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薈隨之跳下,一陣不知來處的風輕輕托起幾人,減緩下落的速度。等輕輕落到地上,白帝收起傘,觀察著四周。
這底下不像上面看下來的那麼暗,反而挺亮堂的,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在這裡像是最普通不過的白熾燈,被隨意地鑲嵌在石壁上,將四周都照亮。奇怪的是,面前除了白帝和白薈幾個異族,一個人都沒有。
白帝疑惑地看向白薈,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在她的目光中,白帝驀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腦內彷彿有螞蟻在啃噬,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他不堪痛苦地撐住了腦袋,再也分不出心力去提防白薈。
“你會想起一切,然後便能理解,主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天旋地轉中,白帝隱隱約約聽到這樣一句話,而後便陷入了回憶的旋渦中去。
再清醒時,白帝發現自己身著寬大的古裝長袍,位於一片樹林之中。樹木遮天蔽日鬱鬱蔥蔥,即使是白天,樹下也如夜晚一樣幽暗陰涼,不透下來一絲光亮。
一個同樣身穿古裝,打扮幹練的少年小跑過來,對他低頭施禮:“少主,您確定要去嗎?若是被長老們知道……”
白帝剛想開口問問他這裡究竟是哪裡,卻聽到自己不受控制地開口,用比起原本更加年輕的聲音說:“去去就回,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話音剛落,白帝就猛然想了起來。這裡是鳳翔山,他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而他是白羽一族的少主,下一任的族長。而這個絮絮叨叨的少年叫阿箬,是自小就跟在他身邊的侍從。
阿箬一團稚氣的臉愁得皺成了個包子,但還是領命而去,不多時捧著一套黑色的兜帽長袍回來了:
“少主,你多加小心。”
少年白帝利落地穿上長袍,白帝的靈魂看著這個少年心氣的自己,倒也覺得新鮮。
雖然年紀尚輕,但白帝的能力已經是族中數一數二的水平。這是為什麼在立賢不立長的白羽族中,白帝能從一眾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成為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也是得益於他的能力,兩人一路上才能避開長老的耳目,來到鳳翔山的邊緣。
邊緣的懸崖外,透明的屏障籠罩著整個鳳翔山,外面的人類看不見也無法突破屏障。
而白羽族人雖然有來去自由的能力,但根據族中的規定,除了極少數負責採買等事宜的族人,其他人也是一概不準擅自出去的。故而白帝對人類的世界充滿好奇,今天終於忍不住,慫恿阿箬陪自己出去。
“少主,要不我們還是回去求求族長,讓他……啊!”
阿箬還想勸幾句,白帝不等他說完,就提溜起阿箬的領子,身法輕靈地在地上一點,便帶著人從懸崖上一躍而下,阿箬未完的勸告也變成了響徹山谷的尖叫。
平穩落地後,阿箬還不敢睜開眼睛,白帝卻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不同於鳳翔山上的平靜祥和,人間熱鬧非凡。他們正好降落在一處集市旁邊,小販們賣力地叫賣著,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攤位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冒著熱氣和香氣的各色吃食,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白帝的眼球。
他拍了拍阿箬的肩膀:“別嚎了,睜開眼看看。”
阿箬終於睜開眼睛:“少主!這是哪兒啊?”
得虧這兒人夠多夠吵,才沒人類注意到他們兩個打扮奇特又憑空出現的外來者。
“出門在外,別叫我少主了。你就叫我表哥好了。”白帝說,“這裡就是人間。”
“表、表哥。”阿箬還不太習慣,但很快被周遭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力,“這就是人類?看起來和我們也差不多嘛!那是什麼東西?好香!”
白帝看過去,他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藏在他身體裡的白帝靈魂卻知道,那用綠葉包裹起來的三角食物叫粽子,高雅曾帶他吃過。
……高雅。再想起這個名字,白帝覺得心似乎抽痛了一下。
“表哥,怎麼了?”阿箬問。
“沒什麼。”少年白帝忽視了內心中那毫無來由的一絲刺痛,朝賣粽子的攤位走去,“這個怎麼賣?”
“素的無論甜鹹,一律三文一個五文兩個,葷的五文一個,客官要哪種?”往來的武林中人不少,大家打扮都很有個性,故此小販看到全副武裝的白帝二人,也沒有太驚訝,反而熱情地招呼著。
白帝身上當然沒有人類的貨幣,他甚至不知道“文”是個多大的貨幣單位。思來想去,褪下腰間一塊鑲了金的玉佩,遞給小販:“每種來一個,夠不夠?”
小販看不出玉的好壞,但很知道金子的真假,當即歡天喜地地就要收。旁邊卻伸出來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放下二十個銅板:“兩位公子的賬,我來付吧。”
到手的熟鴨子飛了,小販只能悻悻放下拿玉佩的手,轉身去裝粽子了。銅板的主人又對白帝二人說:“公子快把玉佩拿好吧,切記人在江湖,莫要再隨意露富了。”
白帝這才看清楚,來人是個十來歲的少女,明眸皓齒,氣質溫婉。白帝的心彷彿漏跳了一拍,隨即逐漸加快。
“謝、謝謝你。”白帝手忙腳亂地把玉佩系回腰間,“錢要怎麼還你?”
“不用還了。”少女笑意盈盈地擺了擺手,便翩然離去。白帝想追,卻被橫空出現的一袋粽子擋住了去路。
“客官,你的粽子。”小販完全讀不懂白帝的心思,直愣愣地將巨大一袋粽子遞過來。白帝連忙接下粽子,少女卻已經消失於茫茫人海之中。
他的軀殼現在正為驚鴻一瞥的少女而心跳加速,在默默觀察這一切的白帝靈魂,卻愕然地發現,眼前的少女,模樣赫然就是年輕十餘歲的高雅!縱使兩人氣質不同,臉卻幾乎一模一樣。
為什麼相隔千年的兩個人,長相卻如此相似?白帝心裡,隱隱有了個可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