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咔咔啪嗒幾聲木頭碰撞的聲音,瓊芳園的大門從裡面開啟了,忠叔看見來人,並沒有驚訝的樣子,只道是裕山交代過了,現在大夥都在裡頭等黃粱呢。

黃粱看他左手臂上戴著黑紗布,已經猜到家中發生了何事,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讓他不敢相信,他一把扶住忠叔的肩膀,焦急道:“家裡發生什麼事了?老太爺怎麼了?”

“哎,我也說不清楚,你們先進來吧。”

忠叔搖了搖頭,示意幾人往院子裡走。

黃粱只覺得自已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似乎有一股血氣從胸腔一直往上湧,他衝進院子,直奔堂屋而去。

藍羽和王淼手裡還拎著給黃家老太爺帶的吃食,也被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忠叔接過二人手上的物品,便領著他們走進了院子中。

還沒踏進堂屋,黃粱便看見堂屋正中間一個大大的奠字,兩邊掛著輓聯,供桌上放著老太爺的黑白遺照。

而屋內正中間放著一口黑漆杉木棺材,棺材兩邊點著長明燈,黃粱的父親還有幾位叔伯都在,但眾人的臉色都十分古怪。

黃粱奔進堂屋,望著牆上掛著老太爺的遺照,才意識到,這真的是老太爺的靈堂,老太爺真的走了。

他還是不願相信,老太爺身體一向硬朗,也沒聽說最近生什麼病了,怎會走得如此突然。

黃粱緩步上前,想再看看老太爺的遺容,不曾想,棺材裡躺的竟是一個紙紮的人偶,人偶身上穿著壽衣,胸口處還有一個錦囊。

黃粱倒抽一口涼氣,不禁退後了幾步,猛然抬頭望向父親:“爸,這是怎麼回事?老太爺呢?”

“前陣子,老太爺突然把自已鎖在房裡不肯出來,還讓忠叔不要打擾,忠叔就每天把飯菜放到太爺房門口,等他吃完了再來收碗筷,也一直沒什麼異常。”

黃裕山沉吟半晌,接著說道:

“直到一個多月前的一天,忠叔送來的飯菜放在房門口一直沒有動過,他覺得不太對勁,喊了好幾聲老太爺都沒有應門,只好破門而入,卻發現床上躺著這隻紙紮人偶,老太爺不知所蹤,只留了張字條讓我們將紙人以老太爺之名下葬。”

此時三叔將手中的紙條遞了過來,只見紙條中寫道:時辰將到,以吾之名冠於紙人之身,葬入我黃氏祖墳。紙人之事,切記除直系子孫外,切不可讓外人知曉,只管將喪事風光大辦即可。

紙條最後還寫了一個日子和時辰,看老太爺的意思,似乎是要他們將這紙人在這個日子裡下葬。

黃粱看著紙條中的寥寥數語,心中更是疑竇叢生,字跡上看,確實是老太爺的,但上面並沒有交代老太爺這樣做的原因。

“我和你叔叔伯伯已經尋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老太爺的一點蹤跡,眼看日子要到了,只能先按他老人家的意思,置辦好這些。”

聽父親這樣一說,黃粱心裡總算放了一半的心,至少老太爺目前還好好的活著,就不知道演這一出障眼法是為了給誰看的。

原來父親去白事一條街,是為了置辦這些東西,黃家的無名居,本來就承辦紅白喜事,沒直接交給相熟的夥計來辦,應該也是怕別人發現紙人下葬的玄機。

看紙條上寫的日子,也就還差三天了,今天就應該發喪了,父親和幾位叔伯也都準備好了相關事宜,黃粱雖然覺得事情蹊蹺,卻也沒有什麼頭緒。

此時忠叔來到堂屋,到黃裕山身邊耳語了幾句,黃粱便聽父親說道:“你的朋友也到瓊芳園來了?那正好告知他們老太爺去世的訊息,但紙人的事,你切不可說與他們。”

事關家族機密,黃粱只能應下了,黃裕山又交代了幾句,他才離開了堂屋。

宅子很大,一般客人來都會安排在偏廳接待,看到黃粱走過來,藍羽和王淼都迎上前去,兩人還躊躇著怎麼開口詢問。

便聽黃粱遺憾地說道:“老太爺已經去了,今天正要發喪,實在是不好意思,此處的景緻頗有妙趣,本想帶你們在園中好好玩賞一番的,現下卻不大合適了。”

藍羽微皺著眉頭,神色哀傷地說道:“節哀順便,你也別太傷心了,老太爺高壽,也是喜喪了。”

王淼也點了點頭:“節哀,那今日我們就不叨擾了,若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儘管開口。”

黃粱道了謝之後也告知了吃席的時間,既然老太爺說要風光大辦,那最好每個步驟都做到人盡皆知,至少得讓別人以為,黃家太爺已經去世了。

送走了藍羽和王淼後,按照家族裡的規矩,守靈這三天,直系子孫都要住在這處宅子裡,所以從今日起到出殯那天,黃粱都要住在瓊芳園。

此時天也像配合黃家的白事似的,開始下起雨來,直到夜晚,都淅淅瀝瀝個不停。

黃粱躺在房間裡正琢磨著紙人下葬這件事,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老太爺用這樣一個障眼法,究竟是為了躲避什麼呢?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之間窗前略過一個黑影,黃粱心中一跳,定睛看去卻也沒發現什麼,他暗罵自已神經過敏,正要調整睡姿。

一個翻身卻看見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條縫,黃粱心中疑惑,剛才躺下前明明把門給關上了,難道是被風吹開了?

剛走到房門口,黃粱下意識的往屋外看了看,除了寂靜的走廊和淅瀝的細雨,什麼也沒有,堂屋的燈還亮著,大伯在守夜,他回身把門關上,就躺下睡了。

空氣格外潮溼,這園子裡靜謐得有些詭異,黃粱睡得很不踏實,有種半夢半醒的感覺,總覺得身體對周遭的感知更敏銳了,任何細微的聲響或空氣流動都能感知到。

他甚至能感覺到有人在耳旁輕輕地吹氣,一絲絲的涼風往耳朵裡鑽,黃粱一個激靈,不對勁,絕對有不乾淨的東西!

他摸索著開了燈,隨著啪的一聲房間亮了起來,一抬眼,發現門不知什麼時候又開了,紙人半明半暗隱在門後,紅豔的臉頰似染血一般,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就這麼盯著黃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