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桑漫無目地的行走在黑夜中,穿梭在京城的屋頂上,夜深人靜,萬家燈火只餘寥寥幾盞,他一人只攜清風同行。

他倒也慶幸沒有燈火通明,沒人看得見他臉上的悲傷,沒人看得清他的眼淚。

他吸了吸鼻子,並不想哭的,只是毫無頭緒的賴活,沒由來的難過。若是師父在的話定然會安慰他。

不行,不能頹廢,他用力的拍了拍臉強行提神,往後要做的便是在簫王府養精蓄銳。哪怕復仇的希望微小,他才年僅十五,雖知自己的處境危險,卻不知自己早已是燕處危巢,隨時都處於岌岌可危的處境。

顧子桑手下只有一小方勢力,也只是滄瀾派被滅後倖存下來的十餘人罷了,這些人皆是直系之人,很值得信賴,如今也都在四處埋伏隨時等候致使。

他口中的武叔,也就是武川,是母親的摯友,聽母親說他們當年也算生死之交,是勝過朋友之間的情誼,當年他被師父救下時,武叔也曾毫不猶豫的去救他,可惜寡不敵眾,還負傷險些喪命,後來又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他,在找到他之前,他也替自己找尋滄瀾派的倖存者,這些年來也一直在為找尋當年的真兇而奔波,不知為何,冥冥中總感覺武叔對於復仇的迫切感遠遠勝過他。

而這幾日,他幾乎都在觀測京城,也大致摸清了路線,這自然也要感謝夜不歸宿的即墨離。

聽說他這幾日都流連在新開的花樓那兒,果然是個好色之徒,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這廢皇子不思進取是真,頹廢也是真,但也極其敏感,對他總是疑神疑鬼的,怕死的很。

“明日,該是選秀的日子了。”

頭上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話,令走神的顧子桑下意識的屏息凝神,站定在原地。

還好,只是一戶普通人家中的人說的,像是個老人說的。

選秀的日子?怪不得這一路上不停的有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嘖嘖,這皇帝倒也真不是人,竟靠這種方式來找同他孃親相似的人。

傳聞那些被選中的女子剛開始都風光無限,獨享皇恩,可最後的結局無不例外是困死在冷宮,這種人,該說他戀舊還是自私呢?不如說他該死吧。

沒了武叔引導的顧子桑胡亂想了一會,實在沒多少頭緒,想著明日也是個重要的日子,即墨離應該也會回府,想到這他才不情不願的帶著乾糧往簫王府跑。

他的庭院處於簫王府深處,所以每次外出都極其小心,所幸他在簫王府不受待見,幾乎沒人來服侍他,他在府中也從不出自己的院子,倒也為他外出方便了許多。為了不讓人發現異常,他在途中還換回了正常衣裳,淺藍長袍,在夜間也不易被發現。

簫王府各個院子都點上了一盞燈,像是為誰的到來而準備的,顧子桑只當簫王是錢多到沒處花才天天點燈。

顧子桑輕輕的翻過一個又一個的牆頭,到最後一道牆的時候,他閉眼細聽四周,確定沒人後才拉起衣裳蹬腳一躍而起。

嘩啦一聲,竟迎面撞過來了一個人!

“嗯,運氣不錯,抓到了投懷送抱的小野貓。”

顧子桑一時被這極其親密的舉動嚇得呆住,半晌後耳畔傳來即墨離帶著玩味的笑聲。

“!”

因為是正面撲過來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相擁在一起,倒真顯得是他投懷送抱似的。

“王爺?”

“嗯。霜兒是不是又耐不住寂寞了?”即墨離說著手上還不忘捏著顧子桑的臉,親暱地笑道。

“這麼高的牆霜兒都能翻啊~”

糟了!被他發現了?

顧子桑臉上還是清冷的很,但心裡早已慌亂了起來,已經不知一次被試探了,但還是第一次被當面抓到,可以他真的試探過了,除非是懂提氣的人,沒能讓他發現不了!

他猛地抬頭看向即墨離,只那一瞬,便對上了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莫非,他真的在藏拙!?

然而那即墨離半聲不響,只是認真的玩弄著他的髮絲,而後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的反應,胸腔漫出幾聲笑,將顧子桑整的不明就裡。

他想將人推開,卻被他更用力的抱著。難不成是想戲弄他?

“霜兒,我好像是病了。”

“那我去叫原祥非來?”記憶中好像去過一次,應該能找到路。

“不行,他看不好。”即墨離說完將頭埋入他的脖頸,像只大狗一樣搖了搖頭。

顧子桑半眯著眼睛只覺得脖子那癢癢的,他究竟?

“我覺得我得了非你不可的病,怎麼辦?醫不好了。”

兩人頓時進入了一時的不可言的狀態。

即墨離沒怎麼喜歡過人,女人麼?當年有不少人費勁心思的往他身邊塞,再美的人怎麼看他也看膩了,他覺得煩,便將人通通丟出府去,讓人以為他興致不同,便試著送字畫,珍寶,武功古籍,甚至是貌美的少年。

他除了活物,其他通通都收,但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收是收了,但幫不幫忙,全隨心意,但那些人還是會送上各種各樣的東西來,好像刷存在感一樣。

他對於情愛一事不甚在意,甚至一直覺得是個累贅,可就是這樣的累贅,如今竟是他心甘情願背上的,可是是什麼時候情願的呢,連他自己都不知從何說起。

大約是,初見的那一刻吧?

即墨離擁著他想的走神,卻不想懷中的人更是驚訝,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顧子桑比他還摸不著頭腦,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薄唇輕啟,一臉不可思議的問,“為什麼?”

“大概是,你飛起來的樣子比以往好看多了。”即墨離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態,輕挑的攬過他的腰,彷彿剛剛曖昧不過是個小情趣。

顧子桑瞪大了眼睛,只是個玩笑,他在想什麼?!他心中不停的平復心情,幸好,幸好只是個玩笑,他只是利用他的關係,可不想事成後還要虧欠他的感情。

等下?他的手?傳聞不是廢的連劍都拿不起了嗎?方才他可是整個身子都被接住了!

“王爺,您的手?”顧子桑滿懷疑惑的翻看著他的手,臉上焦急的像是真的替他擔憂一般。

即墨離噙著笑看著他抱著自己的手不停翻看,倒像是抱著蘿蔔的兔子,煞是可愛。

忍不住湊上前頂住他的額頭,兩人四目相對,四周頓時安靜的嚇人。

可顧子桑的心裡又一陣兵荒馬亂,心怦怦直跳,他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本王的手,拿劍是拿不起了,可抱美人可是很穩的~”

顧子桑憋紅了臉,又惱又羞,低著頭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真想一個過肩摔再踹幾腳去!忍住,忍住……

季安在牆頭捂著嘴抱著劍表示已經心累了。

只有即墨離,表面上神色從容淡定,心裡卻在忍著把人抱進懷裡的衝動。

一切看起來很直白,卻又好像藏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