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2年4月7日早晨諾德王國‧薩哥斯市鎮

再回到薩哥斯商人的家中時貝爾洛許恍若隔世,真刀真槍的戰鬥可是他在開始旅程前從未想過的情節。此時同伴都入住了客棧休養,他則負責來此交差。

“也許我該送他去窩車則的大學。”商人瞪了拿著酒瓶晃入房中的手足低罵:“讓他找點事情做,照他這樣喝下去遲早又會被抓走。而且就算他在那邊被人敲破腦袋也不會有人覺得那是我該負責的了。”

貝爾洛許不置可否,一雙眼睛盯著桌上更大袋的第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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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貪財的小夥子,是吧?”薩哥斯商人失笑。

“老實說,比起財富,我更渴望名利與權勢。”貝爾洛許聳肩。

“你有膽嗎?”薩哥斯商人低聲問。

“我可是帶人殺翻匪穴救回你弟弟的人,你卻問我有沒有膽?”

“不過是殺群盜賊罷了。”薩哥斯商人也不留情,訕笑道。

年輕的貝爾洛許臉上一紅,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有些不謙遜。

“有沒有興趣幹個更大的一件生意?若成功,不只你眼前這袋第納爾屬於你,說不定還有名利和權勢喔。”薩哥斯商人壓低了嗓音,貝爾洛許頓時大感刺激。這樣秘密商議生意的新鮮與亢奮可是以前在村子打鐵時從不敢想像的。

“這跟舍弟遭綁有很大的關連。”薩哥斯商人開始娓娓道來:“在我弟弟被綁架後的十天內,我試圖從各方探查訊息,希望憑一己之力找出可能鎖定我、以及有能力將一個活人在不起城門守衛疑心的情況下,送出薩哥斯的人。這一切都只指向了一個人–薩哥斯治安官。只有他勾結盜匪,才有可能在城內綁票。”

“治安官?治安官的薪餉很低嗎?會讓他動這種歪腦筋?”貝爾洛許惑道。

“本來是不低的,但如果你開始賭博,就會體會到那樣的薪餉根本不夠花。”商人感慨的道:“換作是我在那種情境下,也許也會像他一樣幹起這種無本生意吧。”

“所以你希望我去舉報治安官?”貝爾洛許問。

“事已至此,若舉報後我一定早在國王的懲戒下來前就會被他所害。唯一的方法是直接將他擒住,請國王王上舉行一次對質,讓諾德的法律解決這件事情。而我已經得到線報,他明晚會請城外的盜匪團入城接洽,我們便趁機打他個措手不及,到時整座城鎮都會是我們的證人”

“我人手不足,而且都帶傷。”貝爾洛許直接了當的說。

“人手的事情我已經準備好,有數十名熱心的小夥子市民願意幫忙。你只需要在戰鬥中領導他們搜捕這些該死的強盜就可以。”

貝爾洛許看著閃閃發光的第納爾,咧嘴一笑。捧起沉甸甸的麻袋:

“成交!”

當貝爾洛許回到旅社時,卻見一個妙齡少女在巷口,正是尤里雅。

“隊長。”少女獵手有些忸怩的輕聲叫喚。

“嗯?怎麼在外頭,不進去嗎?”貝爾洛許胸口一熱,這可是第一次和年輕女孩單獨交談,雖然他心性老實,卻也不免心中一蕩。

“我昨天跟羅芙在戰鬥中逃跑,你會不會想遣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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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當然不會啦。但我希望這是有人最後一次逃跑,畢竟我們是民兵團。”貝爾洛許孩子心性,事情過了就也不太介懷,加上大男孩總愛在女孩面前做做樣子,更不會多加怪責。

“一起進來吧,我們有新差事喔。”

1252年4月8日日落諾德王國‧薩哥斯外城

陽光斜斜的照進薩哥斯的石板路,就如同數百年來的例行公事一樣。城內木屋的影子被拉長,夕陽的點點金光灑在港口船桅上。忙碌的碼頭工人們也已經開始收拾工具與貨物,準備結束一天的辛勞。

貝爾洛許揹著大斧,盯著忙上忙下的年輕小夥子們。海寇巨漢的兵器此時已經成為他的裝備。他一身護衛的扮相,讓人以為是船主的僱傭保鏢,倒也不太引人注目。但若仔細看,便能發覺這些小夥子都在靴下、腰間藏著或長或短的兵刃,神情也都不太自在,貝爾洛許只希望他們別漏餡。

此時治安官剛從城外歸來,身後十多名諾德輕步兵跟著。整齊的步伐在石板路上行軍聲倒也和工人們的麼喝聲十分應和。他們走過碼頭大道,夕陽越往海里沉,天空就越紅。

“就是現在!動手!”薩哥斯商人抽劍高呼。

路旁木屋視窗探出一人,正是獵手尤里雅。她弓弦激響,一支利箭從上而下射進隊伍前頭治安官的肩胛。碼頭工人紛紛拋下貨物,抽出預藏的兵器,吆喝著衝向治安官的隊伍。這些輕步兵其實都是盜匪身分,忽然被一偷襲土匪好勇鬥狠的本性立刻表現出來。手持大斧就往市民們砍去。

擅長投擲的羅芙從路旁推車後探出,標槍連擲。一名盜匪連中兩槍,慘然倒地。提爾、哈克曼則領著市民從街角衝出,他們上一役都從海寇手中取得更精良的戰斧,此時殺敵更是如虎添翼。一些市民從屋內丟擲傢俱、車伕則將推車移到路口。轉眼間就把這群盜匪封鎖在碼頭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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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治安官眼見事蹟敗露,又看見薩哥斯商人的身影。瞬間明白了是商人主導這一切,當下決定擒賊先擒王,正要揮刀撲上時胸口卻被斧柄狠狠地撞了一記。來人正是貝爾洛許。

治安官畢竟是出身行伍,雖然已經中了箭傷卻還是蠻勇地跟貝爾洛許動上手。他一盾一劍攻守之間自有進退,貝爾洛許儘管年輕力盛,又持雙手斧重武一時之間卻也討不了便宜。貝爾洛許不通武藝,一味的重砍。斧擊在治安官手上的日耳曼圓盾留下了一道道斬痕。治安官手臂早已經被貝爾洛許的怪力給打得通臂痠麻,幾乎就要支撐不住。

“嘿呀──!”年輕的鐵匠久攻不下更是焦躁不堪,大斧揮得更用力。剛猛無儔的一斧硬生生劈進了治安官手中的圓盾。

治安官見狀心中大喜,回身急轉,圓盾順勢往內一奪,貝爾洛許的重斧頓時脫手。治安官的利劍順著他的體勢刺出。但這攻勢卻被及時衝上的提爾用戰斧格開。治安官身子被這一格頓時失去平衡,心中叫苦不迭時已經被跟上的哈克曼斬下整條右臂。

此時頭領重傷致殘不省人事,這群盜匪也開始慌了陣腳企圖突圍逃出城外。但憤怒的市民們卻越聚越多,把整個碼頭都圍了起來。裁縫師傅傳送尖刀、農人持著銳利的農具、漁民拿著鐵勾。落單的匪徒立刻就被圍殺,一點機會都沒有。不願投降的匪徒則被逼著往北海中跳下,身上的鍊甲把他們往冰冷的海底拉去。其他人見狀,瞬間明白了事實,不一會便紛紛束手就擒。

“好啊!”“薩哥斯不容許土匪染指!”市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他們之中早已受海寇之苦許久,進出城外都得提心吊膽。現下這批悍匪死的死、降的降。他們心中的喜悅當然強烈。

而發現騷動的城內護衛也在第一時間內就率隊趕到。有不少還是從皇宮緊急調出的人手,甚至可以看到有一個諾德皇家侍衛分隊在其中,足見拉格納國王已經被驚動到了,想必薩哥斯商人會立即得到他所求的注意。一位貴族模樣的雅爾正在馬背上聽著商人的口供,諾德勇士們則將土匪們一個個捆綁押送。事情在短時間內似乎就得到解決。

貝爾洛許拔出砍在圓盾上的重斧,心中有些不自在。剛剛的打鬥讓他體悟到自己的戰鬥技巧可說是生澀的可以。

“想什麼呢?小夥子。”凱特琳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成為一個好戰士。我來來去去就是直砍橫劈這幾招,遇到尋常敵人或許還能抵抗……但若遇上真的強手,根本過不了幾招。”貝爾洛許苦惱地說。

“別想那麼多,你小子力氣大、皮粗肉厚。原也不需要太多技術。我年輕時在斯瓦迪亞當軍需官時見多了真正的勇士,我得說你有他們的樣子。何況,你有一群戰士可以請教。”凱特琳安慰道。

這話倒是點醒了貝爾洛許,哈克曼與提爾都是使斧的硬手,尤里亞擅長弓術,羅芙擅長擲矛與近身格鬥、凱特琳雖然一副尋常大嬸的無害模樣,用起鈍器來竟也是力道萬鈞。

“隊長,商人老爺在屋內等你。”提爾上前低聲道。

“大家有受傷嗎?”貝爾洛許看著身後諸人,幸好均無大礙。而這場行動雖然是勝利告終,但他們還是失去了十位薩哥斯市民。

1252年4月8日晚間諾德王國‧薩哥斯市鎮

商人屋內,貝爾洛許一進門就被商人抱住。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能夠認識你這樣的勇士我深感榮幸。”

“哼,讓所有為惡之人都為貝爾洛許之名所戰慄吧!”貝爾洛許傲然道。

商人感激的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大把第納爾塞進貝爾洛許手中。興奮的說道:“現在禁衛軍已經將那個惡毒的殘廢押在地窖中,我得在他被絞死之前去要求王上主持一個對質。當然,這部分就不勞你煩心了,免得橫生枝節。”

“我希望一切順利,希望還能有與你共事的機會。”貝爾洛許由衷地說道,薩哥斯商人是他來到此地第一個給予溫暖和援助的人,而且又不吝報酬。這讓他這個外地人感到十分窩心。雖然是各取所需利益關係,卻也因為並肩作戰而生出真感情。

“那當然,我也希望那該死的土匪沒有賄賂太多人做假證,那我可就慘了。這樣吧,如果事情順利我會在酒館與你碰面;若是你看到我的人頭被吊在城門口,我相信你也知道何時該離開這座城鎮,假裝沒有這回事。祝福你!我得開始動身了!”

出門時,貝爾洛許的行囊重了不少。這讓年輕的鐵匠心裡十分踏實,這樣豐厚的收入已經大大超出他打鐵時的酬勞。

父親阿,你太傻了。男子漢就是該過這種日子!

一直到夜深與同伴飲酒作樂時,貝爾洛許腦袋這句話依然轉個不停。

“嘿──!哈哈哈哈!”眾人的鬨笑聲讓貝爾洛許回過神來。迎面對上尤里雅不好意思的目光,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被啤酒噴了一身。

“隊長,不好意思……喝不下了。”尤里雅脹紅著臉,擦去嘴邊酒漬。臉上兩朵霞雲般的緋紅不知是害羞還是不勝酒力,甚是嬌媚可愛。貝爾洛許笑著搖搖手,自己拿了條燻魚吃。

“隊長我幫你報仇!”哈克曼醉醺醺地嚷道。他金須箕張,現在這一醉,埋在大把鬍鬚中的臉更是通紅醒目。只見他抬手,一杯啤酒就往尤里雅頭上淋去。在少女驚叫中,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羅芙見狀則趁機擒住作惡的哈克曼,也把手中啤酒往他嘴裡灌。哈克曼吞飲不及反又嗆了尤里雅一身,眾人都已經有了醉意,越玩越不堪。諾德人的豪放氣質被酒精一激整個不受控制了起來。

“幹什麼啊!別浪費啤酒!”凱特琳曾是斯瓦迪亞的軍需官,看不慣眾人這樣嬉鬧糟蹋飲食,遂不禁責怪道。

“大嬸我愛你!”哈克曼沒頭沒腦的大叫,捧起桌上的捲心選單膝下跪。

“去你的,誰是大嬸!”凱特琳又好氣又好笑。

這樣荒唐的嬉鬧一直到東方泛白才結束。

迷濛間貝爾洛許好像看到了父親,跛著腳搖搖晃晃來到他身前。

“父親……?”貝爾洛許低聲問道。

但“父親”並沒有回應他,只是拿著打鐵用的鋼槌對著他臉上敲下──

“不要──!”貝爾洛許大叫,從通鋪驚惶坐起。和眼前的中年人撞了個滿懷,兩人又是一聲痛呼。貝爾洛許這才看清原來來者是薩哥斯商人。房間內的酒氣和昨夜的荒唐讓他頭痛欲裂。反倒是房中的夥伴們睡得香甜自在,男女衣衫不整地靠在一起也毫不在意。

熱毛巾被塞進手中,是凱特琳。

“年輕人亂七八糟,洗洗臉吧。商人老爺有話跟你商量。”凱特琳嘟囔著,像個老媽子一樣撿起地上的空酒杯。

“您早阿。”貝爾洛許眯著眼,陽光曬進讓他有些看不清商人的面貌。

“你也早,抱歉把你弄起來。”商人嘆著氣,席地而坐:“但我是來告別的,而且馬上就要動身,不得已才這麼做。”

“啊?發生什麼事了?”貝爾洛許揉揉眼睛。

“事情並不是像計劃中的那麼順利,國王並沒有很在意這件事情。當然,他感激我幫他除掉了一個帶著治安官面具的強盜,卻在我出宮後偷偷命人跟蹤我。唉!我想一個擅長煽動百姓的商人,一定會讓國王睡不安寢。所以我已經決定遠走高飛了……”

“這對你不公平阿!你明明就幫助……”貝爾洛許驚呼。

“卡拉迪亞何時公平過。”商人嘆氣,貝爾洛許也默然,他知道父親受到的待遇更不公平。

“國王在這塊大地上總能為所欲為,王上他沒馬上殺我反而給我時間自己消失,這已經是最大的慷慨了。國家內外都是紛擾,身為一個王位不穩的君王,坐好王座是首要之務,再來才是正義良善,各國都是這樣的……”

貝爾洛許心中一沉,他本來打算商人得到封賞之後順勢把他引見給拉格納國王,重新拿回父親本來該得到的榮耀與權力。現在看來已經不太可能了。

“你放心,我沒提到你的名字,所以國王並不會將你視做我的黨羽。”商人見貝爾洛許臉上黯然,還以為他是因為擔心惹上麻煩,忙這樣解釋道。

“無論如何,孩子。你是位英雄人物,希望你可以從我身上學到在這片大陸上安身立命的方式。你可以選擇各種闖蕩的方式,可以選擇為各種旗幟效命。只要有勇氣,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大步向前,總會有出人頭地的時刻。言盡於此我得離開了,祝你好運。”

商人留下了一小袋第納爾便離開了酒館。

貝爾洛許呆呆望著手中的錢,思索著讓自己離開費爾辰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