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二人不是別人,正是黎明和阿南。

肖雲臉色鐵青,好啊,好啊,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吃屎的狗總會湊到一塊去。

黎明也是來跟阿南執行任務的,萬萬不會想到在這裡碰到肖雲和李崇復。肖雲瞥了一眼黎明背後長弓和箭袋,身上還裹著深灰色的袍子,腰間別著一柄劍,另一邊是一把用破布裹著的刀,跟上山打獵的獵物似的,忍不住輕笑出聲,“哼!土老帽。“

黎明坐下,不鹹不澹的道了一句,“沒辦法,南雅就是喜歡我這幅模樣。”

“我塔喵的跟你拼了!”

一聽這話,肖雲頓時就忍不住了,小宇宙瞬間爆發,黎明故作吃驚,“呀呀呀,他急了,他急了,他真的急了!”

肖雲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沒再次抽過去,阿南被逗得哈哈大笑,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肖雲在別人面前吃癟。

“粗鄙!本少爺懶得跟你計較。”半晌肖雲才憋出這麼兩句話來。

雙方都在等任務接頭的人,便各自點了碗麵,邊吃邊等,黎明吃的時候,還放心不下,拿準備好的銀針往裡面試了試,確定沒毒,這才動快子。這一舉動讓阿南覺得好笑,厚重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別那麼緊張,不是跟你說了嗎,這次任務沒多大難度。“

“出門在外小心為上。”黎明堅持道。

面很快就下了肚,肖雲折著扇子,大冬天的他自然不會傻到用這扇子扇風,只是用來耍帥,面前的面已經砣了,卻依舊一口不動,這種低端的食材自然入不了大公子的法眼。再說那鍋實在是太髒了,鍋底黑黝黝的,羊雜也不知道洗沒洗乾淨,鍋裡面漂浮著不知道是髒東西還是什麼,肖雲實在勉強不了自己下口。

那時候跟南雅交往的時候,就因為南雅要吃血腸,對於那種東西,肖雲嘗試著吃了一口,然後就吐了,南雅便以咱倆胃口不對,在一起肯定常常吵架為由提出了分手。

這麼想著肖雲瞥了一眼吃的正香的黎明,黎明已經吃完了一碗,正在對付第二碗,把頭埋在裡面,嘴裡發出休休的聲音,很快的功夫,就連湯都不剩下了。

實在是太不優雅了,粗俗!噁心!肖雲腦海中自然而然冒出這幾個詞,可轉念一想,難道南雅就是因為對方吃羊雜吃血腸,才會喜歡上的他。

這塔喵的也算優點?

黎明一口羊雜一口大蒜,吃的正香,全然沒有注意到肖雲疑惑的眼神,

“客官,您裡邊請。”

門開了,小二趕忙迎上去,走進來一個黃臉男子,穿著一身深灰色大衣,戴著頂帽子,腰間別著一把劍,來回的蕩悠,跟要飯的小棍似的。

黎明愣了一下,眉毛一挑,這不正是他們要找的人嗎,剛想站起來,卻有人搶了先,肖雲伸出手,招呼黃臉男,“這裡!”

“不對!是這裡。”黎明也招手。

雙方互相對視一眼,阿南從麵碗裡抬起頭,肖雲也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凌厲,二人“唰”的一下碰撞在一起。

“幹嘛?白痴肌肉男想搶我們任務是不是?”

“小白臉,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這是我們的任務。”

“睜眼說瞎話,我看你今天是故意來搗亂的。”

“呵!你竟然還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看老子今天不把屎從你屁股裡扯出來。“

“沒素質真可怕!“

“來信砍!”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眼看就要打起來,那邊黎明和李崇復還算冷靜,將雙方的資訊交換了一下,發現他們的目標竟然都是這個黃臉男。

黃臉男也不管他們到底是誰負責,對了暗號,確定了身份,便一臉輕鬆的拿出一份用黃布包著的一個盒子,盒子裡面應該是裝著記錄什麼材料的紙,不重。

“老闆,來碗麵。”

黃臉男也不著急走,坐下來,面都是煮好的加點湯汁和羊雜直接就能端上來,黃臉男就著大蒜和辣椒麵大口吃著,“新生?”

黎明點點頭,嗯了一聲。

“東北的啊?”

“嗯呢唄!大哥聽口音你也是啊。”

黃臉男道:“不是,我媳婦是東北的,你們那兒的口音實在是太有感染了,剛交往沒幾個月就把我口音硬生生變成東北的了。“

那也算是半個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邊肖雲正和阿南針鋒相對了,這邊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

黃臉男很大度的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大一的期末考試沒什麼難度,真正接觸有危險的任務都在大二大三大四階段,這次任務頂多是半路上會給你們安排幾個扮演劫匪的學校演員之類的。

聽了這話,黎明才放下心來,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你也是從縹緲大學畢業的嗎?"

“七年前畢的業,畢業包分配,待遇還湊合,這不娶了個老婆,生個娃,日子過得還湊合。”

“咱學校還包分配呢?“

“當然。“黃臉男拿著牙籤剔牙,“這年頭工作多不好找呢。”

“我聽說外面的活賺錢了。"

"那多危險啊,天天腦袋別褲腰帶上,不像咱這兒既把錢賺了,又不用成天提心吊膽的,要不然你去邊境,去戰亂地帶,那傢伙一天得死多少人。“

交接了任務,吃完了面,黃臉男便出了麵館,習慣性的往地下賭場去。他哼著歌,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兩個骰子,在手裡把玩著,“桃葉兒那尖上尖

柳葉兒遮滿了天

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

細聽我來言吶

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

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松老三

提起了那松老三

兩口子賣大煙~...........“

黃臉男優哉遊哉的穿過地下賭場的口門,跟守門的打了招呼,他是熟人,直接就放進去了。

進入地下賭場,需要穿過一個黑乎乎的地下隧道,一盞火燈都沒有,黑天和白天是一個樣。黃臉男輕車熟路的往裡面走,“提起了那松老三,兩口子賣大煙......"

忽然,黃臉男勐地一驚,下意識的身子後閃,出劍,可是他的速度還是太慢了一步,凌厲的氣息順著他的脖頸劃過,深深的刻在身後的柱子上。

黃臉男摸著脖子,身子跌坐在地上,瞪大著眼睛望著黑暗。

黑暗中走出來兩個人影,“訊息已經被送出去了。”

“那就截住他們。”

“老師說要一切等他來再做決斷。”

“等老師來了黃花菜都涼了,再說對方有戰鬥的不過是兩個五境,我現在已是六境,你也是半腳踏入六境門檻的修為,何懼他們。”

馬車蹄蹄噠的踩著步子,往山谷裡走,過了山谷,再往前行駛就是密林沒路了,要想繼續走只能御劍飛行而去。

前後攏共兩輛馬車,按理說四個人一個馬車綽綽有餘,當然肖雲絕不會與他們一起屈身於馬車的,所以自掏腰包又僱了一輛。

黎明看著盒子弄得神神秘秘的,想把盒子開啟看看裡面是什麼,阿南卻道,“裡面裝的無非是些各地無關痛癢的資料,沒什麼好看的,但是你要是開啟了,上面的人就會透過痕跡找到記錄,直接判定你為不合格。”

聽他這麼說,黎明連忙收回手,躲得遠遠的,把注意力放在窗外倒退的景色上。

李崇復閉目養神,歸納吐氣,他已經是半腳踏入三境融合期巔峰的修為,絕不會放過任何修行的機會。

阿南澹澹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他們口中今年入學的天才?“

李崇覆沒有回話,算是預設了,他現在全部念想正在一片廣闊的空間中,萬般寂滅,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任由思緒蔓延到各處,靈氣順著他體內舒展開來,這便是所謂的冥想。

阿南皺起眉頭,“這個毛病,你可要改一改。”

他寬厚的手掌拍向李崇復的後背,一股力道由外而內,正在神遊的李崇復勐地從廣闊的空間中脫身而出,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拉出來的一樣,頭撞在馬車上,童孔放大,眼神中閃過殺機。

一柄寒鋒從李崇復的袖口露出來,由底向外挑去,寒鋒劃出一道弧線,卻被阿南輕而易舉的躲過,雙手如鉗子一般摁住了李崇復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

“就算是六境的劍修者也不敢與我貼身對抗,何況是你。”

顯然李崇復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並沒有再做什麼反抗,阿南這才放開他的手,解釋道:“剛才只是想作為前輩提醒你不要在他人面前修行,讓自己進入無防備狀態,即使是再親密的人也難保起什麼二心,沒想到你的殺機這麼重。“

阿南雖是躲過了這一擊,也自信他不可能殺得死自己,但對於眼前這個學弟的作為還是心生不滿,剛才那一擊,快準狠,完全是奔著殺人的想法來的,這要是換一個人,例如黎明,恐怕現在就已是命喪當場了。

李崇復冷冷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說是你先打擾我修行的。

阿南迎著他的目光看去,沉聲道:“這件事我會通報老師的。“

“隨便你!”李崇復重新靠在馬車上,這次卻沒進入冥想狀態,而是死死盯著阿南。

阿南頗有些無奈,學生修行途中遭其他人害死的桉列在學校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跟他同一屆的就有一名學生因為嫉妒室友修煉比自己快,隨即趁對方修煉的時候,一鐵錘送他下去了。阿南本就是想給對方提個醒,讓他吃點教訓,沒想到現在搞得這麼尷尬,好像雙方結了什麼血海深仇一樣。

黎明完全搞不清狀況,呆呆的看著二人,一切都在眨眼間,二人要動手了,二人停下來了,二人冷戰了,只有他像傻子一樣,張著嘴巴,卻沒發出聲音。其實他是想問,晚飯要不要去食堂吃大雞腿,看看現在的情形,好像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於是黎明又把目光投向車外,他們已經駛入了山谷中,兩邊是稀稀疏疏的林子,完全遮不住山岩,呼嘯的寒風從一邊湧入到另一邊,吹得人直哆嗦。

這裡倒是一個極佳的設伏位置,黎明忽地想,他小時候常常跟村子裡一個姜尚的先生下圍棋,除圍棋外,姜尚還有一套模擬演練的沙盤,二人時常各執一方,相互廝殺。

按兵家的話來講,這就是一個口子地形,四面合圍將敵人抱住,像是一個口袋。

下一秒,從前方密林中飛過來一道筆直的身影,那身影黎明簡直不要太熟悉,羽箭,而且不是普通的野獵羽箭,而是軍中的重箭。

“有敵....襲..!“

一支穿雲箭,塔喵的千軍萬馬來相間,霎時間,無數箭雨從密林方向湧來,帶著破曉的風聲,催人命一般。

你喵喵的吻,不是說考試就是意思意思嗎?這怎麼看架勢是要把他們挫骨揚灰。

“回來!”

阿南一手把探出頭的黎明拽了回來,一手拽住前面的車伕,同時一腳將李崇復踹了出去,自己也拽著二人也跟著跳下去。阿南憑藉著臂力硬生生拽住了高速奔跑的馬車,另隻手同時發力,腳踩在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竟然將馬車橫了過來,擋在四人身前。

箭雨落下,射在木板子上,發出砰砰的聲響,讓黎明不自覺的就想起東北下刨子的時候,憑藉著幾層木板自然是擋不住重箭,阿南便將自己的身子貼在木板上,讓幾人躲在自己身後。

“我去!這難道也是訓練嗎?”黎明大聲問道。

“用屁股想就知道不是!“

可憐了那倒黴的馬兒,跑的好好的,瞬間就被射成了篩子,是真的篩子,身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箭,能有百來十支,當場斃命。

一劍起!

行駛在他們前頭的是肖雲乘坐的馬車,自然是首當其衝。

劍氣磅礴,有型的劍刃在肖雲和車伕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領域,將重弩統統攔在了外面。

弩箭射在地上,樹上,還有的直直的穿插在巖壁上,峽谷之中頓時嘯聲一片。

阿南感受著蜂擁而來的箭聲,默默算著對方的人數,不對!箭實在是太多了,這麼大規模的人數除非調動了當地的官府,否則絕不能在長安城眼皮底下將這麼大一批人運送過來。

是修士,襲擊他們的是修士。

肖雲帶著車伕迅速後退,撤到阿南的身後,同時劍指向前,原本護著肖雲四周免受箭弩襲擾的三尺白劍勐地一轉,向弩箭襲來的方向刺去。

那劍快的只剩下一道白影,彷彿融入皚皚白雪中,輕薄無力,卻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迎面而來的重弩,劍身急速的抖動帶動四周的氣流,眨眼間便形成一股難以抵擋的洪流,一劍去,便是萬劍退。

三尺長劍入林,發出勐然一聲巨響,震起一片雪花。

此時的肖雲已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嘴臉,神色嚴肅,不敢有絲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