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叫大家來,還是為了之前沒有達成一致的問題。”
馬洛倚在椅子上,不疾不徐地開啟會議室的投影儀。
“考慮到這件事已經拖了太久,而且有些一直沒來過的會員也好不容易來齊了,”說到這裡,他抬眼瞥了一眼吳容所在的方向。
“今天大家不妨暢所欲言,把下一任會長的人選定下來。”
這位擔任財政部長的老會員在整個齊明會里具有很大的話語權。不要說是王倦,哪怕是生前的艾力爾都對他要有幾分的尊敬。所以他主持這場會議,是沒有人敢多說什麼的。
“馬部長,我看您心裡應該是早有人選了。您不妨說出來,讓大家看看到底怎麼樣。”
坐在馬洛對面的一箇中年女人不疾不徐地開口道。
“楊女士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好像我有私心要擁護誰上位似的。我只不過是起個頭,哪裡有什麼人選。最後的結果還是要大家一起來定的。”
馬洛對她的話頗為不滿,皺著眉頭說道。
那位被稱為楊女士的女人挑著眉聳了聳肩,左右看了看周圍人們的神態。
“大家有意見嗎?”
周圍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低著頭沉默不語。只有吳容和維斯特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男一女之間的對弈。
“沒人說話?那我可表態了。”
楊女士站起來,雙手撐在會議桌上,以一種強勢而又挑釁的姿態對著馬洛擲地有聲道:
“‘按照齊明會組織規則,上一任會長結束任職,下一任會長由副會長接替。’這可是白紙黑字寫在組織手冊上的,歷任歷代沒有任何例外。所以,由副會長王倦來擔任會長名正言順。”
馬洛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面氣場全開的女人。
“這件事在第一次會議的時候我就已經和大家說明了,這次的會長換屆和以往的每一屆都不一樣,維斯特會長出事太突然,根本沒有給我們任何準備和考察副會長資質的時間,加上王副會長上任也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資歷還是年輕了些。既然有這些特殊的情況,就應該特殊對待,開幾次會大家一起討論討論,這樣才能保證整個組織的正常執行。你說對不對,楊女士?”
馬洛故意把最後三個字咬的很重,提醒對方注意職位和性別,似乎都不足以支撐她在這裡對自已的觀點提出異議。
“當然,由王副會長來擔任會長職位這也是一種建議,如果大家投票透過了,我個人當然沒有問題。”
這一番話講得滴水不漏,反而顯得對面的女人有些無理取鬧。但是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馬洛非常反對王倦,所以如果誰給他投了票,也就等於是明著和這位老會員對著幹了。所以只要是採用會員投票,王倦就不可能被選上。
被稱為林女士的女人當然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費盡心思想要避免走投票程式,但顯然,王倦的支援度並不足以讓她對抗馬洛的權威。
“那馬部長倒是提一個名字上來嘛,不然大家還都不知道投誰呢,畢竟還是您的話更有分量不是。”女人冷哼一聲,坐下倚在位子上雙手抱胸看著馬洛。
“年輕人就是容易著急。”對方的話似乎正好為他接下來的話起了一個頭,馬洛笑眯眯地站起來,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
“我年紀與前會長相仿,也是同一時間段進的齊明會,這麼多年下來,在現任的會員裡我也算是對齊明會最熟悉的那一批老人了。”
“所以,我馬洛應該也有這麼一個提名競選的權利吧。”
林女士顯然早就知道了他會這麼說,冷笑了一聲。
“說來說去,還是馬部長這麼多年的官癮沒過夠,想要趁退休之前再過把大的。”
馬洛聽了她的話一點沒惱,反而笑著點點頭。
“你要這麼說,我還真是想過把癮。”
他慢悠悠地往下說,年長者獨有的慈祥而具有威嚴的眼神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鳳英你是哪一年進的齊明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十年前吧?”
林鳳英又冷哼了一聲。
“十二年前。”
“對,是十二年前;那時候我才四十多歲,時間過得真快啊。”他感嘆了一句。
林鳳英本想皺著眉說些什麼,卻他直接打斷了。
“而我進齊明會的年紀,大概就和你當時差不多。算起來,也是將近快四十年前的事了。”
“是,您和您的父親可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金融大亨,年輕有為來形容您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林鳳英故意把他的父親這幾個字咬得很重,彷彿在著重強調他是受先人的廕庇才能有現在的成就。
“過譽。”馬洛微微一笑,繼而用極為犀利的眼神看著她。
“在座的各位,有幾個在齊明會待的時間超過了四十年?不要說四十年,三十年的有嗎?”
眾人一片默然。這次倒不是因為馬洛的威壓,而是確實沒有這麼老資格的人。
“如果說這是我在倚老賣老,那確實不錯。因為在座的的確沒有人能像我一樣是像看著一個孩子一樣看著齊明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不說這個,那我再問問,在座的又有幾個是從齊明會最低階的會員一層層坐到現在高階會員的位置而沒有藉助任何外力的?”
眾人又是一片默然,連林鳳英都不得不承認————像馬洛這樣頂著金光閃閃的頭銜的會員不少,但是能夠和他一樣甘願從最底層做起而一步步走上來的,確實沒有。
“所以,我想我說我比在座的各位都更瞭解這個組織的執行規則,應該沒有人會反對吧?這裡的一磚一瓦,乃至具體到這個會議室的建造,都有我的參與。”
他環繞整個會場走了一圈,手拂過一個又一個椅子的靠背。
“我把齊明會視為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一切。它有危機的時候是我掏的家底來填的財政窟窿,它建成以來最大的幾筆合作交易都是我談來的,這個記錄保持了快將近三十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打破它。”
“所以我想,我應該有這個資格,去參加下一任會長的競選吧。”
馬洛帶著勢在必得的微笑環視了整個會場一週,最後將視線定在了吳容的身上。
“況且,有些事不明說,並不代表它不存在。維斯奇會長出事,和在座的某些會員本身就脫不開關係。而作為副會長的王倦,在任命這些不怎麼合格的會員的時候,是不是有欠缺考慮的嫌疑?”
趁著吳容在場,馬洛終於把他最致命的問題丟擲來了。
吳容是艾力爾親自聘任作為貼身安保人員的,但是考慮到他作為政府領導人的身份,對外是用的聘請齊明會安保專業人員地名義,所以這份任命書是由副會長王倦來籤的。出了事,王倦也確實有一定的干係。馬洛這麼說,半真半假,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林鳳英徹底啞火了。她咬了咬牙,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我和艾力爾是同期會員,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出事,我於公於私,都會覺得悲傷惋惜。所以,我絕不能允許作為他一生心血地齊明會出現任何差錯。因此,我對王副會長的資歷表示不放心,但並不代表我否定他的能力。”
馬洛轉到自已的座位上,看著林鳳英說道。
“只不過年輕人需要時間來歷練,而在這段時間裡我自認為可以暫時領導齊明會的發展,僅此而已。”
這一大段話說下來,饒是火藥味最重的林鳳英也必須得承認,馬洛確實目前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馬洛悄無聲息地挪了幾步,站到主位上,看著左右兩邊的會員們。
還是一片寂靜。
“好,那請大家開始匿名投票吧。”
他微笑著點了一下會議桌,每個人面前突然升起一個盒裝的裝置,將所有人的臉部遮了個嚴嚴實實,更不要說看到旁邊人寫的什麼了。幾分鐘之後,盒子紛紛收起,投票人總數到了馬洛面前升起的一塊螢幕上。
“好,接下來,請林鳳英女士來揭示投票結果吧。”馬洛將位置讓出來,好整以暇地看著林鳳英。
這個老狐狸想透過這樣的方式來對她表示震懾,可後者不得不從,只能從自已的座位上站起身來。
好在林鳳英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能屈能伸是必備的素質。她不疾不徐地從座位上起身,毫不猶豫地走到主位上,點開結果。
“本次投票結果————”
“投票參與人共30,馬洛25票,王倦3票,兩人棄權。”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似乎最後這幾個字是從嘴裡極為困難地擠出來的:
“馬洛獲選。”
話音將落,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天來密集的會議早讓這些時間貴如黃金的會員們有苦難言,而被兩方夾擊在中間的感覺又格外憋屈難受,還不如早做決定,將這個看起來說不準是福是禍的位子扔給隨便哪個人。
畢竟艾力爾已經被逼死了,下一任齊明會會長,或許會面臨同樣的死亡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