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事兒,咱們要麼不辦,要辦就給它辦全乎了!”郭老頭捏著拳頭,對這幫人咬牙切齒,隨後拍著姬從文的肩膀,又說:“還是小姬說的對!”

“謝謝你了,沒有你的幫忙,我們真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怎麼辦!”王老頭抹著眼淚,顯得辛酸又無助。

“欸?說歸說,鬧歸鬧,可別扯上我啊!”姬從文見話說的差不多了,起身就要走,屁股都抬起來了,就聽到兩位老頭又扯上了自己,然後補充道:“老子現在自己都一身騷呢!”

“你說吧,什麼條件才能讓你幫忙!”王老頭怔怔的盯著姬從文,他是打定注意了,這個年輕人絕對就是能改寫自己家命運的人,也豁出去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儘管提!”

“我這還有…”郭老頭掏出手機解鎖,然後開啟了支付系統,亮出了一串數字,語氣堅定道:“不夠我再去賣房子!”

“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兒,這事要命啊,你知道麼!”姬從文臉色難看,他都懶得去看此時兩人的表現,他可不傻,也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但凡一個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在三十歲以後,都不會輕易去招惹成建制的組織,更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去對抗它,更何況十多年前他就稀裡糊塗的跑到崑崙山,還差點被弄死,這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還白白浪費扔掉了十年大好時光:

“說什麼我都不會趟這渾水的!”

“見死不救,你是不是成建制的成員?你有沒有正統山門?你會不會被天道反噬?”郭老頭氣的拍桌子起身,指著姬從文質問道:“人都是有良心的,人命在你眼中算什麼?一家子性命都打動不了你嗎?懦夫!”

“懦夫?你說老子懦夫?”姬從文氣的跳腳,甩掉菸頭後,解開自己的襯衣,露出胸膛上的累累傷痕,跟郭老頭對峙道:“來來來,你給我看清楚!

老子的這些傷痕,沒有一處是在背後的,這每一處都是懲兇除惡時留下的!

你知道我得到什麼了麼?被組織開除!是開除!”

“哼!”郭老頭翻白眼,伸手奪過姬從文手裡攥著的香菸,抽出一支後點燃,悠悠說道:“你肯定是觸犯了隊伍裡的條令條例,要不然他們才不會開除一個優秀的組員!”

“在這等著我是吧?”姬從文頹然坐下,也懶得去整理衣服,胳膊斜搭在椅背上,另一個手抽出香菸點燃,煙霧嫋嫋,他的聲音有些頹然:

“我從踏入警校的第一天起,就時刻告誡著自己,我要做什麼樣的人,要做什麼樣的事兒!

即使我現在被踢出了隊伍,但我從沒責怪過,也從沒埋怨過!因為我明白,自己肯定是做了不能被隊伍容忍的錯事了!

我也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任何事兒,儘管有時我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可這又有什麼關係?耽誤我什麼了?”

“就是啊?耽誤你什麼了?你怕什麼?”郭老頭吐出煙霧,奇怪的是煙霧飄到姬從文頭頂的時候,卻緩緩組成了一個八卦圖,陰陽雙魚清晰可見,王老頭指著說道:“快看他頭頂!”

“大驚小怪的!”郭老頭不屑一顧,依舊盯著姬從文說道:“懦夫!”

“臥槽!”姬從文咬牙切齒,怒目圓睜:“你個老不死的!”

“懦夫!”郭老頭慢悠悠抽著煙,又重複了一遍。

“呵呵!”姬從文盯著郭老頭的表情,深呼吸幾下後,突然笑著說道:“你覺得激將法有用麼?”

“對懦夫不管用!”王老頭瞅了瞅老郭,又看了看姬從文,也跟著附和道。

“怎麼?沒話說了吧?”郭老頭悠然自得,伸出手指著入戶門說道:“走吧,走出這個門以後,你就是個自由的懦夫,見死不救的懦夫,冷血的懦夫!”

“我…尼瑪!”姬從文起身,走到了門口,又站住,轉身吼道:“給錢!”

“剛才你看到了,我這有三十萬!”郭老頭笑出了一口牙齦,推著手機說道:“轉賬!”

“不夠,遠遠不夠!”姬從文面色平靜,呼吸平穩,就像在說著很平常的事情一樣,他吐出一口煙霧,伸出四根手指說道:“四百萬買我這條命!”

“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郭老頭皺眉,這條件倒是提了,可也太多了些。

“我在療養院住了十年,欠了很多護理費!”姬從文吐掉菸頭,在門口踩滅後,又補充道:

“爽快點,答應就成交,不答應就給老子閉嘴!別倚老賣老,就剩下了嘴硬!”

“只要你能救我們一家,我答應你!”王老頭走進臥室,開啟保險櫃,取出了房產證放在飯桌上,說道:“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身外之物!”

“呵!”郭老頭叼著菸頭,拿起手機撥打電話,接通後就對著手機說道:“給老子轉兩百萬,現在就要!別他孃的問那麼多,就當老子談戀愛的經費了!”

“高手!”姬從文被兩位老頭的霸氣折服,他走向屋內,邊整理衣服,邊讚歎:“人不輕狂枉少年,不對,應該是年少不更事,更事已暮年!這兩位老爺子,真真是大手筆!”

“別有奶就是娘,看到錢了就叫老爺子了?”郭老頭掐滅菸頭,一副灑脫的社會大佬模樣,指著姬從文的鼻尖說道:“老子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小子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想放什麼屁!”

“嘁!你以為就這點錢,就能讓老子屈服了?”姬從文輕蔑的說著,然後胳膊就不自覺搭在了郭老頭的肩膀上,賤兮兮的問道:“老頭,你有孫女麼?”

“你給我滾一邊去!”

花紋陷入了一種連他自己都形容不出來的玄妙氛圍中,他可以做為一個旁觀者而走進他構建出的那一方小世界中,像那個世界裡本來就真真切切存在的人,可以感受風的力量,感受雨滴的墜落,感受陽光的炙熱,感受花的香氣。

他又像是那個世界裡多餘而又不存在的人,身形縹緲,移形換影,又捉摸不定, 他可以隨著自己步幅的大小而任意變換著方向,也可以隨著自己的呼吸頻率而任意改變天氣。

他踏出的前一步是暖春,後一步就是盛夏,抬腳是金秋,落腳即為寒冬,一步邁出竟是四季交替。

他可以隨心所欲的遊走在任何地方,只為尋找傳到腦海裡的那一陣打鐵的聲音。

花紋有些著急,他圍著那個世界找了好幾圈,都沒能再次聽到那種獨特的,充滿韻律的金屬敲擊聲。

他突然很失落,覺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最後駐足在一片山林間,怔愣的盯著一處湖面發呆,看湖水在四季交替和天氣轉換中改變著形態。

時間過得很快,他就這樣站立在山林中,傾聽松海濤濤,傾聽鳥鳴蟲叫,也傾聽著內心深處的聲音,感悟春去冬來。

花紋構建出的小世界裡,人類社會開始出現了嚴重的兩極分化,北方集團富可敵國,肥的流油,南方集團則貧弱飢困,這是因為南方集團勢力被長期壓迫和割據,再加上無休止的剝削而造成的現狀。

所以南方集團對北方集團恨之入骨,而後者則更是對其不屑一顧,這種長久的貧富懸殊和分配不均,導致南方集團民不聊生,爭奪利益分配的主動權,勢在必行,也一觸即發。

他們雙方這種緊張壓抑的氣氛,更是讓兩方盤踞的勢力範圍之間出現了一大段中空地帶,誰都不敢也不想去那裡做什麼左右逢源的蠢事,更不想被夾在中間左右受氣,從而處處受限,尤其是在這會隨時可能爆發衝突的節骨眼上。

花紋無心去理會這個虛偽的世界裡的一切,他只想找到那個打鐵的人,那處打鐵的地方,那個讓他魂牽夢繞了十數年而不得的聲音,那個讓他時刻想看清真容的鐵匠。

“你在哪?”花紋一直想搞明白,自己所構建出的小世界裡,為什麼能很清晰聽到這個聲音,而唯獨聽到這種敲擊聲後,心態也出奇的平和:

“再敲一次!”

花紋站立的山林以北,大約五十公里的位置,有塊連成片的島湖,湖水阡陌交通,九曲十八彎,每個小島的周邊都生長著蘆葦,遠遠望去就像蘆葦編織的器具裡盛著清湯,蘆花漫天時倒映在湯池裡,搖曳多姿。

“叮叮…鐺鐺…叮叮…鐺鐺!”

鐵器的敲擊聲再次傳來,時隔近二十年,他終於再次聽到了那個從容自如,讓他甘之如飴的聲音。

花紋轉過頭,盯著身側的北邊,身形閃爍間,來到了一個蘆葦搭建的草棚前,棚子裡有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正揮舞著手裡的錘子,對著石墩子上的鐵片敲擊,她的揮擊的力度,和敲擊的間隙都非常勻稱,錘子擊打鐵片像連珠一樣成串,準確。

她敲了一會之後,用鐵鉗夾著鐵片放在眼前察看,然後搖搖頭又把它放到了身邊的爐火裡淬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