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頂著一對黑眼圈的宋毅就帶著墨雲芷去了X區分局，和成都的警方並肩作戰了好幾天，經歷了與“紅蓮”的生死之戰，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好好告個別還是應該的。
這兩人各懷心事一夜沒睡好，那模樣別提多憔悴，墨雲芷倒是還好些，畫了妝能遮一遮，宋毅可就只能讓人觀摩了。
隨後他們便去了機場，一直到兩人上了飛機，墨雲芷看著外面的藍天和雲層，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歸心似箭。她跟空姐要了一杯黑咖，然後就安靜地靠著座椅，思考著等落了地，該去哪裡先住上幾天。
雖說昨天電話裡，蕭然說可以去他朋友家，但多少是有些不合適了。
要不然……回母親家？
其實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又危險，自己還一身傷的回去，難免要讓母親擔心。母親一直不想讓她調崗，主要還是覺得刑警這個職業太危險，尤其是對她一個女孩子來說，何況她還在查“紅蓮”的案子。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上兩人意見不合，又都態度強硬，她也不會從家裡搬出來，住到L區的房子裡。
想著她就覺得腦殼疼，忍不住嘆了口氣。
落地的時候，一組的警員已經在機場等著他們了，由於情況特殊，羅建軍還是安排先將他們接回了局裡，兩人拖著李禮出現在熟悉的警局，才覺得是真的回來了。
一組和二組的警員還是彷彿是許久沒有見到他們了一般，一個個恨不得衝上來給他們個擁抱，要不是墨雲芷還帶著傷，怕是要被他們扛起來扔天上去。兩人在前呼後擁之下到了大會議室，專案組還是那樣，因為趙欣和一名警員的死，更加忙碌了。
“趙欣是死在監獄裡的，去現場調查過，表面上看起來像是食物過敏引起的休克。”兩人剛在會議室坐下，有小警員熱情地為他們倒了水，羅建軍就給他們一人一份材料，開始說起這兩天他們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對外公佈的是意外，法醫的屍檢報告確實顯示是食物過敏引起的休克，不過，我想你們應該清楚，一個食物過敏的人，是不會去吃過敏源的。”
“但是證據顯示，她那天吃了大量的花生？”墨雲芷一目十行地翻著報告，看到她的胃部提取物報告時，不由皺了皺眉，哪有人明知道自己花生過敏，還瘋狂吃花生的，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目前還不清楚到底是她自願吃的，還是有人脅迫她，監獄的監控裡都未發現異常，和她關在一起的其他罪犯也都表示對此不知情，況且趙欣在獄中表現一直很好，並沒有結仇。”羅建軍對這件事也感到頭疼，大家心知肚明是“紅蓮”下的手，卻一點證據都掌握不到。
“這幾天，沒有人探視？”墨雲芷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剛提出疑問，便瞧見羅建軍搖了搖頭。
這就奇怪了，沒有人探視，獄中也沒有異常，那她為什麼突然想不開，吃那麼多花生，來引起食物過敏性休克，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我家裡的情況呢？”墨雲芷暫時放過了這個要命的問題，翻到另一份報告上去了。
“張庭，地方所裡的警員，24歲，窒息死亡，身上發現多處刀傷，但都不致命，致命傷是集中刺穿肺部的幾處刀傷，另一名警員叫許洲，傷得比較重，至今還在ICU，人昨天晚上醒了，但目前無法探視。”羅建軍把情況告訴了墨雲芷，說完他看向宋毅，“這起惡性事件，你來負責。”
“為什麼？”墨雲芷的目光終於從手裡的材料上移開，不解地看向了羅建軍。
“兩個原因，一是案件發生在你家裡，你需要避嫌，雲芷啊，你還年輕，這是在保護你！”羅建軍這麼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這件事發生在墨雲芷的家裡，處理不好將會流言四起，對她造成很壞的影響。
“另一方面，有一件事讓我很是在意。當時你家裡的那位租客，正在書房直播，關上了門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這才逃過一劫，等他下了播出來，才發現的情況報的警，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張庭已經死亡……”說起這件事，羅建軍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思考，“蕭然是雲瀾旗下的主播，上一次趙欣的事件就已經牽扯到了他，如今‘紅蓮’不明原因地出現在你家裡，殺害一名警察，重傷另一名警察，卻獨獨放過了他，要說這起案件是你的，他們不清楚你家裡還有個租客，你信嗎？”
羅建軍的話讓墨雲芷狠狠地皺起了眉，她明白他的意思，“紅蓮”一直都很清楚蕭然和她的關係，特別是趙夢月還對她說起過，將她引來成都，是為了讓她和蕭然分開，導致她一度認為“璃”會趁機對蕭然動手，這才安排了警員駐點保護他……
結果是“璃”動了手，卻沒傷害他，這件事確實說不過去……
“你太信任他了。”羅建軍嘆了口氣，他作為一個過來人，哪能不清楚墨雲芷的狀態。警方在給蕭然做筆錄的時候，他就在外面看著，這小子對墨雲芷的關心倒不像是假的，受到的驚嚇也不像是假的，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他覺得奇怪，如果真是毫不知情，那又該如何解釋眼下他毫髮無傷這件事情呢？
“在雲瀾的臥底怎麼樣了？有什麼發現嗎？”看到墨雲芷的臉色明顯的不太好，宋毅趕緊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雲瀾這幾天一直很老實，沒什麼動靜，不過，小趙和雲瀾的財務搭上了，也許能查到些什麼。”要說派進雲瀾的幾個暗樁，倒確實是有些本事的，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更是和公司財務搭上了關係，只是要想查到些什麼，還需要時間。
畢竟據他們反映，雲瀾這個公司，24小時都有人在，要想暗地裡查些什麼，還真是不那麼容易。
對此墨雲芷沒有說什麼，這幾人進入雲瀾才不久，應該還在新手扶持的階段，他們誰都插不上手，暫時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我想去阿芷家裡看看。”眼看資料已經翻到底了，宋毅提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動計劃，他看向墨雲芷道，“我們分頭行動，我去現場看看情況，你去找你家的小朋友，晚上我們對接一下資訊，看有沒有新的發現。”
墨雲芷本想一起，回趟家看看現場情況，但聽宋毅這麼說，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只得嘆了口氣同意了：“好，我跟他要定位。”
她本來是不想去打擾的，但眼下看來，確實有必要去暫住一陣。無奈之下，她給蕭然發了資訊，想著這會兒他應該還在直播，也就沒想著他能回覆，然而沒想到定位很快就發了過來，墨雲芷看向了宋毅：“這樣吧，你先送我回家，我開自己的車過去，這樣回頭上班也方便些。”
“好。”宋毅沒有拒絕，當初去成都的時候是公車送他們去的機場，現在誰都沒有交通工具，確實有些不方便，羅建軍安排了車送他們過去，一行人一起去了墨雲芷的家。
墨雲芷沒有上樓，反正她的車鑰匙一直在身邊，到了地方就把行李放到自己汽車後備箱，和宋毅他們告別之後，就自行駕車去了蕭然的朋友家。要說遠，離得倒也是不算遠，只是墨雲芷想著還是不方便，打算先去找了蕭然，然後還是回母親家住。
到了地方，她坐了電梯上樓，很快就根據門牌號找到了地方按響了門鈴，沒等兩分鐘門就開了。
“姐姐！”蕭然看起來像是急匆匆地趕過來開的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墨雲芷，二話不說就將她抱進了懷裡。
“嘶……輕點輕點。”墨雲芷身上還有傷，哪裡經得起他這一下，趕緊抽了口氣，推了推他肩膀，“鬆手鬆手，幹什麼呢！”
蕭然像是這會兒才想起來墨雲芷身上有傷，趕緊鬆了手，把她讓進了客廳。他注意到她並沒有拖著行李箱，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時間有些失落，但還是沒說什麼，讓她到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我今天來……”看到他沒什麼事，墨雲芷低低地嘆了口氣，也安心了不少，只是接下來的話，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看著蕭然坐到自己身旁，用關切又認真的眼神看著自己，她抿了抿唇，覺得喉頭有些乾澀，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一般看向他，“一是來了解一下當天的情況，我知道你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是抱歉，我們辦案程式，還是需要你回憶一下，二是……”
“二是通知你一聲，以後，你另尋住處吧，等事情結束以後，你的東西都能拿回來。”
聽到這話，蕭然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墨雲芷。他知道警方的辦案流程，在他報警的當天，就已經接受過盤問，把當時的情況複述過一遍，墨雲芷會來問他，讓他再回憶一次，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趕他走。
“為什麼？”他不理解，明明已經彼此磨合，有了最舒適的相處模式，雖然他住進去也才不過短短几個月，可墨雲芷給他的，不僅僅是一個住處，更像是一個家。
可她現在卻說，讓他另尋住處？
蕭然皺起了眉，他不解地看著墨雲芷，企圖在她的神情中尋找一絲不捨，卻只在那女孩兒臉上看到了決然。
“和我在一起，只會給你帶來危險，蕭然，我要走的路，只有我自己能走下去，你和我不同……”這個決定並不是墨雲芷臨時起意，因此她想的很清楚，她必須將一切的可能扼殺在萌芽階段。
包括她對產生蕭然的依賴感。
“我不會同意的，姐姐。”蕭然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隨後他的聲音變得深沉而堅定，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我還小，沒什麼本事，很多時候反而需要你來照顧，需要你來保護……”
“可是姐姐，我可以照顧好自己，我可以保護好我自己，我也可以保護好你。”
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墨雲芷是有些發愣的，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給蕭然的竟然會是這種感覺，覺得他還小？沒什麼本事？她皺起了眉，看著眼前的男孩兒，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生氣，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沒有覺得你沒本事，我是警察，這個身份註定了我會對旁人多照顧一些，多保護一些，你到底在誤會些什麼？”
“至於其他的……我要面對的是國際上臭名昭著的犯罪組織‘紅蓮’，雖然我的職位還不夠格，只能將我轄區記憶體在的危險分子拔除，但是蕭然，這次成都之行，讓我明白了一件事，‘紅蓮’的龐大，不是我解決掉眼前的這些，就能保證安全，危險很可能就蟄伏在某些角落裡，在不經意的時候，給我，給我身邊的人，帶來最致命的、最沉重的打擊。”
“我已經失去了徐佳寧，我不希望這樣的事，也發生在你身上。”
墨雲芷儘量以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些話，可蕭然還是在她的聲音中捕捉到了顫抖，他其實明白她的用意，可他不會同意，也不會甘心就這樣放棄。
何況是在他的姐姐最需要他的時候。
“我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你的負擔，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你的軟肋。”他將墨雲芷攬進了懷裡，嗓音很輕很輕，像是誘哄，又像是認真的低喃。
很快，他就感覺到胸前傳來了溼意，攬著她的臂彎不自覺地收緊，這是第一次，墨雲芷在他面前哭。
她還是那樣，哭得很壓抑，她從來不允許自己情緒放縱，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緊緊抱住了他，毫無形象地賴在他懷裡，釋放著她的無助，她的不安，她的悲傷。
這一刻的她，才讓蕭然覺得是最真實的她。
只是一個漂亮，又脆弱的女孩子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