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吳容沒再跟著張免析繼續看監控，先行一步回到了緊急處突科。路過茉莉的工位時她特別注意了一下，裡面還是空的。
記得茉莉說過傑德回來之後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現在又被懷疑是兇手，加上盜竊機器人殘肢……估計就不只是懷疑這麼簡單了。
他為什麼要偷呢？難道他真的勾結了那些反人類的人工智慧崇拜者嗎？
吳容邊走邊想，但始終是沒什麼頭緒。但是她心裡一直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這件事，或許還真和傑德沒有任何關係。
還沒跨進一組辦公室的門，就聽見斯塔克粗重的大嗓門。
“嘿！那群呆子現在查得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反而帶著不少幸災樂禍的意思。
“差不多快查出來了。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誰。估計明天我們就能知道盜竊人的身份了。”
“真遺憾。我早說過，這幫呆子也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斯塔克還沒說完，就被羅薇娜堵了回去。
“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拿去到群眾之間去傳播，勢必會引起大面積的恐慌。到時候，反處部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怕什麼，大不了老子辭職不幹，重新拾起老本行。”斯塔克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後又笑著看向羅薇娜。
“當然，我會很開心的，如果你也能跟著我一起。”
“呵，我嫌髒。”羅薇娜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不不，髒活我幹，你就等著我回……”
不出意外，斯塔克又被賞了一拳。
“不過，你們現在可以猜猜到底是什麼人。”吳容微笑著說。
“這還用猜？估計就是哪個閒的沒事幹的想搞點社會熱點出來，正好又出了個鬼迷心竅的內鬼，裡應外合罷了。”
斯塔克嗤笑一聲，彷彿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見怪不怪。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用你那顆簡單的大腦理解透，這世界上恐怕就沒什麼懸案了。”羅薇娜對斯塔克的發言相當蔑視。
“哦？那我的寶貝，你有什麼見解？”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肯定是誰，但是恐怕不會這麼簡單。總覺得這後面還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羅薇娜罕見的沒有理會斯塔克的調戲，而是有些憂心忡忡地看向窗外。
楊意並沒有回答，他對這種有些陰謀意味的東西向來不感興趣。更何況現在正是他最著迷的虛擬偶像直播的時段。
吳容把目光移向正靠在窗邊的馮門，他沒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吸著手裡的香菸。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睛似乎微微動了動，轉回來往玻璃牆外看——
他的目光正對著茉莉那空蕩蕩的辦公室。
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但是技術科那邊並沒有傳來任何動靜，茉莉也一直沒有回來。即使是下班都沒有回來打卡。
吳容依舊像之前一樣準點下班打卡，之後直接驅車回家。自從那次啟和她吻過之後，這個純情的超人工智慧似乎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似乎變得更加生動，也不再像之前那樣來去匆匆。現在每天下班吳容都可以吃到啟做好的晚飯，生活用品也不用她操心購置。甚至連新的衣服啟都買好整整齊齊地放在她的衣櫃裡。這樣的生活是舊世界的吳容從來都沒想過的。一開始她還有希望，希望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後來她發現因為自己的原因這根本不可能實現，便開始不自覺地抗拒了。
但是來到數字世界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啟說到底也不過只是個機器人，他不會向她渴求親密關係，現在他對她的種種體貼都不過是程式設定的緣故。因此，吳容對於他給的種種便利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一進家門，飯菜的香氣便撲面而來。啟作為人工智慧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他會做各式各樣的菜，會毫無抱怨地打掃家務，而且永遠不會累。
永遠不會累……
想著想著，吳容的思緒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今天太累了嗎？怎麼在玄關傻站著不進來！”啟好奇地向玄關探頭，和正神遊天外的吳容對視上。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針織毛衣，腰腹處被圍裙微微束緊，隨意紮起的金色長髮側搭到肩膀上，在黑色毛衣的襯托下顯得光澤感十足。
“沒什麼。你今天穿的這件衣服很好看。”吳容回過神來，換上門口擺好的拖鞋進屋。
“謝謝你的誇獎。”啟微微一笑，將湯端上桌。
“吃飯吧。”
兩個人照舊在料理臺上吃完了晚飯。
“要不，添個餐桌？”飯後，吳容點開購物的虛擬視窗，向正在洗碗的啟詢問道。啟洗碗的手微微一頓。
“可以啊，天氣越來越涼了，料理臺的大理石臺面確實有些太涼了。”
“對了，我能不能用方石直接變一個出來？”吳容突發奇想，聚精會神想象自己想要的餐桌模樣。
“這當然不可以。”啟哭笑不得地看著吳容凝神閉目地樣子。
“為什麼？”吳容頗為不滿。
“我不是創世者麼？連變個桌子出來的能力都沒有？”
“方石的能力在於完成你本來就有可能完成的事情，可以在瞬間達到目的。像這種不屬於你自己就可以完成的，需要藉助外力的事情，它就愛莫能助了。”啟把所有的碗碟都擦洗乾淨，耐心地向吳容解釋道。
“你他媽又沒有告訴我。”吳容面無表情地敲著桌子，在啟轉過身的一瞬間迅速抬手。
“……？”啟輕鬆地握住吳容揮過來的巴掌，而後無辜地攤手。
“你當時也沒有問我呀，你只問我方石的使用方法。”
“但是別忘了我進來數字世界的時候你答應我的話。”吳容放下手，直視著啟沒有感情的雙眼。
“這確實沒錯。”啟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同樣注視著吳容。雖然他的眼睛不能表達情感，但是吳容能感受到他現在的認真。
“在這個世界裡，你確實擁有隨意處置一切的能力，但是並不是透過方石來實現的。威爾森教授在你們在數字世界的資料上做了一些改動。儘管我並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是我相信他不會騙你們。”
“吳容小姐，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我的本能決定我絕對不會對你欺騙，隱瞞。”
啟說完這一串話，繼續轉過身去收拾廚房。
吳容不知道被他那句話觸動到，心裡又有了些小小的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她並不喜歡，所以她冷哼一聲。
“你最好是。”
飯後他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影視儀播放的節目。今天啟提議出去走走，順便看看能不能遇見鄰居。
說起來也奇怪，吳容住在這裡也已經有了一個多月，卻很少看見同樓的住戶。偶爾見到一兩個人也是匆匆擦肩而過，並沒有寒暄的機會。雖然說這在舊世界的現代都市中倒也並不新鮮，但是她到現在都沒有和同樓層的鄰居打過招呼——這就有些奇怪了。
晚上的樓道也很亮，橙黃色的燈光給人很溫暖的感覺，在大冬天感受尤為鮮明。啟帶了些自己做的零食，敲了敲周圍幾戶人家的門。不知道是不是年輕人還都沒有下班，只有一兩戶老人給他們開了門。
啟那張優越的面孔實在是佔了太大的優勢，他們對兩個人的入住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其中一戶人家甚至直接把啟和吳容視為情侶，連連追問兩個人現在有沒有結婚，有沒有準備要孩子等等。到底還是啟的智慧性太過優越，所有問題都被他巧妙地打太極繞了過去。倒是吳容一句話不說，在旁邊微笑得臉都快僵了。
要不要我把他的能源口露出來，讓你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吳容在心裡暗暗腹誹，突然想起來自己連啟蓄能的地方在哪裡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應付完和鄰居的寒暄，吳容長舒一口氣，啟倒是顯得很興奮。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你的能源口在哪裡？”
“……嗯？？？”啟直接就懵了。
“就是你用來自己接入能源樁的地方，或者類似的。”吳容倒是頗為淡定，探究的目光從頭慢慢下移，額頭，脖子，胸口，腰腹……最後停在某個頗有弧度的地方
“威爾森教授可沒有這麼惡趣味。”啟扶額苦笑。
“在胸口。”他敲了敲自己心口的地方。
“一般來說，我透過規律地曬太陽就可以獲得能量進行續能。但如果需要進行高強度地使用話，我還是需要回到白樓進行續能。”
吳容點了點頭。
“所以，你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了？”啟有些好奇吳容思維的跳脫。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吳容笑了笑。
“其實，我也有問題想要問你。不過可能會有些冒犯。”他們走出樓道。數字世界的天空很乾淨，只有一輪月亮在天上，卻很亮，在地上暈開潔白的光。
“嗯？”
“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啟沒看著她，似乎害怕被她反唇相譏。
“天生的。”吳容很簡單地回答道。
“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院長就是我的父母。不過她並沒有覺得我失去那些情感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也就沒有進行相應的干預——畢竟福利院裡幾乎都是‘有問題’的孩子。”
她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月亮，然而那月光卻並沒有照透她的眼底。
“原來是這樣……那當你第一次發現你和別人不太一樣的時候，有沒有很失望……這類的。”啟扭頭看向她，看著她一呼一吸之間產生的白霧在空中慢慢消弭。
“嗯……有點吧，不過我沒有所謂‘失望’這樣的情感，但是還是不太舒服。就感覺我好像是活在一個泡泡裡，我和所有人都捱得很近，但卻不在一個世界裡。”吳容說得很輕描淡寫，但是啟知道這一切都讓她孤獨極了。
“那……你呢？”吳容轉頭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