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看著睜著眼睛閉口瞎說的男子，氣得幹跺腳。
誒不是，他的臉呢？
還真就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唄？
墨霏卻心中一凜，不由高看了這個男生一眼。
從表面上來看，這個男子充分發揚了不要臉的優勢，倒打一耙。
但是，兩世為人的墨霏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精明之處。看似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一番話，卻讓她讀出了危機感。
首先這一翻話下來，男子一直都是以“我兄弟”“我倆”自居，且把自己處於次要地位，顯然是不想承擔任何責任。
其次是先發制人，利用群眾還未了解事情起源時，率先將此事定義，以此來贏取吃瓜群眾的第一好感。
最後，他還極度隱晦的指出了自己的“後臺”所在，雖然沒有明說威脅，但作用卻與威脅無異。
墨霏所料果然不錯。
圍觀的群眾雖然沒有讀出男子這番話背後的彎彎繞繞，但是顯然已經是義憤填膺，“正義感”爆棚了，開始對著兩女指責了起來……
人就是這麼一種愚蠢的動物，他們的目光短淺，往往人云亦云，卻還自以為是民心所向，天命所歸，以正義而自詡。
他們永遠會——而且也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
“真是不要臉。”
其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女，都已經滿頭銀髮了，還是站出來忍不住的評論道。
——雖然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先發洩一番。
“是啊是啊，年紀輕輕的，多好的一對花季少女，好的不學，非要去學別人訛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又有一個老頭應和道。
是呀，他們都以為自己站在上帝的角度，他們都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使者，他們在以自己的方式鞭笞著他們所認為的惡人……
至於真相什麼的，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民心即是正義，因為她們犯了眾怒，所以她們有罪——這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一番話會給無辜者帶來什麼傷害。
哪怕事後他們知道了真相，他們也並不會為此感到有絲毫的悔意。
他們會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我也是一個受害者。”“那是因為我當時並不明白真相。”
但在那個時候的他們卻沒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尋找真相。
他們只會在事後假惺惺地表示:那些誰誰誰真的該死，欺騙了他們的感情……並對受害者表示崇高的同情與敬意。
他們明明不能在這場控訴中得到任何利益，卻依然對此樂此不疲，心甘情願地當那些自詡為“君子”之流手中最鋒利的利刃。
這便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劣根性……
墨霏看向了遙遠的天邊，目光透過兩個站得比較開的路人與其後低矮的灌木叢。
此時暮色黯淡，殘陽如血，瑤林湖邊上如鑲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她討厭這種金光，尤其是討厭看到金光後的不真實感。
自以為耀眼而璀璨，實則只是垂暮時在天邊的最後掙扎。
一如前方這兩個潑她髒水的惡人。
話題回到現場……
梁松聽著周圍人對他們的指點逐漸轉向了責罵甚至是謾罵，焦急的她只想著為她們辯解:“不是，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
她的額上滲出了絲絲汗水，身上的環衛服粘上了無數沙土，她沒有任何閒暇去顧及這些，委屈感湧入心頭，化為無數控訴對方的語句。
但是人們怎麼可能會聽得進去？還是那一句話，人們永遠會——而且也只會願意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所謂真相。
果然，梁松才一開口，立刻便給一個大媽給駁斥了回去:“呵呵，還想狡辯？你難道當我們這些人是瞎子嗎？你難道不知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嗎？”
——也許不會有人相信，在大媽說這句話之前，她和那兩個男子素未相識，彼此甚至不會有所交遇……
但事實是，他們的確只是一對普通的陌生人罷了。也許大媽想的是自己這是在伸張正義，為世道謀求一個公平，簡單點來說就是想求一個“名”。
也許第二天城市日報上，就會有某篇文章寫著某某熱心市民見義勇為，怒斥“有罪之人”。——雖然她將屠刀舉向的是手無寸鐵的受害者。
但是誰又會在意呢？就算失敗了，不過是事後說一聲，自己當時也是被他們所矇蔽罷了。
好在，墨霏上一世就已經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心與人性，處理起來還是遊刃有餘。
她拍了拍梁松，示意她安心，然後上前一步，盯著那個男子道:“故事編的不錯，只可惜……”
男子煞有介事地看向她，那雙冰冷而銳利的眸子中隱隱有刀光射出。
說到這，墨霏頓了頓，指了指路口的攝像頭道:“有監控為證。”
男子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慌，隨後故作鎮定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你在訛詐，我相信法律會給我一個公平。”
他的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博得作為無數人的叫好，要不是墨霏自己是親歷者，都要險些給他的演技騙過去……
墨霏並沒有哆嗦，直接掏出了手機，然後報警。
“等等吧，等一下會有人來處理。”墨霏如是說道。
兩個男子慌了，他們顯然沒有料到會把局面鬧得如此之大。甚至於這個時候他們還在想，不就是隨手丟了一點瓜子殼嗎？至於這樣的大場面嗎？
可惜現在的局勢已不是他們想說退出就能退出的了。所有的群眾都在吃瓜，誰先心虛就證明誰心裡有鬼……
所以兩個男人只能硬著頭皮，故作無所謂的道:“那就等警察來處理。沒想到，現如今的世道就連兩個碰瓷的人都如此有底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局裡有人罩著……”
聽著他那略帶誤導性的話語，梁鬆氣急敗壞地說道:“放屁！剛剛說局裡面有人的明明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