吉布楚和身上只穿著薄薄的睡袍,頭髮編成粗粗的辮子搭在背上。
大概是從小習武的原因,吉布楚和身材很勻稱,沒有什麼多餘的贅肉。修長的胳膊纏抱住林風羽的脖子。
林風羽的心跳得厲害,也忍不住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他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更何況懷裡抱著的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
“你……”林風羽嚥了口唾沫,緊張起來。
吉布楚和聽到林風羽說話,咚的一下把臉埋進了林風羽的胸膛裡。林風羽後知後覺——這丫頭很害羞呢!
正值冬天,屋外冷風呼嘯,吹得窗欞都嘭嘭作響。
只是屋子裡倒是溫暖得很。兩個人緊緊地擁在一起,勝過一百一千個春天。
西戎邊境的戰事是等不得人的。
萊蒂法率領的大軍竟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又攻下了大梁的一座城池。
城中自然是空無一人——在商承宸的安排下,這幾座城池的太守都已經帶著居民們撤離了。
而萊蒂法並不知道這些都是商承宸的安排。她推開城門,身下坐騎的馬蹄肆意地踩踏著大梁的土地。
“慶賀吧!”她舉起手裡的火把,朝著身後的大軍叫到,“西戎狼之女王,威名已經傳遍了中原的國土,令他們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身後的那些西戎軍士們也隨著一齊歡呼起萊蒂法的名字來。
萊蒂法的唇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抬起手,徑直指向了東邊的土地。
萊蒂法的野心猶如天上的烏雲一般,遮天蔽日。
吉布楚和在林風羽起床之後就醒了。天還很早,外邊還是一片黑夜。
林風羽正在穿外套。他可能還是害羞,不敢看吉布楚和。
“你再睡一會吧。天還早呢。”
吉布楚和圓睜著眼睛看著林風羽。厚厚的棉被從她赤裸的肩膀上滑落下來。她披上袍子,輕快地從床上跳下來。
“小心地上涼。”林風羽趕緊拉住她,說。
吉布楚和只是搖搖頭,踮起腳尖在林風羽的額角上親了一下。
你走吧。吉布楚和打著手勢說。要多殺幾個敵人。
“我會的。”林風羽點點頭。他不敢說什麼大話,也不敢隨隨便便地向吉布楚和立下什麼誓言。
林風羽擺擺手,推開門頭也不會的走進了風雪中。
吉布楚和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了為止。
一直憋在眼眶裡的眼淚這才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吉布楚和抽泣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嗚的哭聲。
北狄的靈雀公主大抵也是覺得大梁的風雪有些冷。吉布楚和打了個噴嚏,這才關上門縮回了被子裡。
被子裡還殘餘著體溫,還有林風羽常用的那種淡淡的薰香氣味。林風羽一直有些不拘小節,身上總是夾雜著一些亂糟糟的菸草味還有汗味。
吉布楚和不太懂林母給林風羽的被褥用的是什麼薰香。她只是覺得這氣味莫名地讓她覺得安心。吉布楚和的臉紅彤彤的,可是腮幫子上還掛著淚水。她一個人窩在被子裡又哭又笑的,待到了天亮。
“風羽,大概已經領軍走了吧?”
林如月醒得早。她睜開眼睛坐起來,呆呆地望著窗外尚還濃黑的天色。
“你還是放心不下他吧?”商承宸也跟著坐起來,拿過搭在旁邊的衣服,輕輕地蓋到林如月身上。
“是……”林如月嘆了口氣,“還是有些恍惚……我那個胖乎乎的弟弟,小時候總是因為偷吃零食被爹爹責罰。風羽小時候最喜歡爬到樹上,折一根樹枝,一邊揮一邊喊著說他是帶軍打仗的大將軍……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居然真的成了帶兵出征的大將軍……”
“不必擔心。”商承宸輕輕地拍了拍林如月的肩膀,“隨軍的還有很多很厲害的副將,我也命奉天台的人占卜過了,此次出征定然是順風順水……”
“不知道吉布楚和怎麼樣了。”林如月揉了揉眼睛,說,“她的啞病,我還沒給她治好,現在只能說一些零零星星的字。”
“你已經很厲害了。”商承宸柔聲說,“北狄可汗把吉布楚和送來的時候,估計都想不到你會治好她的啞病呢!”
“北狄……”林如月忽地想起來了什麼,“北狄那邊沒有什麼動作吧?”
商承宸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但是北狄作為大梁的盟國,帶兵的將軍又是北狄的駙馬……屆時若是戰況不利,北狄可汗一定也會出兵支援的。”
“這段時間可是苦了朝中其他的大臣。”林如月託著腮說,“我爹爹恐怕也是寢食難安呢!他從小就教我和風羽那些君臣之道……嘿,承宸,你說,眼下這個局面,風羽要是想奪權豈不是輕而易舉?”
商承宸也忍不住笑起來:“是呢!眼下秋秋還小,很好控制,手裡還有軍權……大概也只有風羽,能讓我如此放心了。”
“你可真是的。”林如月也跟著笑了,“放心吧,風羽才不可能有什麼奪權的腦子呢。再說了,要是真有那一天,估計我爹爹是第一個用柺杖敲他腦袋的人。”
“別胡思亂想了。”商承宸揉了揉林如月的頭髮,“在睡個回籠覺吧,時候還早呢。”
林如月應了一聲,卻並沒有睡下。
窗外北風呼嘯。林如月凝神聽著,似乎能從裡面聽到大軍的馬蹄聲,還有甲冑互相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為了掩人耳目,林風羽是在凌晨帶著軍隊從京郊的兵馬場離開的。
並沒有人知道,驃騎大將軍領兵前去伏擊匈奴的事情。
準確來說,京城中現下一片愁雲慘淡。
西戎邊境前線屢嘗敗績,而朝野上下一片死寂,什麼動作也沒有。
不過也是,眼下的朝廷是太子商陽秋在監國。那個小太子,大概是不敢有什麼舉動。
可是皇帝商承宸,究竟是上哪去了?之前那套“祈福”的說辭未免顯得有些過於蒼白無力。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皇帝商承宸卻遲遲沒有露面,實在是可疑的狠。
關於京城裡紛至沓來的傳聞,秋秋自然是聽說了一些的。
至於與西戎開戰的局勢,秋秋當然不知道商承宸的安排。他只是聽從父皇安排給他的任務,坐在聖宸宮裡,安靜地處理那些他該做的事情。
眼看臨近黃昏,秋秋也該回去休息了。歐陽老先生也已經回去了,只有林同和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外孫處理不好事情,一直待在這裡。
“外公也回去休息吧。”秋秋仰起小臉,說,“秋秋這裡沒什麼事了。冬天路滑,外公注意安全。”
林同和看著秋秋的小臉,心裡半是憐愛半是疼惜。尋常人家六七歲的小孩子,這個時候都是待在母親的懷抱裡撒嬌。而秋秋卻早早地承擔起了重任。
“不必著急。”林同和搖搖頭,說,“秋秋才是。你舅舅現下不在這裡,你凡事都要留個心眼,不可大意了。”
“外公說的是,秋秋記住了。”秋秋乖巧地點了點頭,說。
林同和還要說什麼。卻看到了有人推開聖宸宮書房的房門,走了進來。
“原來是恭親王殿下。”林同和往門口處走了兩步,恭敬地行禮說,“老臣年事漸長,老眼昏花,沒有看清楚是恭親王殿下來了,失禮了。”
“林太傅不必多禮。”恭親王笑了笑,眼睛卻一直四處打量著,似乎在尋找這間屋裡裡還有沒有第三個人的身影。
“秋秋見過皇叔。”秋秋從椅子上跳下來,禮數週全地行過禮,說,“這麼晚了,皇叔找到秋秋,是有什麼事嗎?”
“無事。只是太子殿下這麼小年紀就開始承擔重任,我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恭親王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樣,緊緊地纏在秋秋身上,讓秋秋覺得很不自在。
“皇叔多慮了。”秋秋揚起臉,笑著說,“秋秋雖然年紀小,見識短淺。不過秋秋畢竟是被父皇選做太子的,凡事應當怎麼做,秋秋心裡還是有分寸的。”
恭親王似乎是沒想到秋秋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只是乾笑了兩下:“也是……看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很像呢,都是如出一轍的伶牙俐齒。”
聽到恭親王提到林如月,站在旁邊的林同和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
“母后可是秋秋的生母,秋秋當然會像她了。”不等林同和說什麼,秋秋倒搶了先,“不過,秋秋的母后學識淵博又妙手仁心,秋秋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呢。”
恭親王似乎是確認了書房裡沒有商承宸的身影。他把目光重新落到秋秋身上,眯了眯眼睛。
“皇叔都來這裡坐了半天了,怎麼沒見秋秋來倒杯茶呢?”恭親王慢悠悠地說。
“小太子哪懂得這些東西,恭親王莫要跟秋秋開玩笑了。”林同和連忙打圓場說。
秋秋的表情卻變了變。他可還記得,之前的時候,正是恭親王皇叔給父皇倒了一杯茶,然後父皇才會特別難受地倒在地上的。
“秋秋還是小孩子,腸胃弱,喝不了茶,所以沒想到這一層。”秋秋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恭親王,一字一頓地說,“等皇叔改日來拜訪時,秋秋定然準備好茶……不輸之前皇叔為父皇準備的好茶。”
恭親王臉上的神色這才驟然變化。他驚訝地看著秋秋,雖然臉上的慌亂只是一閃而過,卻還是展現出了他內心的驚異。
林同和不知道之前恭親王和商承宸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他看著秋秋,吃了一驚。
秋秋還是小孩子,他還不擅長隱藏臉上的憤怒和殺氣。
這個孩子發起火來的樣子,倒是像極了商承宸。
“恭親王殿下,小太子該去用晚膳了。”
說話的是桃珊。她看起來也被這劍拔弩張的場景嚇得不輕,但還是勇敢地走上前來,護在秋秋身前,對恭親王做出來了一個送客的動作。
門外也有輕輕的腳步聲。權虹的目光如同兩道利箭一般,落在恭親王背上。
恭親王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只不過他的沉默更讓人心慌。
又過了幾日,西戎的大軍又攻下來了大梁的兩座城池。
人們的態度也越來越悲觀,整個京城都被一片愁雲籠罩著。
直到這天,蓮月堂放出訊息說,林如月堂主要親自坐診,為城中的居民舉行義診。
這也是林如月的主意。
眼下京城裡一片人心惶惶,民心不安。林如月作為曾經協助平定過瘟疫的蓮月堂掌門,又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在民眾心中還是有一些分量的。由林如月出面來安定人心,也再好不過。
林如月也頗費了一番功夫打扮。她特地選了大紅大黃的暖色調衣裙,還戴上了彰顯身份的華貴鳳冠。坐在那裡倒真有幾分下凡的仙子的樣子。
義診也是出人意料的火爆。人們倒也不是都來看病的。也是為了見一見林皇后,求個心裡安穩。
林如月正在蓮月堂裡坐著,突然聽到了一陣喧譁。
一個蓮月堂的小弟子慌亂地跑過來,一連聲地喊著林如月:“掌門,掌門!外面來了個打扮古怪的女子,非要來見你!”
“叫她進來就是。”林如月有些奇怪。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穿著破舊但乾淨的粗布衣裙、用面紗遮著頭髮和大半張臉的女子,已經徑直走到了林如月的桌子前。
“你是……”
林如月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女子抬起一雙蒼綠色的眼睛,搖了搖頭,示意有話不方便在這裡說。
林如月心下明白,便帶她進了屋子。
“蒼綠色的眼睛……你是西戎王廷的人吧?”還沒等那個女子開口,林如月便開門見山地問,“西戎王廷找上我,是有何貴幹啊?”
林如月的語氣很是不善,但是那個女子似乎全然不在意一般。
她摘下面紗,露出一張瘦削但是生得極美的臉龐,還有一頭金色的捲曲長髮。
“我是赤娜·阿合那巴爾。西戎的王女。”她的中原話說得很不錯,“我想和你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