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起了霧,灰白,濃郁,霧從慕高峰的腳下上升,再從他的頭頂散開,像一曼厚重的布,緩緩拉開,又緩緩合攏。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哪有什麼鏡子,身後的世界和眼前的世界渾然一體,圍攏他的霧氣讓他辨別不了來路和去路,腦袋發沉,全身冰冷,他在疑惑中挪動腳步,霧突然散開,腳下的石級清晰可見。

慕高峰向前走去。

他覺得,有種神秘的力量在前面召喚自己,亦有另一種力量在他身後推搡著自己!

眼前的霧氣在他的穿行中退到了身後,或者說是他超越了濃霧。

一切,倏忽之間開朗,沒有太陽,卻分明地有著光亮,一如白晝。

放眼望去,灰白的天際下遙遠的山巒連綿不絕,近處可以看到高聳入雲的險峰,峰上有蒼松,瀑布流動的聲響,夾雜著奇怪的啼鳴——似鳥非鳥,似猿非猿,到有些鵝的喉音,聽上去讓人極不舒服!

可是,慕高峰四下張望,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沒有活物出現,他確定自己站在空曠的山野,和雲崗風景相似,只不過這裡缺少人氣。

因此這裡的空曠顯出莫名的悲傷和惶恐,總覺得有人在窺視,在看不到的地方打量他的一舉一動……冷汗從慕高峰的額頭上、脊背上沁出來,黏噠噠地不舒服,不舒服的不止是體感,而是他的內心,他覺得這個沒有陽光一片灰白的世界彷彿就是陰間。

但,誰知道陰間究竟是什麼樣?他想起自己潛入黑水潭前往西島的情景,陰冷黑暗的海底,他能一個人遨遊,為何現在心底湧上恐懼的念頭?

“是我失去了修為,失去了異能,才有了常人的心態!”

慕高峰幽幽嘆口氣。

繼續往前走,石級向前延伸,兩旁的坦途漸成懸崖。

“我要去向哪裡?做什麼去?長老說只要我能從鏡中走出來便能重獲異能,鏡子呢?”

他想起了長老的話,回頭看來路,已經晚了,他已置身於一個陌生的世界,尋不到來路,四野混沌而又模糊,灰白的濃霧瀰漫過來,他驚訝地看到腳下的路其實是一座石橋,石橋狹窄,僅容一個人透過,在霧氣的縫隙裡,慕高峰不經意看到橋下,那是無盡的幽暗,無法用目光丈量的深淵!

他到吸一口冷氣,腿子哆嗦了一下,感覺兩股之間一股熱流噴湧而出……長這麼大,第一次他因為害怕失禁了……

幸好無人!幸好不是京都!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抬頭看著天空,沒有陽光的天空霧氣籠罩,霧升騰為雲,雲凝固不動,彷彿凍結了一般,時間在這裡沒有概念,方向在這裡沒有概念,慕高峰想著長老的話,回味和辨析著話裡的含義,他挪動腳步,兩股戰戰,畏畏縮縮,他討厭自己現在的樣子,不像個男人,他懷念自己有異能的樣子,可以飛騰,可以潛海,可以與怪獸搏擊,可以調動星辰……

他努力保持著平衡,努力保持著鎮定,他向前走,橋卻長得不見頭,前方到底是何物?是何樣都是未知,只有山峰的影子像畫在畫布上,抽象,籠統,不真實。

“這特麼的要去幹嘛啊?”

他發出質問,自己的聲音盪出迴音,由近而遠,由遠而近,他側耳細聽遠處山峰裡的響動,那些奇怪的啼鳴還在,證明他沒有出現幻聽和幻覺。

他想再回頭看一下來路,扭動腰身,卻聽到腳下突然的聲響——卡查查——子啦啦……

隨即他感覺到了石橋在動,是我下墜,是斷裂,是緩慢的裂開!

而且,正處於橋當中!

沒來的及思想,他聽到自己張開嘴嘶喊起來……啊……啊……

他被巨大的引力牽引著飛速向下,空氣在他的耳邊發出尖銳的嘯鳴,他睜眼恐懼萬分看著灰白的天空遠離了自己,情知自己將墜入萬劫不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