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陸行堡城關外,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當頭之人騎著棗紅馬,手拿禮朔,一搖三晃。

身後便是一個八抬大轎,轎頂插著一面旗,寫著一個康字。

再後面,便是六頂四抬轎子。

最後,是一群穿著僕人衣服的下人。

下人們有男有女,男人牽著牛車,牛車上大包小包全是行李。

女人則穿著絲衣,妙曼身段若隱若現。

“城主手諭!”

騎馬之人扯開一個卷軸,高喊道:“委任:楊文墨,為陸行堡縣丞!”

“著:何書,為縣丞師爺。”

“著:李偉,為縣捕頭。”

……

一系列委任唸完之後,騎馬之人再度高舉卷軸:“開城門!”

曾經的罪囚撇了撇嘴,推動機關,城門緩緩而開。

騎馬之人繼續搖晃著,率先走進城門。

看著空落落的大街,頓時怒道:“陸行堡的大戶呢?為何不出來迎接楊大人的官轎?”

無人應答。

路邊的酒樓二樓,推開了一扇窗戶。

刑來遠瞄了一眼:“林戌,你不去接他們麼?”

“已經安排人去了。”

林戌氣定神閒:“等會兒,等我張叔和文兵叔回來了,我再去會會他們。”

“說起這個張守義。”

刑來遠抿了一口茶:“他有點天分吶,區區一個月,居然都是四級武者了。”

“底子打得好。”

林戌順口道。

他也沒胡說,老張在罪囚營練了二十多年,基礎的劍招精純無比。

紮實的基本功頂著,千言一心的武技,他學得極快。

“可惜吶……”

刑來遠嘆了口氣。

“可惜什麼?”林戌疑惑道。

“年齡擺著,快到身疲力竭的年紀了,再練也練不到哪兒去。”

“若是他早二十年開始練,到現在……”

“名震天下。”

刑來遠給出了很肯定的評價。

林戌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但立馬便笑了起來:“無妨,他練得開心就行。”

“不過,你的這幫子罪囚兄弟們,是真的不錯。”

“罪囚無事可做,整日練武,就練那麼幾招,基本功真挺紮實。”

“每日裡血戰蛇妖,進步是真挺快的。”

“人均二級,你那幾個關係好的,全都三級了。”

刑來遠繼續說著:“我給武王寫了一封信,說明了你的情況。”

“他的回信昨天我收到了,他對你很有興趣,問你需不需要他給你安排一下?”

“他安排什麼?”林戌反問道:“現在才剛開始,他若是插手了,怕是會瞧不起我的吧?”

刑來遠重重哎了一聲,一拍桌子:“我就知道!”

“怎麼,你很失望?”

林戌疑惑道。

“你讓他幫你一把多好,幫完了,我就能回去了。”

“哎……”刑來遠單手握拳,撐在桌上,拳頭頂著自己的臉:“好想去郡裡的紅樓啊……”

林戌不置可否。

一個月來,透過刑來遠的口述,他也逐漸搞清楚了。

武王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與任何人做交易,都會履約。

比如自己做掉了陸天行,他便真的履約,把自己給出的說法,寫進了撤城緣由內,昭告天下。

罪囚們的身份也全都換成了各大富戶的奴僕。

把自己的一切過往,都洗得乾乾淨淨。

但之後,他便再也沒提過要求,只是將刑來遠放在自己身邊,跟個跟屁蟲一般跟著。

刑來遠會事無鉅細地記錄下來,每隔三天寫一封信給武王。

武王卻一直沒有下一步的指示。

這個神秘的武王,給自己身邊安插了一雙眼睛,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一切。

他正想著之時。

“別擋道!讓開!”

“讓開!讓開!”

兩匹快馬奔踏而來,踩起泥灰飛揚。

一左一右,夾著官轎衝了過去。

奴僕紛紛避讓,導致官轎不穩,明顯斜了一個身位。

官轎之中,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快馬卻是不停,直接衝到了酒樓。

騎馬的二人,翻身而下,將韁繩交給店小二後,立馬便是上樓。

沒多久,林戌的包間被推了開。

“老張!文兵叔!你們可算回來了!”

林戌格外開心,站起身來,一把抱住兩個老傢伙,拍了拍他們的背:“我說這種事,讓趙開明和徐屠去,你們倆非要親自跑一趟。”

老張撓了撓頭:“那倆貨毛手毛腳的,我不放心嘛。”

“累壞了吧?”

林戌端起兩碗酒,遞給二人。

李文兵搖了搖頭:“喝不慣。”

說罷,他從懷裡掏出葫蘆,扯開葫蘆蓋。

刑來遠立馬噫了一聲,往旁邊挪了挪。

“真不知道你們這個又臭又難喝的酒,有什麼喝頭?”

李文兵不答,拿起葫蘆仰脖一口,而後,打了個酒嗝。

一股腥臭氣息,在屋內蔓延。

老張樂呵呵地將林戌端來的米酒一飲而盡,拿出一個包袱:“事情倒是順利得緊。”

“只是你真的要這麼幹麼?”

林戌咧嘴一笑:“為何不呢?”

“二狗他們準備得如何?”老張再度問道。

林戌朝著窗戶對面一指:“你看?”

窗戶對面的店內,王二狗探出腦袋,對著這邊連連揮手。

“嗯,那就去吧。”

老張將林戌一推:“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林戌抓過包袱,單足一點,從窗外飛了出去。

半空中一腳勁步,看得刑來遠一愣。

緊接著,他又笑了:“這小子,真能藏啊,什麼時候晉升四級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老張坐在了他對面,端起林戌的酒碗,喝了一口:“這小傢伙,自從咱們從罪囚營出來開始,他的心思就重了許多。”

“有時候,我都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李文兵用劍柄敲了敲牆面,老張對他輕輕點頭,他立馬便走了出去。

“開始了,刑大人。”

“看看我家林戌,有多威風!”

此時,林戌又是一腳勁步,折返了方向。

穩穩停在舉著禮朔的騎馬之人面前。

“草民林戌,請楊大人出轎相談!”

騎馬之人一愣,緊接著便將禮朔一揮,指向林戌。

“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請大人出轎?”

林戌抓住包袱,對著官轎一扔。

“楊大人,可願相談?”

陡然一個包袱飛進官轎,撞在轎壁上,咚的一聲。

穿著官服,年不到四十的楊文墨,驚了一個激靈。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袱,將其開啟。

疑惑片刻後,猛然一聲暴喝:“你是誰?這些東西,你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