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亞很快就傳回來了訊息，這讓吳容鬆了一口氣。畢竟艾力爾的筆記是幫助他們瞭解羅森最直接的材料，也是最能讓她感到好奇的部分。
吳容很好奇這樣一個和羅森在很早以前就有接觸的人是如何在又一次對壘中敗下陣來的。
“這是我父親的筆記，我在他的書房的地板下找到的。”
坦亞將那本頗具年代感的棕色皮面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放在吳容面前，彷彿在向她展示一個無價之寶一樣。
吳容細細端詳著眼前的物件，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隨著翻動筆記內容而愈發緊鎖眉頭。
“這本筆記是你父親從舊世界帶來的？”
“根據內容來看，確實是這樣。”坦亞看著吳容眉頭緊鎖的樣子，心中有些疑惑。
“怎麼？你發現有什麼問題了嗎？”
“沒有。”吳容搖了搖頭，繼續向下閱讀筆記中的內容。
按照她現在對數字世界的瞭解，舊世界的任何物件都不可能帶到數字世界裡來，反之亦然；那艾力爾的這本筆記是怎麼突破這道阻礙來到數字世界的？還是說，其實一開始自已的理解就是錯的，兩個世界之間的聯絡其實比她想象的要緊密得多？
為了先專注於面前筆記裡的內容，吳容沒有立刻感測給旁邊的啟，而是暫且耐著性子繼續梳理筆記裡的內容。
很有意思的是，吳容能看得出來筆記上的內容都是用舊世界的文字書寫的，但沒有任何與舊世界相關知識儲備的坦亞卻也聲稱自已可以看得懂上面的文字，這讓吳容對數字世界的某些設定產生了極其迷茫的認知。
因為在舊世界生活過足夠長的時間，所以吳容對筆記裡的內容能夠相對更加充分地瞭解。
雖然在舊世界的調查記錄中和羅森相關的篇幅並不長，吳容卻能夠憑藉自已從事公關工作多年的經驗大致看出兩人對話中各自暗懷的心思。
羅森顯然是極為洞察人心的。對於艾力爾丟擲的每一個問題他都回答得曖昧不明。半分真半分假，讓人信也不得懷疑也不得，反而因為想要深究而自亂陣腳，漸漸引入進他的主場裡。在這樣的一番你來我往之後，可以看得出在不到一週的時間內羅森就把艾力爾的底細摸了個乾淨，從而反客為主，之後的每一篇採訪開頭都成了羅森先發制人。
“羅森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對我說了很多之前從來不會說過的話。根據他話語中透露出的資訊，可以確定羅森的童年確實是在一個體面富裕且充滿愛意的環境裡度過的。而經歷了父母的非自然死亡後羅森似乎就性情大變，這中間的情由讓我不得不感到好奇。我隱隱地感覺到，這段經歷是成就現在這個殘忍冷酷，毫無人性的惡魔羅森的重要導火索。”
“羅森太聰明瞭，我每一次都會無意識地主動走進他的圈套裡。這使我很惱火，可又使我隱隱地有些欲罷不能。彷彿他確實切中了我的痛點，而這樣一段採訪與被採訪，調查與被調查之間的關係就慢慢地顛倒過來了。不行，我要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留心思考，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他最脆弱的地方，這樣我才有機會將整場調查研究中掌握主動權。”
“羅森始終不肯向我透露一點關於他父母去世的內情……為什麼？難道他父母的死和他有直接的關係？”
“這個魔鬼太恐怖了……他居然殺掉了自已的親生父母！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這幾天羅森的心防似乎卸下了一部分，他甚至開始主動地向我討論起他的家庭。如果按照他口中所言，他的父母對他實行的教育模式是我見過最不可能出錯的一種了，可為什麼還是會造就一個這樣的他？”
“這個世界上恐怕很難有第二個能夠解釋那個犯罪學難題的完美案例了。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麻煩了一個月終於辦下來了長期探監證，接下來的一年都方便採訪羅森了。我有預感，他會成為我學術研究裡那個未解之謎的最終答案。”
“我失眠了一整晚。羅森的話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甚至會忍不住被他的思緒牽著走。”
“或許我就是一個失敗者，一個懦弱的人，一個毫無成就的人。或許人生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而我一直不懈追求的真實其實只是虛幻。”
看到這裡，吳容的瞳孔微微放大。舊世界的2270年7月20日羅森到底對艾力爾說了什麼？他居然一句都沒有記錄下來，似乎與研究毫無關聯，但卻徹底改變了艾力爾的心境與想法。他們到底聊了什麼？
“家中大火。我之前的實驗資料幾乎全被燒乾淨了。只有這本筆記算是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如果威爾森的話是真的，希望我能夠把這本筆記帶到那個新的世界裡。”
“距離結束無限制探監還有兩個月。但我已經不想要繼續了。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即使再努力得來的學術成果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艾力爾·維斯奇只是一個面容猙獰身材醜陋的怪物而已。”
“2271年6月14日，研究提前結束。我的犯罪學學術生涯同樣到此結束。”
結束了？
吳容有些詫異，順手往後翻了幾頁，發現舊世界的研究記錄確實就到此徹底結束。而看後面艾力爾在數字世界新開篇的內容，似乎也沒有要對之前自已這個唐突的決定作任何解釋的意思。
作為一個學術研究者，將畢生的心血傾注在一個領域乃至一個問題上是他們的宿命。因而相比於普通人，他們在面對自已的工作時會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毅力和韌勁，因此這種原因不明的徹底放棄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吳容暫時放棄了繼續閱讀艾力爾在數字世界記錄內容的願望，而是輕輕合上筆記本，看向坦亞。
“坦亞，你可以把它借給我三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