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運此時已經平靜下來。
不管對方是誰,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他肯定是有得談的。
自己至少還有價值能與其週轉。
周運慢慢轉過身,發現出聲的是一個面白長鬚的老道人。
道人一身素白法衣,一支以竹子做杆的簡單拂塵隨意地擺在他右臂內側。道人法衣的衣襬垂落地面,整個人正坐在一個草編的粗糙蒲團上。
見到周運看過來,道人屈指點在周運腳下的蒲團,含笑說到:“先坐。”
周運點了點頭,先是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學著道人的樣子盤坐在蒲團上。
這處位置空間四周都是雲海,與他剛剛看到的別無二致。腳底下是平整的灰白粗糲石板,石板不過三丈方圓,是一個整體。上面別無二物,只有兩個簡單的草編蒲團,分別向老道人與周運擺著。
“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讓我進來要幹什麼?”
“臺是舒雲臺,人是求道人。至於要讓你幹什麼,就要慢慢講了。”
老道人伸出右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一盞青綠的杯盞就出現在周運身前。
周運沒有怯懦,很自然地拿起茶水飲了一口。只是很普通的茶水,一點靈氣都沒有。味道也普通。
對面的老道人也從地板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繼續說話。
“知道什麼是終產者嗎?”
“終產者?”,周運若有所思,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不過在字間也能品味出一些東西。
老道人沒有管周運,而是繼續自顧自說道:
“所謂終產者,放到一個生靈星球上可以理解為一個富人掌握了生靈星球的一切。
當貧富差距不斷增大,大到一個不可逾越的地步。星球內除了一個富人,其他人都是窮人,所有人都要為只有一個的富人服務。”
“山嶽土地,大海湖泊,甚至是大氣空氣。都是富人所有!
窮人也是富人的財產,為奴為婢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老道人繼續說到:
“那麼,放大到一個世界,一個宇宙。終產者,將以什麼形式出現?”
周運蹙眉,靜靜地看著老道人,想聽聽老道人的解釋。
但老道人卻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轉而說道:
“你們這個宇宙有些嚴苛,在我見過的恆沙界宇中也不多見。各個方面都有了把握一切的生靈。”
“它們不作生產,只有渴求。視宇宙為糕點,看眾生如牲畜。”
“物質能量倒在其次,時空因果也不足為觀。所有的東西從剛誕生開始,甚至在誕生之前就已經有了主人,已經被它們瓜分完畢。”
“血肉毛骨只是它們的開胃點心,靈魂真靈也不能滿足它們的胃口。就連一些看不到摸不著的思想、因果、以及存在過的痕跡等也被它們視作食物。”
老道人含笑看著周運的眼睛,最後說道:
“我稱它們為——極產者!”
周運神色肅然,不過到底是過了別人說什麼信什麼的年紀。
反而對老道人問道:
“那麼你呢?
是吸血眾生的極產者,還是你口中的終產者。亦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妄想被害,到處囈語的瘋子?還是其他什麼不知名的東西?”
“我雖然只是一個小人物。但依我所見所聞,星際寰宇的修士雖然與天地爭,與同道爭,與外族爭,但還在可控範圍內。不說我這樣的築基修士,就連那些沒有築基的煉氣期也活得自由,即使是沒有修為的凡人也生得安樂。生生死死都沒有你說的那麼恐怖。”
“我憑什麼要信你?”
老道人對周運的話沒有絲毫惱怒,只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說過,我只是一個求道人罷了。”
“至於你講的,不過是你能看到的表象罷了。
凡人養一隻豬過年宰食,也會讓其每天吃飽喝好讓其長肉。挑剔的肉食者還會讓肉豬聽一些音樂,讓其心情愉悅。
所求的不過是吃食肉豬的血肉時更加香甜罷了。”
“難道養一頭牲畜,還要每天在它耳邊唸叨要吃它的肉嗎?要當它的面宰吃同類嗎?”
周運認真聽完老道人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有這種可能。”,轉而再次問道:“現在能說一說你的目的了吧?鋪墊完問題的嚴重性,之後不是要露出目的嗎?”
老道人點了點頭,說到:
“我所為的也不過是修行罷了。
我說過我是一個求道人,求取大道之人。”
“你們這個宇宙的仙道途徑逃不脫‘以人修仙’,這也是為什麼誕生‘極產者’的原因。”
周運點了點頭,算作先認可對方的說法。
“那麼你呢?你這樣講似乎你的修行方法跟我們不同?”
老道人點頭說道:“確實。我的修行方法與你們不同。”,他為周運續上茶水,招呼周運繼續交談。
“我修行乃變化之道,任何變化在我看來都是美好的,都是喜悅的,都是可以收穫的。而你們這個嚴苛的宇宙能有所變化,就是我所渴求的。”
“我與你見面,不過是為變化添上一些催化劑罷了。”
“如果把你的宇宙比作湖水,那麼我就是天空。湖水的水會因為蒸發逸散到空氣中,但在宇宙尺度上來看是不會發生的。我把你喊來,不過是在湖水中放入一條屬於自己的魚。
魚在湖水中游曳,會自然擾動原本平靜的湖水。偶爾也能躍出湖面,帶出水花。
作為天空的我只要抓住魚連帶出來地水花,就能獲得收穫。”
周運聽完,卻是沉默下來。
他沒有管已經再次滿上的茶水,就這樣盤坐著思索起來。
老道人還是含笑看著周運,一副神神在在的樣子。
耐心地等待周運思考。
周運心中思緒像是火花般不斷碰撞,對老道人的話已經信了一些。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很多疑問,他對老道人問道:“你呢?你說你掌握變化,能從變化中找到收穫。那你也是一個極產者,不過不是吸食‘變化’的極產者罷了,與其他極產者沒有什麼不同。”
老道人淡然搖頭,解釋道:“我說過我只是一個求道人,求道人不是極產者。”
“何為道?
道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大道有五十,而我只取其一。剩下的四九我不屑取之!”
周運嘴裡不斷念著老道人的話語,心中一切彷徨消失無蹤。
到現在他已經差不多信了老道人的話。
見到周運神情變化,恢復成之前的淡然。一塵子含笑說到:
“極產者在我看來不過步入歧途之人。掌握一切,也相當於失去一切。怎會有超脫藩籬,得到逍遙?”
一塵子傲然道:
“對我而言,零是無,一就是無限!”
“無限與有限,藩籬與逍遙。
極產者狹矣,悲矣,亦苦矣!”
周運聞言,心下也豁然開朗。
他站起身來對一塵子說到:
“聽前輩一言,只覺得以前之我不過霧裡看花。所得所失,所求所望不過井底之蛙而已!
晚輩願做這一條攪動湖水之魚,去看看那些極產者是怎樣的面目!”
一塵子沒有站起,只是撫須笑道: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