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顛倒沉淪
恍惚間,
汽笛聲像索命的催眠曲,瞬間讓左馳停下了腳步!
夢境中,左馳見自己正身處於客廳,家中父母開心和他說著什麼之時。
他毫不猶豫衝入廚房,拿起菜刀就是抹了自己的脖子!
且看,遊輪上左馳那失焦的雙目,瞬間恢復神采。
他目露滔天的殺意,瞧著周遭朝他不斷席捲而來的條條肉蛇,手中兩把妖刀,不要命的飛舞。
他誓要將這些肉蛇一一斬斷……
未多時,塊塊血肉落地。
旋即二話不說,左馳朝著郵輪各處橫衝直撞起來,待到一處歇息片刻。
恰於此時,陰影處,太郎丸鑽出!
他忙朝左馳大喊到:“御主,我用影遁觀察了一番,那貘妖應該在遊輪甲板下!”
聞聽此話,左馳即刻朝著輪船甲板下行去!
二人所過之處,無數肉蛇生長而出,像是荊棘不斷阻攔兩人。
同時間,那道道汽笛聲起,一路來兩人走得極為吃力。
每走一段距離,那汽笛聲就會乍響,瞬間將兩人拖到夢境中。
繼而兩人在夢境裡自殺,然後清醒,邊斬開攔路不斷攻擊的肉蛇,邊朝著那貘妖可能所在的方向前行。
不知不覺,兩人此刻抵達放有發動機的機艙內部。
只是這會看去,仿若被人吞入肚腹之中,抬眼一瞧,周身都是血肉之色,如行走於某個巨型生物的腸道內。
兩人走走停停,等到了那發動機所在的機艙時,瞧著眼前一幕,卻不由愣神!
就見那是隻貌似大象之物,不過卻只剩一顆巨大頭顱。
漆黑的雙眸,盯著左馳和太郎丸兩人!
太郎丸見到這隻所謂的貘妖,下意識脫口而出:“這是什麼東西?”
二人眼前,是血肉與鋼鐵奇怪的組合!
那包裹在巨大發動機上的血肉,發出如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動聲,不時伸縮鼓動。
左馳看向這隻奇怪生物,應是被人強行變成這一形態。
隨即開口到:“閣下想必便是貘妖了,你這像活物又像死物,半肉半機械的模樣,這般活著不難受嗎?”
這擁有著碩大頭顱的貘妖,長鼻不時甩動,發出厚沉之聲:“我也沒有辦法,當初被蚖祖打敗收為式神,他便將我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那蚖祖是怎麼做到的!”
“他可以賜予一人不死的能力,也可以讓軀體上的血肉變成任意形態。
我就被他以這郵輪為框架,將我的血肉填入其中,弄成了他想要的模樣,讓我以血肉之力驅動這艘船。”
左馳沉聲:“都變成這樣了,你還願意為他賣命?!!”
“蚖祖說了,只要我盡心盡力任他驅使幾年,他就還我本來面目!”
左馳冷笑:“那你可太天真了,既然伱已淪為他人式神,那蚖祖到時只要封了你的意志,照樣可以讓你以這種形態繼續為其效力!”
講到這,左馳緩緩說到:“不如這樣,我以手中刀劍替閣下解脫如何,這血肉混著鋼鐵的縫合之姿,就連我這旁人看得都難受,與其苟且偷生,倒不如走得瀟瀟灑灑!”
這貘妖聞言,漆黑的雙眸閃過猶豫之色,隨後卻甩了甩長鼻:“不,我還有機會恢復原來模樣,我不能這般死去!”
左馳聽到這貘妖到了如今地步,依舊是抱著僥倖心理活下去,暗自長嘆。
隨後雙手持刀:“那我也就不多說了,像你這樣冥頑不靈的妖怪,我可是頭一次見!”
這貘妖卻極為憤怒到:“你知道什麼,我自一隻幼崽一點點成為鬼神級的妖怪,期間遭了多少磨難,但凡有機會能變回原來模樣,我自然會想方設法活下去!”
“那就無需多言了,我這便強行超渡你!”
左馳雙手持刀,卻見他剛要朝著這隻巨大貘妖衝殺而去之時!
這貘妖,長鼻高抬,口中呼喝:“夢貘術,醉生夢死!”
嗡——!!!
就見他那長鼻,如雷貫耳,聲似汽笛盪漾!
忽而,
左馳也好,一旁太郎丸也罷,二人身形不斷搖擺,神情在恍惚和清醒間閃回!
兩人於夢中自戕,自現實中清醒,轉而再次陷入夢境,繼續如此迴圈往復。
一瞬間,左馳在夢中去過雪山、海邊、大漠、城市、公園、學校……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他在夢中見到了高山流水,風花雪月,也目睹了地動山搖,乾坤倒轉!
種種人間景象在他一次次自戕之下消散,只是剛恢復清醒,又一次被這貘妖索命之音帶入夢幻泡影裡!
實境和虛境相互交錯,真境、事境、物境變換莫測!
由實到虛,再以虛到實,在這貘妖長鼻中不住發出的聲音裡延伸和擴大!
情、神、意的體味,讓人愈發昏昏沉沉!
不過好在,夢境於現實中,還能區分。
畢竟二者景色各不相同,只需耐心分別,再以自我了斷的形式,便可自虛妄夢幻裡擺脫!
可漸漸的,左馳發覺,夢中之景,開始和現實慢慢重疊。
到最後,現實是怎樣景象,夢中亦是一般模樣!
其後,週而復始,如一次次不斷連續回檔,一次又一次,讓左馳徘徊於死與活的輪迴內。
到最後,瞧著眼前那隻詭異的貘妖,它似乎有點累了,正大口喘息。
而左馳,則遲疑了!
他已不知在現實與虛妄中徘徊多少次,這會已舉棋不定起來!
此時此刻,情景交融、虛實相生、言與意、形與神、實與虛、顯與隱、景與情、含蓄與明朗、就像是漫天飛舞的花碟,讓人愈發迷惑!
左馳瞧著手中兩把妖刀,眼露迷惘,隨後拿起一把刀架於自己的脖子,心中猶豫:“我這會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他回憶著自己的死亡次數,看情形應該是在夢中,二話不說朝脖子抹去!
噌!
便見包裹在左馳脖頸聲的深藍戰衣,突然冒出一道火花!
左馳旋即大驚,驚撥出聲:“不好這裡是現實!”
思及此處,左馳忙朝身旁太郎丸看去,就見太郎丸眼露迷惘,正反握著鐵尺,朝心窩處刺去!
剎那間,左馳忙出劍阻止!
鐺!
一聲脆響,太郎丸目露迷惑,瞧著擋住自己鐵尺的長劍,扭頭看向身旁左馳:“御主,你這是做什麼?”
左馳一臉凝重:“別動手,這裡是現實,不是夢境!”
一聽這話,太郎丸目露恍然,緊接著脊背發涼,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心驚膽戰不已!
他不由慶幸若非左馳出手阻止,否則他怕早已死在自己的刀下!
左馳也是心生驚懼,若非他身上裹著層戰衣,這會早就成了冰冷的屍體,以最沒意義的死法而離世!
左馳凝眸:“太郎丸你不要動,剩下的交給我!”
且看那貘妖,喘息片刻後,再次高抬自己的長鼻,不住發出如汽笛的嗡嗡聲!
頃刻,
左馳在夢與現實中徘徊,而太郎丸已躺倒在地,看情形徹底陷入夢境裡不可自拔。
唯有左馳還在一步步朝著這隻貘妖靠近過來,就見他不時抬刀抹過自己的脖頸,擦出道道花火!
實在是這貘妖索命的催眠之音接連不斷,加之夢境與現實一般無二,當真讓人醉生夢死,虛實不分!
就這般,當左馳來到這貘妖身前,瞧著眼前這血肉與鋼鐵交合的產物。
剛從夢中甦醒的他,在這虛實顛倒,黑白不分,生死交錯的境地裡,終於抵達貘妖的巨大軀體面前,他高舉手中刀劍。
雙目凝出霜,只冷冷道了聲:“結束了!”
鋒芒,忽閃!
一刀斬了生死顛倒,抹平了心中迷惑!
血液飛濺,就見那碩大的貘妖腦袋劈斬為二,如花蕾綻放!
這似真似假,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的一切戛然而止。
瞧著眼前這被妙翅切開掛在機械上的貘妖腦袋,左馳長舒一口氣:“結束了……”
回憶之前種種,這貘妖戰力著實一般,但他那一手讓人沉淪於夢中的詭異手段,卻極為難纏。
讓人分不清是與非,顛倒於真假裡,徹底沉淪!
待到左馳退出鹹空獨運之境,且看這包裹郵輪的血肉,已變得無力,開始片片脫落,露出這艘輪船本來面目。
左馳來到躺在地上的太郎丸身旁,拍了拍這狸子毛茸茸的面頰。
待太郎丸清醒起身,揉著迷糊的雙眼,瞧著那腦袋已經被劈開的貘妖,輕撫胸膛,感嘆到:“終於結束了,這妖怪可真是讓人頭疼!”
“好了先離開這裡,咱們到甲板上透口氣!”左馳隨即講到。
兩人旋即離開郵輪內部,朝著外面行去,待來到甲板之上,卻聽一聲啼鳴自空中傳來。
形如鶴的朱鷺妖鳥,自天空飛落於甲板上。
它身形蠕動幻化,成了那蒼老枯瘦的翅斂,繼而忙問到:“怎麼樣了?”
左馳點頭回應:“解決了,只是可惜,如此一來,恐怕沒辦法確定蚖眾海上據點在什麼地方。”
太郎丸也是嘆息到:“是啊,實在是那隻貘妖太難纏,一手入夢之術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只能儘快斬了。
不然還可以拷問一番,逼他說出據點的方向。”
聽到這話,翅斂一臉落寞,海風呼嘯,細雨傾襲,打溼了他滿頭的白髮。
這讓他看去顯得蕭索,此時翅斂心情就像是當前陰沉的天氣,變得極為沉重。
隨後長嘆:“唉……時也命也,自打翅盞沒了蹤影,我就懷疑他搞不好已不在人世,只是因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甘心罷了……”
當翅斂心灰意冷之時,那一個個被拖入夢境之人,也開始甦醒過來,他們自遊輪各處來到甲板上。
“怎麼回事,我不是在劇院裡欣賞歌舞嗎,怎麼一轉眼發現自己躺在走廊上?”
“我也是,一眨眼就躺在破爛的客房內,這輪船外面看著嶄新,裡面卻那麼陳舊?”
“不對,我是不是在夢遊?”
“是不是什麼地方搞錯了,我記得從登船一開始,這船裡要多奢華就有多奢華,怎麼一轉眼變得這麼破了?”
“這地上一攤攤像肉的東西是什麼?”
清醒過來的人們聚集在甲板上,畢竟遊輪內部早就變得破爛不堪,更主要的是那跌落各處的血肉,讓人瞧著反胃,沒人願意待在裡面。
左馳並未搭理這些人,而是朝翅斂問到:“你要是化為本相,能不能抓著我和太郎丸離開?”
“可以的,咱們還是走吧!”
可就在此時,一條遊艇正快速朝遊輪所在的方向駛來。
遠遠看去,那快艇如海平面上的一葉扁舟,越來越近。
忽而!
一股窒息感襲來,左馳心生感應,一旁太郎丸雙目一沉。
左馳忙道:“翅斂,快離開這裡!”
雖不知左馳為何這般說,但翅斂不敢耽擱,只是就在他即將化出本相,逃離之時……
猛然間,天地大變!
那如墨染粘稠的氣息,瞬間伸展擴張,將郵輪包裹!
一時間,乾坤倒轉,蒼穹換了顏色,方圓三里,徹底被這墨染之色籠罩!
輪船上,所有人只覺身下郵輪顛簸搖晃!
緊接著發出沉重的金屬聲,開始側翻,有不少人直接自甲板側滑飛出,重重落地!
再看入目的世界,早已煥然一新,茫茫大海消失,郵輪已然擱淺。
眾人只覺熱風迎面,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極目,土阜上丘,拔地而起,如柱似樹。
這土丘有的匍匐於地,似獅虎,如龍蛇,亦有的怪頭怪腦,像神魔猙獰,亦或者肅穆莊重,若城堡帳幔。
就在剛剛一瞬,滄海化作了苦鹹之地,翅斂也未來得及化出本相,便落在甲板上。
抬頭看去,所有人都身處於蒼茫戈壁的冷峭中,猶如進入原始荒野,滿目蒼涼,毫無生氣。
此時,落日餘暉灑向整個戈壁灘,抬眼,是大漠西沉的沉重,眾人心頭只剩孤寂和落寞。
可最讓人在意的是,那一把把鏽跡斑斑的刀劍,劍身深深扎進粗砂礫石內。
像是預示此方世界是刀劍埋骨之地!
“畛域開,森羅劍冢!”
一道聲音自遠處久久迴盪!
聽到隨風飄來的聲音,左馳暗自嘆息。
方才他看到那遠處疾馳而來的遊艇時,一股熟悉的肅殺之氣便迎面而來,那便是施展畛域時讓人心生不祥的感覺。
就見,遠處戈壁灘地平線上,夕陽餘暉中,一人持刀緩緩朝眾人行來!
同時,那把把紮在沙土中無數的刀劍,自行抖動發出陣陣龍吟。
太郎丸咬牙:“糟糕透頂,我們落入了對方的畛域內,這可怎麼辦?”
左馳聞言不作回答,眼中若有所思。
未多時那人,在百米外站定,久久不動。
此人聲音迴盪:“收到訊息,有人在遊輪上鬧事,其他人站著別動,那鬧事的幾人最好這會自己站出來!”
“當然,要是不願意也無妨,全部殺了了事!”
遊輪上,翅斂仔細打量來人,凝眸沉聲:“就是那人將我抓了後,交到了軍方手裡!”
聽到此言,左馳旋即瞭然,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此人就是所謂的高度機密,那個有著s級的非正常人類。
且看這人,留有一頭短髮,銀如雪,瞧去熠熠生輝。
此人臉上戴著面罩,能看清的只有他帶勾的凌厲雙眼。
左馳見到來人,朝身旁太郎丸二人講到:“如今看來所謂的聯合政府內部,搞不好和蚖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你們先待在船上,我先下去會會那傢伙,至於遊輪上的其他人,等我和那人起了衝突,一個不留,斬盡殺絕!”
兩人聽到左馳所言,默不作聲,只輕輕點頭。
卻見,左馳直接跳下輪船,等到他雙腳落地,飛濺起塵煙!
緊接著左馳踩踏粗砂礫石,步履發出咯吱咯吱聲,他緩緩靠近,待兩人距離五十多米後站定。
左馳嘴角維揚:“弄死船上那頭貘妖之人就是我,如果我沒看錯,你就是那什麼s級的存在是不是。”
待到左馳把話說完,再瞧此人,卻久久不語。
他雙目微凝盯著全身包裹戰衣的左馳,眼神中全是驚疑不定,鼻翼微不可查的伸縮。
一股香甜的人味,夾雜熟悉卻也陌生的血脈氣息,在其鼻尖縈繞。
他凝眸問到:“你…你……你……”
發現自己說話有點磕巴,繼而佯裝咳嗽幾聲,調整語氣到:“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左馳冷笑:“閣下,既然要問我叫什麼,是不是應該自報家門,這樣才合禮數啊?”
聽到左馳如此說,這男子猶豫片刻,接著慢慢開口到:“我姓左,左右的左,名真守次郎!”
“呃,這麼說來咱倆還是同姓,我也姓左,左右的左,不過沒你東瀛那麼麻煩,單名一個馳字。
你叫真守次郎,這麼說保不齊有個兄長對不對,該不會叫一郎或是太郎吧?”
只不過,這左馳帶有戲謔語氣的話語,並未得到對方的應答。
就見那人只默默矗立,沉默良久,隨後深吸一口氣,徐徐開口:“我會殺了你!”
左馳聳肩,晃了晃手中刀:“是嗎,雖然此地是你的畛域,不過我可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