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吧，咱大爺爺不管怎麼說都是打鬼子，他就是個大英雄！”
大姐話到嘴邊硬給嚥了下去，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都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當年只是風言風語老何家都如此慘淡。
更不要說有確鑿證據，幸虧錯過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能不能把這頁影印一下給我？哪天我去燒紙跟家裡人說一聲！惦記了一輩子的人不是沒良心的，也沒把家裡忘了！
他只是先走一步，沒準到了下面已經碰面了！我太奶奶以前總是叨叨，當初就不應該讓我大爺爺去。
那個年頭抓壯丁的上家來，你要是不跟著走就得掏錢！一大家子靠著糊點紙紮活過日子能有多少錢？
誰家見天的辦喪事啊？街坊四鄰的又都是平頭百姓，就算買東西也花不了不多少。掙倆錢都是先緊著活人解決吃飯問題，再考慮死人的事。
所以家裡哪怕開著小門臉也賺不了幾個錢，又正好趕上太爺爺生病。一大家子緊緊巴巴的湊了十幾個大洋，被二鬼子搶走了不說還把人帶走了。
因為這個到末了太爺爺都念叨著是他害了大兒子！啥也不說了全都是命啊！感謝您大老遠的給我們送訊息過來！
我也沒啥好招待您的，等會兒咱們去飯店裡吃點，也嚐嚐我們當地的特色！”
薑茶也沒跟他客氣，吃大孫子一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錯！
按照他們當年的關係來說，何二壯的侄孫就是她薑茶的侄孫。
哪怕頂著目前年紀相差不多的皮囊，骨子裡也是經歷過歲月的姜“奶奶”！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老何在酒桌上一直很激動，看得出來這些年過的不容易。
吃完飯大家誰都沒跟老何搶著結賬，因為這頓飯相當於是他們家的“喜事”！
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從小飯店出來，薑茶被老大姐帶到了她們家。
村裡的小旅館衛生條件，還不如我們家的豬圈乾淨呢！
最起碼我家豬圈還三五不時的消消毒呢！
然後麻利的給薑茶拿出乾淨的床單被罩，還有新的牙膏牙刷毛巾！
“村裡的環境和你們城裡比不了，今天就湊活一宿！晚上有啥事就喊一聲，你能大老遠的開車過來給老何送訊息，我們打心眼裡感謝你！
你可不知道老何這輩子有多不容易！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塊玩兒，他家因為成分問題在村裡幹得最多吃的最少。
他爸從紙紮鋪子小老闆變成糊頂棚的，剛開始還不愁吃喝，去誰家幹活人家都會管飯。趕上什麼好吃的還能帶回來給孩子嚐個味。
後來幹活屬於集體行為，糊頂棚成了集體買賣，賺的錢都要交公。大隊這邊給他記工分，聽說給的還沒老太太多呢！
可是在那個年代，這就算是不錯了。當時的形勢，但凡換個地方他們一大家子就得去蹲牛棚。”
老大姐絮絮叨叨的和她說了一些以前的事，陳芝麻爛穀子卻是老何一家的辛酸事。
年幼時的一塊糖，一個窩頭，一塊紅薯。
小夥伴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吃的都投餵了小何，後來小何長大了，從走了唸叨半輩子大兒子的太奶奶。
有送走了辛苦一輩子的父母，最後家裡就剩下他自已。
為了餬口有操持起了家傳老手藝，做紙紮糊點童男童女，別墅汽車，冰箱電視之類的。
也不是沒人給他介紹物件，絕大多數姑娘第一次見面就被嚇個半死。
據老何說，他乾的就是這個營生，總不能為了結婚把買賣關了吧？
那倆人結婚以後湊在一塊喝西北風啊？
所以找媳婦就得找膽子大，不害怕他那個小門簾裡的東西。
畢竟他的買賣都是急活，沒有提前給誰家準備好的，人家要的急他就得加班。
24小時不說全天都在，反正也差不多。
娶了媳婦是不是得跟著搭把手幫忙啊？
老何的一番話讓媒人們誰也說不出一句不對，吃的就是這口飯可不得膽子大點嘛！
結果就是老何人到中年依舊是個光棍，再後來介紹的都是些離婚喪偶帶孩子的。
老何一琢磨，我們家也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也沒人說過必須有繼承人什麼的遺言遺囑。
與其給別人養孩子，還不如賺錢把自已養好了！
他的童年裡除了幾個小夥伴真心對他，剩下的都是苦難。
苦水裡長大的孩子不奢求什麼飄緲的愛情，只要自已活的舒坦就行了。
然後就有了現如今的老何，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除了家裡冷清點，剩下也沒什麼不好的。
別人年輕的時候辛苦賺錢養家，生了孩子培養長大，還得給他蓋房子娶媳婦，老了還得帶孫子就沒有消停時候。
哪有他這麼舒服自在？
至於說房子？
用他的話說就是等我兩腿一蹬，房子哎啥樣啥樣，反正到時候給村裡了隨他們便！
老大姐家睡得是火炕，天氣熱沒燒鋪的是涼蓆。
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炕上的薑茶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邊陲小鎮。
外面街道上隱約傳來打更人的鑼聲，硬邦邦的地面上鋪著稻草。
呼嚕聲、磨牙聲、說夢話的聲音一晚上熱鬧的不行。
恍惚間彷彿還聽到廚子熬粥，還有大叔敲菸袋鍋子的聲音。
後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還睡得很踏實。
在大姐家吃過早飯，離開前給她懷裡抱著的小孫孫一個紅包，算是答謝她昨天晚上的收留。
又去了一趟老何家，打算和他商量一下何二壯的安葬問題。
最終達成一致，既然他們一直在一塊熱熱鬧鬧的，那就還在一起住著吧！
拿著老何給她的東西，開車離開小村莊。
車子開出去後視鏡裡還能看見站在衚衕口的老何！
他們說好了，等到何二壯他們回來，她親自過來請老何出山，由他來操持葬禮的一切。
畢竟這方面他是專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