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押著他們的人精準一掏,每個人的請帖都被敞開了丟在了地上。
映著的是聽風山莊曲水流觴的景色,用金邊鑲嵌,又有聽風山莊的小篆印章。
鄉襲樓兩人,武湖樓兩人,聽風樓一人。
該有的都有。
“陳家主此舉何意?”老頭說話。
陳恭卻不說話。
席下有人也拿出自己的請帖。
“這……”一一對比,“貌似無甚區別……”
“諸位且細細品一品。”陳倉說道。
細細品一品……
“技法不一樣。”陳思歡忽然說道,眾人目光紛紛投來。
許慄皺眉,扯了扯他的衣袖,卻被陳思歡反握。然後推開。
“實不相瞞,諸位,這曲水流觴的金絲鑲嵌畫,正是在下為了父親的宴席所做。”陳思歡極有禮貌地起身然後作揖。
一時眾人紛紛變了臉色,看向了陳恭卻,見他無甚表示,心下唏噓。
“哦……陳公子,你倒是說說這技法有什麼區別……”林之挑眉,將自己的請帖往前輕推。
“你他媽閉嘴。”陳春沉拍桌,“輪到你說話了嘛。”
林之挪了挪嘴,又聳了聳肩,將請帖收了回來,然後悄咪咪地不動唇形地嘀咕一句:“你倒是寵這個表弟……”
“閉嘴。”
“思歡……你這……”東盎廚子受不住了,“你這……說笑呢……”
自古文人熱衷附庸風雅,琴棋書畫,這種用金絲鑲嵌的之類的畫一向為朝中清一色的大臣所不喜,為米折腰,因酒棄家,最看不慣低眉順眼這一掛了。
如今這金絲鑲嵌畫若被傳出去是陳思歡所作,日後只怕對科舉及第多少有些影響。
“東盎師傅,小侄並未說笑。我所作之《曲水流觴》,乃是用的普通的鑲嵌手法,因小侄技藝有限,許多過度之處稍顯生硬,但是這六張倒是畫比我的要好得多,只怕是仿造之人……
“功夫不淺……”
- -
“通判大人,不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啊。”
寒舍——破了洞的草房子,灰塵遍佈,還有蜘蛛網,就在西詢街的洛水橋下。
陳熙慵懶地躺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原本草帽擋住了的眼睛露了出來。
“《揚州塔》你給了誰?”顧黑的影子對映在陳熙的身上。
“什麼《揚州塔》……”
劍抵脖頸。
陳熙一跌,椅子倒地。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啊……啊啊啊……大大大……人,容小民想想……啊啊啊……”脖頸的刀又進了幾分,陳熙往後頭一縮,卻直接抵著牆毫無退路,“大……大人,您上點心,會死人的……
“嗷嗷我想起來了……對,沒錯……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揚州塔》啊……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畫作罷了……遇到有錢人便就買了去……”
“給了誰。”
“就一個有錢人……給了錢就跑了,哪還找得著人……官爺,您就別為難小民了……”
“何方人氏?”
“這我怎麼知道……”
“涼錫。”
“不是。”
“涼錫楊地主。”
“大人您……說是那就是……”
“一派胡言。”
“……”
“涼錫的山匪。”
“大人有什麼事嗎?不要開玩笑,小民只是一個草民,怎麼敢和山匪勾結,您可要好好斟酌斟酌一番啊,莫要冤枉了……小民。”
“進來吧。”
彭——
門再次被撞了一番,一個面若飢黃男人進來了,接著一個面若飢黃的女人也進來了。
“他們你可還認得?”
“不認得。”斬釘截鐵。
“陳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欠人家的東西不準備還了嗎?”那個男人長得畏畏縮縮猥猥瑣瑣,十指沾血,面目猙獰可怖。
“啊……哈哈哈……”陳熙眨眨眼,雙手抵著顧黑的刀尖,看著那個男人,眼神不閃,“請問您是哪位,我們見過嗎?”
“跟我走一趟吧。”
顧黑收了劍,掏出繩子就將陳熙給綁了。
“……”
“顧黑,我可警告你啊,西詢街鬧市,你們光天化日之下,胡亂抓人,傳開了對你們衙門可沒什麼好處……”
“走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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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的化妝間以屏風隔斷,咻咻在靠近窗臺的最裡邊兒。
許芙從曲水流觴的後臺回來,就看見咻咻坐在梳妝鏡前,懷裡抱著那件淡藍色的曲裙。
“那個姑娘還回來了?”
“嗯。”
“倒是比我走得還快,咻咻,你的胳膊還好嗎。”許芙輕輕將咻咻扶了起來。
咻咻動了動胳膊,穿了一身白色的大褂,臉上的妝容還沒有卸下,一副剛剛下臺脫下戲服的樣子。
咻咻點了點頭,將許芙扶著她胳膊的手給推開。
“剛剛……”
“煙霧我特意給搞大了點,不仔細看應當是認不出來的。”
“我是說……”
“巡演尚可,那姑娘個子高兒,跳的怪好的。”
“剛剛我從那邊兒過來的時候,有好多人圍著……”
“遇刺了,我估計快到這來了……咻咻,話說真是對不住啊,都怪我哥,到處惹麻煩,我估計那人就對著虞姬放箭呢,還好你沒上臺,不然可真不好受……”
“你哥也是好心,我們也不能扔著那姑娘不管吧。對了小芙,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姑娘啊?”
“照我哥那個性子,估計的難,送佛送到西,沒個交代就沒完了,我得去報個官,免得他天天亂搞,惹禍上身……”
不由地噤聲。
“咻咻可是真是辛苦了你了,給那個潑婦當替身,不會跳舞還來演虞姬。”許芙伸長了脖子,拔高了音調,一股陰陽怪氣的嘴臉就立馬給鑲住了,“真的怕不是什麼藝高人膽大,什麼事兒心裡都沒什麼數,也就仗著你爹喜歡,順便再沾點霸王的光……”
雙方交換了一個眼色。
許芙和咻咻就要往屏風外頭走。
“好啦,小芙,父親這麼安排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做好自己就好了,虞姬長得多好看,你可別這麼說人家。”
“是是是,也就是姐姐你心善,才忍的了這樣的潑婦,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