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
“啊…看起來你並不知道,看起來那位先生沒有告訴你……”
混濁的視角,冰冷而刺痛的光芒,如黑曜石一樣冷酷而無情的瞳孔注視著這裡…
絡新婆婆知道她說了不該說的,派克亦知道某個黑眼混球的目光投向了這裡
“我們最好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我沒意見…
哦………已經遲了,祂來了…”
兩人神神秘秘的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讓某個落魄老登感到莫名其妙
“這裡有講謎語的必要嗎?”
絡新婆婆拉過卡恩,在他耳邊低聲細語“很重要,萊爾,非常重要!重要到比我這個老太婆的命還重要!
祂不想讓那孩子那麼早知道屬於他的真名!”
卡恩隱蔽的瞄了一眼派克,發現對方黑著臉看著屋子裡的某個地方
他才意識到那位已經降臨到物質世界了。
“界外魔……界外魔…那個我從幼童時就聽聞的古老傳說。神性時代的產物…
而現在早已是由鋼鐵和鯨油的時代,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的神選行於大地,我還以為祂早就爛成渣了。”
“不…萊爾,祂們不會消失,只是……暫時離開了棋盤。但只要還能待在棋盤上的,就暫時是安全的,我們是如此,這孩子也同樣。”
“嗯……”男人面色凝重,眼神帶著複雜的東西
他輕嘆一聲,於是便一坨癱在了獸皮沙發上
“唉…神選啊……”
—————
“你又來幹什麼了?”派克冷冷的問著旁邊茶几上精緻的茶壺
有一隻手從虛空之中伸出,提起茶壺為自已倒上了一小盞紅茶
“只是有些想念老朋友而已,派克。沒必要這麼咄咄逼人吧?”界外魔純黑的眼球無神的看著他
鏘!
冰冷的劍鋒劃過一片虛無,派克在界外魔話音未落之時,用刀劍將茶杯砍碎
“唉…”
“我的名字,你現在自已告訴我,還是等我親自去找你的時候說?”
“派克…我的朋友,為什麼我們的每次見面一定要這樣呢?”
界外魔那蒼白的手從虛空之中一抓,一把笨重的霰彈槍就拿到了祂手中
“………我數三聲,還給我。”
“3,2,1。我幫你數,怎麼樣?你想怎麼辦?”
於是劍鋒附上了冰冷的虛空能量,純粹而空洞,所經過之處便像被熱刀切開的黃油一樣,一切都開始融化
就連界外魔本身都不能避免。
祂的化身被派克砍成了兩半,身形就像是池塘中的倒影投入一顆石子一樣模糊起來
“哈…你已經學會給武器灌輸虛空能量了?是虛空引導?還是本能告訴你的?那已不重要了。
聽著,不要再去糾結名字的問題。現在不是時候,但你最終會知道你的名字,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但絕不是現在!”
界外魔孜孜不倦的說著什麼謎語一般的廢話,手中原本沉重的真理像是棉花一樣,被他扔來扔去反覆把玩。
“把我的槍還回來!”顯然派克已經不想再聽祂不知所謂的發言,也不想再見到祂那張死去不知道多久的死人臉。
祂停止了把玩,漆黑的眼睛緊盯著變形機上的一小段銘文
【安東.索科洛夫】
祂那混沌的本質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再久遠的時光也讓祂無法忘記那位老人,終其一生卻無法引起祂注意的狂熱者。
一位……老朋友…
如今,他的作品便被重現於世,被界外魔拿在手上。
“拿去吧”
霰彈槍緩慢的飄向派克,真理沉重的槍身又回到了派克手裡
“我給你的槍上了一點小小的祝福,希望你喜歡。還有…名字的事,你隨便起一個吧,畢竟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已”
磅!紅熱的子彈撕裂了眼前一切事物,夾雜著虛空的洪流,被融化…碎裂…
巨大的槍口冒著青煙,界外魔坐著的椅子,以及面前的所有存在的事物都被毀了個乾乾淨淨,連那傲慢的神明也消失不見
派克的眼睛血絲暴漲,握槍的手因為狂怒而微微顫抖著
他的名字…作為一個人類存在的證明,被說得如此隨意!毫無價值!就像是街邊的一條狗一樣,可以被隨意取名!
“㗅……冷靜…派克……遲早的事…遲早!”
他強迫著自已冷靜,舉起的槍無力的放了下來,但心裡還是非常不爽
旁邊目擊了一切的卡恩和絡新婆婆靜靜的等候著,什麼也不說
“抱歉,婆婆,我有點沒控制住自已…”
“啊……沒事的孩子,完全可以理解,有什麼事你可以盡情的向婆婆我傾訴一下…”
還沒等絡新婆婆說完,派克就已經打斷了她
“不…不必了…我想自已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
“請隨意”
於是派克慢慢的,像丟了魂一樣走出房子
哦……他甚至還無比愧疚的看了一眼,自已給絡新婆婆的房子開出的一個大洞,所以腳下的速度不禁又加快了一分…
“火腿?你怎麼溜達到這裡來了?”
那頭野獸龐大的身軀就立在小院外,馬嘴裡面一刻不停的咀嚼著什麼東西,好像是骨頭之類的
火腿躲開了派克試圖撫摸它的手,鼻子裡噴出白煙,妥妥的護食行為
可惜這裡沒有資料線編成的馬鞭,不然哈基馬就得資料線吃到飽力。
“得,也是吃上了”
派克懶得再去思考火腿究竟吃的是什麼,跨上馬背,快速離開了廢墟。
…………
當派克離開之後,混亂的小屋就是屬於卡恩他們的了
那個大洞周圍已經燒的焦黑,以至於外面的石子都有融化的跡象
卡恩撿起一塊碳化的木板,惋惜的嘆了口氣
“小兔崽子……”
“別這麼說,萊爾,年輕人都這樣,你年輕的時候可比他還瘋狂!”
“我可沒他這麼神經!我那時候……”
“好啊萊爾,那我要不要幫你回憶一下被教廷趕的像條狗的日子?
咱們這種人各有各的難處,別說這有的沒的。
還有!你可真是沒得比了!一個大男人和小夥子比苦難!可真有你的!”
“不…我就是擔心那小子…而已…”
“萊爾…沒什麼好擔心的,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自已未來的路途,而這是屬於他自已的路,他自已的選擇。你就放心讓他去吧…”
“唉……”
老人轉過身去,不再理會老登
絡新婆婆瘦長的身體在狹窄的小屋裡挪動,從小房間裡面拿出一件件生鏽的醫療器具
“萊爾,幫我個忙,幫我把後院埋著的那幾具殭屍給我抬進來。”
“好…”
卡恩一搖一晃的拿起後門的鏟子,推開了破舊的木門,走到了後院,於是沙沙的剷土聲有規律的傳來
絡新婆婆單手提起變異殭屍,扔在了裡屋的手術檯上
發亮的手術刀切開肚皮,破開胸骨表面的面板和皮下脂肪層
“先檢查心臟”
由於這玩意已經是陳年老屍,理論上不具有人權,也不構成侮辱屍體罪,為了省點事,絡新婆婆沒有用骨鋸將胸骨鋸開
而是直接硬掰!
咔嚓咔嚓!
清脆,而讓人頭皮發麻,且充滿食慾,讓人聯想到骨骼都被炸得酥脆的雞架
“骨骼密度脆弱,原因是外界刺激,導致提前成熟”
房間內令人毛骨悚然的剝皮聲還在繼續,大塊染著黑血的胸骨被扔在木地板上,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味道
其實這味道已經算好的了。
腹部的大腸、小腸、胃部,已經爛的無法想象,再加上腸道內部的食糜,被微生物群給分解
於是大量的氨混合於空氣,味道簡直就像學校公廁裡的草莓塔一樣
一大堆花的,綠的,豬腸,血旺,毛肚,就雜亂的堆在地上,味道讓人退避三舍
但人偶又沒鼻子,甚至不用呼吸,絡新婆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慶幸自已已經失去了凡人之軀
於是暗紅的肌肉組織被手術刀慢慢切開,斷開的血管中居然還流淌著黑色的組織液
但那肌肉為什麼還沒有腐爛?居然還非常有活力的痙攣?
手術刀慢慢切開胳膊與軀體關節之間的筋膜,割開大臂上的肌肉組織,有鮮紅的絲狀物連結,絡新婆婆一刀將其切斷
斷面之中,數不清的紅線像無數被火燒的鐵線蟲一樣瘋狂搖擺抽搐
一部分切下來的肌肉還是鮮活的,扔到一邊,等著它徹底失活
接著……就是心臟。
那顆黑色的心臟,就像水泵一樣,將黑色組織液送進血管中,滋養著這具屍體
果斷而熟練的剖開,結果讓絡新婆婆無比的疑惑
“哪去了?”
高大的人偶疑惑著,小心在剖開的心臟中翻找。
咚!咚!皮靴沉重的踩在木地板上,卡恩緩慢推開門簾,走了進來
“扔地上吧”
“咳…嘔…”
卡恩將這具骨肉暫時相連的屍體扔在滿是骨頭和下水的地板上
他已經忍受不了這裡的氣味,於是迅速退回客廳,捏住鼻子問
“所以……這玩意和那種平時見的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說不清楚,要不你還是進來看看吧,萊爾”
“唉…”
卡恩深吸一口氣,防止那腐敗而充滿病菌的空氣吸入肺中,然後不情不願的撩起簾子
“你看,新品種的心臟裡少了些液體”
說著,她一刀劃開了地上屍體的胸膛,掏出心臟直接給卡恩展示
一大團髒汙的瘤狀器官嘀嗒著暗褐色的液體,有節律的活動著
“嘔…我知道,但是…這跟我們現在說的事有什麼聯絡嗎?”
“有,當然有了,耐心點萊爾,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些爛的不能再爛的死人是怎麼動起來的嗎?”
“我確實不怎麼想知道……我只知道遇見這些活死人必須打爛它們的腦子”
“這就是為什麼,萊爾”
絡新婆婆轉過身,鋒利的刀尖劃開腫瘤,心臟之中飆出大片粘稠的黑色液體,險些飛進卡恩的嘴裡
“能否讓那東西離我的臉遠一點?”
“你看,它的肌纖維均處於撕裂狀態,理論上不具有運動能力,但又是什麼讓它動起來的?”
老人沒有顧及卡恩的厭惡,木頭手指粘著黑色液體就往卡恩臉上湊
卡恩噁心的後退幾步,疑惑的問
“那是什麼?”
“血。或者說,營養液,它供給著某種東西的生存”
“生存?你是說,這些死人還活著?”卡恩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遲疑…絡新婆婆僵持了一會,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死人是活人……?”
於是她開始更仔細的在心臟裡翻找
“不…萊爾…從人類神經反射層面來說,它們並不具有活動能力,也就是人類的自主控制行為的能力。
但……它們的確在活動,甚至能透過判斷辨別敵我,進行簡單的聲音追蹤…”
毋庸置疑,它們都還活著,從生理層面,從微觀層面,哪怕是現在開膛破肚的狀態
它們也依然活著!
“那有沒有可能…是靈魂?它們身上最後殘存的人性?”
“不…不…沒可能…沒可能的…”
人偶表現出急躁,更加賣力的翻找著心臟裡可能存在的陌生物體
“營養液…活動…供給……”
嘎吱…絡新婆婆手上粗暴的動作停止了。久久站立原地,好像一具真的人偶一樣
“婆婆?”卡恩慢慢的走上前,試探著問道
還是沒有回應,看來只能等待……
“我想明白了,萊爾”
絡新婆婆鼓譟嘶啞的聲音響起,被翻爛的心臟被她像寶物一樣捧在手裡
“它們得了重病,瘟疫…將人的靈魂驅趕出了這具軀殼,然後…被當做了容器!”
“容器?”
“對!某種更偉大存在的容器!呵呵呵呵…”
她陰森古怪的笑著,心情比以往更加輕鬆
“它們的黑血中流淌著微型的幼蟲,是它們讓這具該死的軀殼動了起來!它們讓肌肉痙攣,心臟泵血,以此來做出各種人類獨有的動作!”
“那它們又怎麼分得清敵我?”
“當然,萊爾,羊群總是要有領頭羊的。”
修長的手掌抓起地上的殭屍,一巴掌掀起了它的頭骨
腦花病變,黑色液體流淌著,大片的絲狀物遍佈腦中
“就像蜂群一樣,總是要特化出工蜂和蜂后的,總得有一方選擇命令和執行。
瘟疫讓人透過水源或食物讓人攝入蟲卵,然後及其細微的幼蟲隨著血管到達全身,逐漸將身體改造成它們的巢穴!這就是人們為何能變成殭屍的原因!”
“……”卡恩驚恐的看著地上的屍體,此時此刻,無聲無息,只有開膛破肚的屍體內部器官蠕動的聲音
“那……那個呢?”卡恩指著手術檯上的變異殭屍
“它……我暫且將其稱為狂暴者,它就更有意思了……
狂暴者比殭屍攻擊性更強,行動能力堪比小偷,倒不如說它們才更像活著的死人。”
木偶稍作遲疑,然後拿起旁邊失活的肌肉組織。
“同時…也是最可怕的一個……”
白色的根…白色的菌絲…毫無疑問…這是紐瑞拉蔓…
“寄生蟲和寄生真菌結合…不……應該是真菌替代控制了蟲子……菌絲代替了神經,留下了大腦傳送命令的蟲子,讓電訊號的傳遞速度變得更快!
簡直就像…就像……”
“蟲草?”
“對!沒錯!生物與真菌的完美結合!但本質還是真菌作為主導!”
卡恩大腦一片漿糊,連學都沒上過的老光棍此刻大腦的CPU強度已是跟不上速度
“所以……它們又變得更強了,我這麼理解對嗎?”
“當然了萊爾”
“但是……這又表示著什麼?殺它們需要多來幾顆子彈嗎?”卡恩不合時宜的調笑著
“它們是新的品種對嗎?”
“嗯……是的…幾乎是我這幾十年第一次見到的”
“萊爾啊……問題真的有些大了…”絡新婆婆頭疼的說
“瘟疫可怕的不是致死率,是未知的傳播途徑,而這些最新品種,我們幾乎對它們一無所知”
卡恩收起了笑臉,態度重新變得嚴肅
“這表示又要死很多人了,對嗎?”
“是。”
絡新婆婆血淋淋的木手逐漸顫抖起來,她的腦中似乎意識到了一件恐怖的事實
真菌……寄生蟲……結合……
“萊爾……”
“我在……”
“去小鎮告訴所有人,封緊門窗,有必要的話,務必全天帶上防毒面具
這次的瘟疫…透過空氣傳播蟲卵…”
“……我明白了”
卡恩不再留戀,迅速出門,以最快的速度向小鎮跑去
“唉……”
疲憊…此刻留給絡新婆婆的只有疲憊。還有派克那個精神病用槍開出的大洞,此刻正呼呼的向屋中吸入冷風
一個奇異的想法又在此時悄悄發芽…
“工蜂……它們這些扭曲的造物是工蜂…那蜂后又是誰?
母親告訴我,其餘的感染地區也並沒有新品種的出現……”
哦……我想我明白了…
【蜂后】至少是祂的代言人,他是衝著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