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估計一週之內就可以把報告整理出來，並署名蓋章。文章就需要時間了，最快也要三個月以後。其實有報告就已經足夠，文章佐證只是錦上添花。
陶雲勇心裡明白，在此基礎上，只要把裝置的安全性（比如到相關部門進行檢定）搞定，剩下的就是現場施工時注意好用電安全，別人很難再提出其它安全問題。因此，專案實施的最大難題之一基本就算解決，可以進入試驗，檢驗實施效果了。
出奇的順利，順利的好像自己這一趟白跑了一樣。
當然，除了這件事，還有考研的事情要請教王教授。
王教授講完這些話，滿意地上下看了看白板，接著拿起白板擦三兩下擦乾淨，又把白板放回原位，拿張溼巾擦擦手。往回走的時候，看到寫字桌上的資料有些凌亂，皺皺眉，抬手把這些資料擺放整齊。
陶雲勇心裡暗暗記下，王教授是個愛乾淨、整齊的人。
聊到考研，王教授點到為止：“考試嘛，你也是身經百戰過來的，雖然這幾年可能有些放下。我不多說，該怎麼學怎麼學，該怎麼考怎麼考。這是基礎，很重要。”
王教授的話到此戛然而止，轉頭喝起水來。陶雲勇愣了好一會，沒怎麼想明白，但是知道這話裡肯定有話，便先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不明白，那就回去再好好考慮吧。
接下來，兩人閒聊幾句，約好晚上小酌一杯，畢竟王教授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王教授表示小陶遠來是客，他請。陶雲勇自然不肯答應，自己來找王教授幫忙，哪能讓王教授請客，一定要自己請。兩人“爭執”幾句，陶雲勇終究拗不過王教授，“被迫”答應下來。
回到賓館，陶雲勇心想，自己不能這麼空手去赴宴，怎麼也得帶點禮物啊。既然王教授一定要請客，那自己帶瓶酒過去，這應該沒問題吧，而且白酒、紅酒各準備一瓶，只不過不能算禮物。王教授應該不抽菸，辦公室裡沒有見到煙和火機，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完全沒有抽菸的意思，所以煙就算了。算來算去，也就只有茶葉了，買點好的茶葉當做禮物，既體現出一定的價值，包括價格和文化，也能體現自己的心意。
既然決定好，陶雲勇起身下樓到了街上，去到幾家商店選購。陶雲勇最近在慢慢地學著喝茶，也稍有研究，很快買好，包括兩瓶酒。
再回到賓館，時間還不到四點半，陶雲勇開始考慮起王教授說的事情。公事，也就是專案的事情，基本已經確定，沒什麼好考慮的；反而是自己的私事，王教授的那兩句話到底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琢磨了一陣，陶雲勇恍然大悟：王教授只說考試，只提考試的難度，意思就是其它的不是難度。這和上次樊西開所說的基本一致，只不過這次是當事人的“親口”保證，讓陶雲勇更加有了信心。
五點半左右，王教授發來一條資訊，告知他一會到一個叫“唐傢俬房菜”的203房間。陶雲勇不敢怠慢，拿了茶葉和酒，循著地圖快步而去。
酒店距離陶雲勇所住的賓館不到一公里。以距離和現在的時間點來說，走路是明智的，十分鐘就可以走到，開車可能時間更長，而且不好停車，回去的時候還有代駕的問題。
去到包間一看，大概六七平米大的空間，擺了一張方桌和四把椅子，旁邊靠著牆還有一個小的壁櫥，擺放著茶具和餐具。陶雲勇剛放下茶葉和酒，王教授也推門而入。
“你啊你啊，整這麼客氣。”王教授一眼看見，不由得嗔怪道。
陶雲勇趕忙說：“讓您請客已經不好意思了，酒肯定得我出才行。不知道您喜歡喝白酒還是紅酒，所有各拿了一瓶，喝不了正好您帶回去。茶葉是一點小禮物，您對我們的幫助真的很大，這點禮物不成敬意。”
王教授坐下，示意道：“喝點紅酒吧，咱們主要是聊聊天。”
陶雲勇便出門叫服務員拿來醒酒器，順便拿來選單。王教授顯然是經常來這裡，直接點了兩菜一湯，聽名字都是比較精緻的，又讓陶雲勇再點兩個，說道：“隨便點，點你愛吃的就行，這裡菜量不是很大，但味道不錯。一會你嚐嚐就知道了。”
陶雲勇把選單翻看一遍，選單上的畫面個個都很漂亮，但大多數自己都沒聽過見過，哪知道選什麼好。想起王教授剛剛點的菜，似乎都是頗為清淡的，琢磨一番，點了“鴛鴦榆錢蛋餅”和“白蒿小豆腐”。
服務員走後，王教授又介紹說，這裡是一個朋友開的，兩層樓共十個包間，有大有小，但最大的也只能坐八個人，主要還是服務較為私密的聚會，做的菜色香味俱佳，所以自己經常來。
陶雲勇點頭，笑道：“那我今天一定得好好嚐嚐，以後再來島城就不至於選擇困難了。”
“記得要早點定，不然肯定沒位置。這裡很受歡迎。”王教授笑盈盈地說道。
聊了不一會，冷盤“秋葵蝦仁”便端上來，陶雲勇也把紅酒給兩人倒上。
王教授舉起酒杯說道：“來，小陶，歡迎你來到島城，也預祝你一切順利。”
陶雲勇趕忙舉杯相迎，說道：“謝謝王教授，今天下午聽您講了這麼一會，我就受益匪淺。希望有機會能向您多多學習。”
“肯定有機會的。”
兩人各自抿一小口。王教授顯然對紅酒有所研究，沒像陶雲勇那樣直接嚥下去，而是在口中含了一會才慢慢嚥下，似乎還在品味。陶雲勇只覺得發澀、發酸，多好喝真體會不出來。但王教授點點頭說：“這酒不錯。”
陶雲勇還是很奇怪王教授為什麼對樊西開如此地信任，琢磨著自己問的話應該不算唐突，畢竟從今天王教授的言談舉止裡能看出他和樊西開的關係非同一般，便問道：“王教授，今天您說對西開非常信任，我有點不太明白，為什麼呢？”
王教授吃了兩口菜，放下筷子，笑道：“這個呢，說起來有點玄乎，但我能看出來，咱們是一樣的，所以就直說了。我說的這個‘咱們是一樣的’，可不是指性格、做人啥的，你我今天剛認識，我對你還不是很瞭解，只能說，你很實在。我指的是經歷，和小樊在一起的經歷。”
這可讓陶雲勇莫名萬分，眼睛裡都冒出問號。
王教授哈哈一笑，繼續說道：“我認識小樊的時候呢，就是他剛入學的時候，我還只是個講師。那時，我覺得自己想評上副教授，不說遙遙無期吧，也差不多得需要十年八年。沒辦法，競爭太激烈，我的各方面都差一些。後來，和小樊興趣相投，漸漸成為朋友，我就感覺自己發生很多變化，運氣也變得非常不錯，比如聽他的建議買了幾隻股票，大部分都翻了三四番，這讓我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研究之中，不至於還要想辦法去搞錢。
“尤其是小樊大四做畢業設計的時候，我正好是導師，他的課題進展過程對我有很大的啟發，我後面的幾個科研專案和論文，都是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正說著，敲門聲響起，服務員上菜，一連上了兩菜一湯。
兩人再次輕碰酒杯。
陶雲勇說道：“王教授，您說的這些，應該算是您自己努力取得的成績吧？”
“哈，我不否認自己的努力，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一次兩次是偶然，十次八次就不會是偶然了。不是有種說法，人這一輩子總要遇見幾個貴人。小樊對我，至少是貴友。
“四十歲的時候，我評上了副教授。四十五歲的時候，我評上了教授。相比在講師蹉跎的十多年，你覺得如何？別人都說我是，厚積薄發，我只能笑笑。
“我仔細考慮過很久，還是覺得自己被小樊影響最大，也許很多時候只是小樊的無意影響，或者是間接影響。但可以說，如果沒有小樊，我應該很難達到目前的成就。”
陶雲勇沒說話，舉起酒杯，兩人又是輕輕一碰。
吃幾口菜，王教授還是露出一點思索、奇怪的神情：“但我比較奇怪的是，小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假如說一個高官、一個富豪，或者一個著名的學者，會對周圍的人產生巨大的影響，我覺得很正常，但小樊那時只是個普通的本科生啊。”
陶雲勇心裡其實是有點猜測的，但不知道怎麼說，也沒法說，只能閉口不說。
王教授沒有繼續思考，而是說道：“所以，為什麼說你和我一樣，明白了吧？”
陶雲勇當然明白。只要看看這一個月左右陶雲勇的經歷，就知道是誰在影響他了。陶雲勇沒有猶豫，把自己近期的變化講給王教授聽。
“果然如我所料，”王教授笑道，“看來你受到小樊的影響更甚於我啊。”
想了一想，陶雲勇問道：“那，王教授，您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王教授略一思索，很肯定地說道：“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我可以做自己喜歡的研究，充分享受思考和動手的樂趣，也有時間、有精力和有財力給家庭好的生活。
“你要知道，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完全單獨的個體，不是和社會，和他人絕緣的個體。我們必然要受到他人的影響，也會影響他人。這很正常，只要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只要自己付出足夠的努力，就可以心若泰然了。”
這倒也是，陶雲勇想到，心裡那一點不安和猶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雖然是剛剛見面，聊的話題卻很廣很深。王教授多在校園，精力更是幾乎全放在學術研究上，但畢竟年齡擺在那裡，對很多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好為人師，講道理講得頗為透徹，又讓陶雲勇學到了很多東西。
這一頓飯與其說從六點吃到九點，不如說從六點聊到九點。菜沒吃完，兩人都不是飯量大的人，剩下不少；酒更是沒有喝完，兩人都只各喝兩杯，瓶中剩下差不多一半。王教授很尋常地把菜打了包，知道陶雲勇住賓館不方便，就自己帶回去。
陶雲勇先送王教授回家，只四百米便走到小區。
王教授不好意思地表示：“家裡前兩天來了兩個親戚，就住在家裡，不然怎麼也得請你去家裡坐下喝會茶。”
陶雲勇趕忙說：“沒事，正好我喝了點紅酒有點頭暈，出去走走吹吹風。今天認認門，知道您家在哪，下次我再到您家做客。”
送王教授進了家門，把酒、茶葉和打包盒放下，陶雲勇才告辭而去。
雖然已過九點，但島城到處燈明如晝，路上車水馬龍，和油城有很大的區別。陶雲勇一路走回去，走得很慢，微風拂面，漸覺清爽。這裡的風不同於油城的風，涼意更大，但不強烈。
今天晚上和王教授的聊天收穫很大，陶雲勇基本上贊同王教授的說法或者觀點。但有一點，王教授說自己受到樊西開的影響更大，陶雲勇卻不這麼認為。自己的變化近期是很大，但卻只是從半個多月前，最多一個月前開始的，而且只是增加一個副總經理的身份，這也叫大嗎？王教授受到的影響有十幾年，研究、職稱和生活的變化明顯更大才對吧。
陶雲勇並不是想讓自己有多麼大的變化，比如現在變成千萬、億萬富翁什麼的，但在解開“自己被樊西開影響”這個心結的同時，卻又在和王教授聊天中有了另一個小小的心結，“自己為什麼沒有受到樊西開更大的影響”，因為自己才是樊西開最好的朋友，或者曾經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走的再慢，一公里多的路，半個小時也足夠了。陶雲勇回到賓館，把衣服一脫，就準備洗漱。忽然，他想到王教授說的買股票的事情，就是在樊西開的建議之下買了幾個股票，大都翻好幾番的事。
好吧，自己也有股票，記得扔在裡面三四萬已經好幾年了，好像一直虧著，既然想起來，就順便看看有沒有回本吧。
這麼想著，陶雲勇開啟了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