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合適”是自己提出來的,但那天過去以後,江聽琴總是不可避免的想起江文書的話。

“看到小笙就像看到你年輕的時候……”

“如果小笙真是我們家的孩子就好啦……”

以至於她這幾天都不敢去姜笙的院子閒坐,就怕自己的思緒亂飛。

她在寫字的時候,又想起這些話,姜笙到柳家以來的種種在腦海中飛速略過。

筆尖停頓在紙上,一大片墨跡氤氳開來,不一會兒透著點淡黃色的宣紙就被染了一半墨黑。

正在抖衣服的柳季良餘光瞥見墨跡已經滲透紙張底下的墊氈,掛了衣服過來將江聽琴的手拿開:“聽琴?聽琴?”

江聽琴反手抓住柳季良,凝眸喃喃,重複道:“如果小笙,真是我們家的孩子……”

柳季良沒太聽清,輕聲詢問:“你說什麼?”

眼前的妻子頭髮披散,面色蒼白,眸子卻烏黑髮亮,說不上裡面是呆滯還是執拗。

他心下有些涼。

剛剛回到江州時,江聽琴也是這個樣子,似有瘋癲,連聲唸叨著“孩子”“囡囡”“二孃”……

柳季然以為自己妻子是太過於想女兒了,繞到身後輕輕抱住她略有些顫抖的身子:“不要多想了。”

他把江聽琴的頭髮挽到肩後,安撫:“堂姐她們難得能過來,你換件衣裳,我們出去走走?”

“再過段時間,堂姐走後我就帶你去滇洲看花,我們去那邊住一段時間……”

江聽琴猛然回頭,張唇正要說什麼。

正在這時,有丫頭進來交給了江聽琴一包東西。

“老爺。”

“夫人。”

“這是姜二姑娘方才拿來的,說是夫人原先的那幾貼用完了,就換成這個。”

江聽琴看都沒看那包裹一眼,踩上地面連聲問:“小姜呢,小姜呢,她走了嗎?”

丫頭被她這架勢唬了一跳:“姜二姑娘她……她把這個給了奴婢,就走了。”

還沒待這話說完,江聽琴就跑了出去,柳季良忙拿披風追上。

他疾步把披風攏到江聽琴肩處:“什麼事這麼急,也不急於這一時啊……”

“人就住在我們家,又不會走哪裡去……”

天氣轉涼,江聽琴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受了涼更難辦。

江聽琴置若罔聞,半跑半走,走得飛快。

姜笙本就剛剛離開,不一會兒就被兩人追上了。

見病人匆匆到自己面前,姜笙還嚇了一跳:“怎麼了?”

江聽琴瞬間定住。

終於見到姜笙,她卻沒有話說了。

她張了張唇:“我……”

姜笙耐心詢問:“是藥有什麼問題嗎?”

江聽琴連連搖頭。

姜笙又問:“那是?”

江聽琴深吸一口氣:“小姜……”

“嗯?”

但這一聲,半晌都沒得到回答。

最後江聽琴只露出一抹笑:“沒事,沒事。”

姜笙:?

這麼急匆匆追過來,就為了說沒事?

江聽琴搖搖頭:“真的沒事,是我想岔了。”

“沒事,你快回去吧,這邊風大。”

姜笙將信將疑:“那我走嘍,您也快回去吧。”

“如果是有什麼問題再讓人和我說。”

江聽琴輕點頭:“好,快去吧。”

望著姜笙的背影漸小,直至消失不見,江聽琴緊緊拽住柳季良的衣角。

她偏薄的唇角緊緊抿起,儘量冷靜的說:“我們回院子。”

柳季良直覺她不對勁,皺著眉應:“好。”

到了自己的院子內。

確認四周都沒有人後,江聽琴才開口,一字一頓:“我說,如果小姜真的是我們的孩子呢?”

聲音輕柔,語氣卻極堅定。

柳季良只覺心驚。

這要是換個人,他定然會覺得對方是瘋了。

可面前的是江聽琴。

於是柳季良一如既往的哄道:“人家有父有母的,怎麼會是我們的孩子呢?”

二孃若是失蹤也就罷了,可當年,他是親眼看見那個沒了氣息的小娃娃的。

江聽琴堅持,美麗的眸子蓄滿淚水:“不,你相信我,我是母親,你相信我。”

她懇切道:“季良,你去查,去查查。”

“查了我才能死心。”

“好好好好好。”

對她柳季良向來沒什麼轍,便只連聲答應下來。

耐心回道:“我去查,你別急,放心,我這就去查。”

江聽琴終於平靜下來,略往後靠了靠。

然後疲憊的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