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夾縫中的生機

這就是陸行堡的大小姐，陸行堡未來的繼承人。

陸行堡的每一個人，本該環繞在她身旁。

尚在流血的老張，捂著肩頭直搖頭。

另外幾個罪囚兄弟，也在不斷給林戌使眼色。

跳下去，跳進地道，順著地道跑。

跑出去，便有一線生機。

他們的意思，林戌很清楚。

可是……

他充軍八年，剛到陸行堡時，才十二歲。

是這幫傢伙把本就不夠的配糧，省下來給他。

“長身體的小傢伙，就該多吃一些。”

“咱們這樣的人，能吃飽就不錯啦。”

“來一口果酒，男子漢，怎能不學會喝酒？”

那又酸又苦的果酒，是他們在巡邊之際，採摘那些無人要的苦澀漿果，回來丟進土陶罐，自己釀造。

原料都是苦的，酒自然也苦。

就像他們的命一般的苦。

這幫子將他養大的老東西，現在又要搞這一套。

他們打著手勢，顯然是要配合，讓自己從地道逃脫。

可是……

本就是罪囚之身，再幫著自己逃亡，他們之中，又有哪一個能夠活得下來？

“林戌！”

胡思亂想之際，二狗叔已經站了起來。

十二年來，他第一次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卻絲毫不懼。

悶著頭往林戌方向一衝，便要將他拖進地道之中。

與此同時，罪囚營的老傢伙們，紛紛握緊自己的斷劍，架在自己破爛皮甲覆蓋的胳膊之上。

他們無言，卻已決然！

“呵……”

康明偉分外輕蔑。

他拿出絹絲手帕，擦拭著自己那亮閃閃的長劍。

隨手一甩，劍風掃過泥濘水窪，盪開一圈圈波紋。

罪囚營老兵們個個營養不良，哪似這些吃軍餉的公子哥身材壯碩。

更何況，他身披的銀光鎖子甲，又豈是這些鏽跡斑斑的斷劍，能砍開的東西？

兵者，倚器之利，仗體魄之威。

年輕氣盛的他，有把握在三個衝鋒之內，將這五個罪囚營老兵，全部宰個乾淨。

“林戌，你快走，走啊！”

二狗叔咆哮著，死命地拖拽林戌，渾然不顧老張等人的安危。

林戌卻死命掙扎著，硬生生掙脫了二狗叔的鉗制。

“決鬥！我接受！”

他大吼著，吼得老兵們一臉愕然。

林戌深吸一口氣，拿過二狗叔的斷劍，架在自己的胳膊上。

以防禦姿態，站到了康明偉面前。

康明偉又是一聲冷笑，翻身上馬，一勒韁繩。

馬兒嘶鳴著，抬起前足，用力踐踏泥濘。

泥水紛飛，激得林戌睜不開眼。

躲在陸豪風身後的陸晴依，嘴角掛起笑容。

陸行堡的女兒，是這片大地的主人，每一個人，都應該是她的玩物。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玩錯了。

只不過是本該放在桌子下面的事，因為一場雨，挪上了桌面而已。

只需使喚個想要追求自己的公子哥，幫自己把桌面打掃。

明天的太陽昇起後，她依舊是那個乾乾淨淨的，陸行堡的驕女。

手不沾血，兵不血刃，兵法的最高境界，不過如此。

戰馬已經踏起馬蹄，只等主人一聲令下，便要衝鋒。

以林戌的體質，哪怕被馬兒撞上一下，不死也得掉半條命。

更別說馬背上的康明偉，手握長劍，一劍便可結果了他的性命。

而他，僅有三寸斷劍，一身無法蔽體的皮甲。

無論如何，他都會死在這裡。

等事成之後。

給康明偉一點小小的好處，兩個善意的笑容，他自會慶幸，自己有了今日機緣，能在天之驕女眼中，留下一點好印象。

這點好印象，足以令他瘋狂。

陸晴依這般想著，康明偉也高舉長劍。

最後的禮節，陣前宣誓之後，便是生死有命，盡情廝殺！

小小罪囚，別以為來人了，便不能殺你！

她這般想著，眼中，滿是惡毒。

“宣誓，罪囚！”

騎在馬上的男子漢，垂下了劍尖，這是他最後的忍耐。

林戌卻洩氣一笑。

將斷劍一扔。

“換個方式吧。”

“我想到了個更好的誓言。”

“等我死後，你一定要去聞聞……”

他話剛出口。

“住口！”

陸晴依的尖叫，響徹整個夜晚。

她臉色紅得發紫，指著林戌道：“你敢！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都要死了！”

林戌反唇相譏：“反正都是死，我拖著你這位高貴的女神一起死，豈不是更美？”

“啊！！！！”

陸晴依抱著腦袋，尖叫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鑲著紅寶石的裙襬之下，殘留著暗行獸妖的體液。

那體液順著大腿緩緩滾落。

無需揭開裙襬，靠近了便能聞到那股惡臭的，卻讓她著迷的味道。

可這股味道，對於圈養著暗行獸妖當戰爭耗材的城防軍而言……

極度敏感！

她遠遠站在陸豪風身後，便是為了不讓巡城騎兵聞到這股氣息。

但這林戌，這林戌……

他竟然想要說出來，害她一起死！

不行，絕對不能漏出來，漏出來一點風聲，自己便完蛋了！

“豪風叔叔！替我殺了他……殺了他！”

她用力推著陸豪風，慌亂至極。

陸豪風臉色也僵得難堪。

罪囚，殺了也無妨，大不了找個藉口，小事一樁。

可康明偉為首的城防騎兵，那都是自帶戰馬自帶武備，來此地立功鍍金的公子哥！

自己出手殺掉林戌，自是容易得緊。

可他沒把握在林戌吼出秘密之前，將林戌的嘴徹底堵上！

尤其是在康明偉這個王八蛋，為了獻殷勤搞出決鬥之後。

自己這個四階武者再插手，便有了滅口之嫌。

康明偉若是較真，真要靠過來聞一聞大小姐，一切就都完蛋了！

他媽的！

他好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若是自己上心點，快一些出來，打掃了暗行獸妖的屍體。

還能把這群罪囚全都殺乾淨，一起丟進地道！

可偏偏，就差了那麼幾刻，康明偉便已趕來。

他到場時，自己最怕暴露的秘密，就不是這幾個罪囚了。

而是自己在對罪囚動手之時，這小王八蛋一溜騎跑，衝到大小姐面前！

一旦讓他聞到大小姐身上的氣味，自己別無選擇，只能將他滅口！

可是，陸家形勢風雨飄搖。

這時候把巡城騎兵這群公子哥滅口，無異於直接捅陸天行一刀。

極為致命的一刀！

各方機緣之下，反而讓這個小小罪囚，抓到了機會。

不行……

陸豪風心一橫，一咬牙。

“老夫可以作證，不是這幾位罪囚嚇到了大小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輕輕一咳。

“這幾位罪囚，巡邏發現地道，有大功，論功當賞。”

“按照規矩，應當脫去罪籍，還其白身，賜銀二十兩，以示封賞。”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林戌。

只等林戌，給出一個答案。

要大家一起死，還是收自己開出的封口費，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