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蕭恬雨的“五七”忌日。

邵彥聞說他跟三哥蕭川路,在濱市給恬雨選了最僻靜最肅穆的一塊墓地。

蕭婉玉的傷總算養得差不多了。

她要親自回濱市的墓園探望自己的妹妹。

陸凜岐自然也知道蕭婉玉打算回去一趟。

這兩天,他幾乎算是住在蕭婉玉的病房裡。

他託人在蕭婉玉的病床旁邊,並列拜了一張床。

他甚至還在房間角落裡添了套桌椅和電腦。

陸凜岐乾脆就在蕭婉玉病房裡辦公。

只有實在逃不掉的線下會議,才會離開一陣子。

但他總是回來得比想象中更快。

就算是陸凜岐不在,他也會留下四個保鏢和李秘書,在門口默默地守護她。

也不知道到底是“保護”,還是一種變相的“囚禁”。

蕭婉玉也懶得搭理他。

她逐漸習慣了陸凜岐24小時在身邊的日子。

但這些小恩小惠早就暖不了她的心了。

蕭婉玉在前兩天恢復了月經。

她看著內褲上的血跡,流下了這麼多天以來的最後一次眼淚。

她的寶寶再也回不來了。

就像她跟陸凜岐註定悲劇的未來一樣……註定被埋葬在時光裡。

陸凜岐本來不同意蕭婉玉回濱市,理由是覺得她身體虛弱,不支援長途的飛機旅行。

蕭婉玉沒跟他求情,只是用沉默和絕食抗議了兩天。

陸凜岐就嘆氣著妥協了。

自從孩子流掉了,陸凜岐整個人脾氣變得好了不少。

他走近幾步,撫摸著蕭婉玉的頭髮,把她攬進懷裡,溫聲說:“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回濱市去探望蕭恬雨。”

蕭婉玉心如止水地靠在他懷裡,沒有半句回應。

最近這一個月,她像是丟掉髮條的木偶,動不動就發呆,眼睛經常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要被人叫很多次才能回過神來。

這一個月裡,她加起來只對陸凜岐說過三句話。

“不需要。”、“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和“滾。”

但是沒有一句奏效。

後面,她就像是在陸凜岐面前忽然變成了啞巴,再也不跟他有半句交流。

連點頭和搖頭都懶得施捨給他。

陸凜岐為此替她請過一個心理醫生。

但蕭婉玉在醫生面前對答如流,沒有一點點異常的狀態。

心理醫生對她的評估是一切正常。

陸凜岐對此感到煩躁無奈,卻也無能為力。

他只是把蕭婉玉在自己懷裡攬得更深了幾分。

至少她還在自己懷裡……兩人關係總有緩和的一天。

陸凜岐如此安慰自己。

……

第二天,陸凜岐帶著蕭婉玉乘坐包機,低調地回到了濱市。

蕭婉玉雖然傷口痊癒,但是她流產加上失血過多,整個人體質變差了好多。

正趕上冬至,濱市氣溫降至冰點。

陸凜岐把蕭婉玉包成了個粽子,但是去摸她的手,還是冰涼一片。

她唇色很淡,臉色更顯得蒼白。

剛從飛機上下來,她就磕磕絆絆地跑去衛生間大吐了一場。

蕭婉玉撐著手臂,直視鏡子裡冷汗涔涔的自己。

真憔悴啊……

蕭婉玉長長地吸了口氣。

她最近終於想明白,原來,陸凜岐才是吸走她一切快樂,甚至活力的罪魁禍首。

只要待在陸凜岐身邊,她永遠都只會是一件襯他心意的玩物。

沒有自由,沒有自尊。

心死了……她選擇離開。

蕭婉玉在洗手間裡接了一捧水,洗了洗臉,就聽到陸凜岐在外面焦急地喚她:“你還好嗎?用不用去醫院?”

她咬了咬嘴唇,沒說話,默默地走出洗手間,回到了陸凜岐身邊。

陸凜岐眉頭緊鎖,看了看她蒼白的臉頰,像是有些擔心。

蕭婉玉卻背過身去,先他一步,默默往機場出口走去。

無論如何,她都要見蕭恬雨一面。

陸凜岐有些無奈,卻還是隨她去了機場的停車場。

陸凜岐的司機等在那裡。

驅車前往陵園的路上,兩人始終無話。

蕭婉玉側過頭去,悄悄地望著後座的車窗玻璃。

窗外很暗,玻璃像是一面鏡子,映著她和陸凜岐的臉。

她咬著嘴唇,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陸凜岐的側顏。

這大概是今生最後一次注視……

對不起……但……她別無選擇。

蕭婉玉抿著嘴唇,把陸凜岐的模樣努力地刻在心裡。

用力到,她一閉上眼睛,眼前便能閃過他或顰或笑的模樣。

蕭婉玉滿意地笑了笑。

足夠了。

這些回憶足夠她度過孤獨的餘生了。

她不敢,更不想奢望更多。

……

司機很快開車前往墓園。

兩人下車的時候,已經日色遲暮。

暖黃色夕陽給整片墓地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花邊。

蕭婉玉渾身顫抖了幾分。

她步伐緩慢地往墓地中央移動。

路上,蕭婉玉經過了母親蘇蔓的墓碑。

她緩緩地跪地,無聲地給母親磕了三個頭。

然後,蕭婉玉便起身離開,又向著更深處走去。

她越走,腳步越踉蹌,最後險些跌倒在地。

還是陸凜岐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蕭婉玉咬了咬嘴唇,推開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蕭恬雨的墓碑前面。

她的墓碑很漂亮,純白的大理石上印著她笑容甜美的黑白照片。

那張照片……是蕭婉玉親手給她拍的。

蕭婉玉渾身一陣顫抖,陡然癱倒在蕭恬雨墓前。

她把花束擺在墓碑前,垂著頭,默默流淚。

想說的話很多,但是真的來看她,卻反倒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蕭婉玉渾身抖得彷彿篩子,眼淚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她默默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只說了一句:“對不起,恬雨,是我沒能保護好你……下輩子,還來做我妹妹,好嗎?”

話音剛落,她就身子一顫,猛地往身後栽倒。

落入了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

陸凜岐蹙了蹙眉,凝視著蕭婉玉蒼白的臉頰。

竟然是傷心到昏過去了嗎……

他滿滿的心疼,把她打橫抱起來,快步往墓園外面走去,一邊打了醫院救護車電話。

不多時,救護車到了。

陸凜岐想帶著蕭婉玉上車,卻被帶著口罩的醫護人員攔住。

“抱歉,我們醫院有規定,不可以讓家屬上救護車,請您自行前往醫院。”

陸凜岐不悅地皺起眉頭,正要發怒。

卻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他點亮了螢幕,居然是顧齊森。

在他分心的時刻,醫護人員飛快地關閉救護車門,立刻發動了汽車。

陸凜岐攔無可攔。

他心中更氣惱幾分,卻只能上了自己的車。

司機飛快地驅車前往醫院。

陸凜岐冷冷地衝著話筒對面的顧齊森說:“你做什麼?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

對面連忙說:“當然是十萬火急!要不然我怎麼敢聯絡您陸大少爺呢!”

顧齊森壓低聲音,飛快地說:“我查到了Jady的身份!你絕對猜不出來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