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的補課結束之後,學校又給大家留了五天的假期。
一放鬆下來,晉舟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她特意買了一張計劃表,規劃以後的日程。
安然在給她打掃房間看到表格後,皺了眉:“你光制定計劃,具體的實施日期想好了嗎?你要把計劃落地才行。”
既然有了計劃,晉舟就是想好好學習的,但被安然這麼一質疑,她又覺得興致缺缺起來。
計劃上她原本應該從隔天七點就開始起床刷題的,結果到了隔天,都已經快中午了,她還沒起床。
安然原本就對她的成績發愁,此時見她如此不求上進,一把搡開她的房門。
“晉舟,你睡夠了沒有?高三是讓你睡覺的階段嗎?慶大你以為隨隨便便裝裝樣子做個計劃就能進去了?”
面對安然恨不能讓自己二十四小時都在學習的態度,晉舟很不能接受,她坐著沒動,垂眼看著床單,用沉默抵抗。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現在說不得你了?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安然太瞭解自己女兒了,她什麼情緒下做什麼表情,這表情是什麼意思,她瞭如指掌。
這邊安然聲量剛拔高,另一邊晉嶽就推門進來。
“我把飯做好了,你倆快來吃飯。”
晉嶽在這個家的作用就是在關鍵時刻調節母女關係。
安然這股氣兒還沒發洩出去,正要再說兩句,晉嶽忙說:“閨女,你怎麼在家裡還過敏了?是不是沒藥了?趕緊去醫院看看醫生開點藥。”
說完拼命朝她使著眼色。
晉舟知道她的老父親這是讓她戰術後撤,回頭見安女士還在喋喋不休,她立馬從家裡逃了出去。
她爸雖然在安女士面前窩囊了點,但關鍵時刻還是沒拋棄隊友,這點值得口頭表揚。
從家裡出來,晉舟的呼吸總算順暢了些。
醫院離她家不遠,她到時前面還有很多人。在等號的間隙,她把慶大的學校概況頁面點了開來。
眾所周知慶大是所好學校,令大多數學子望塵莫及,但自從她把江沅和慶大掛上了鉤之後,她又覺得這所學校平平無奇,因為他們沒有眼光,所以才會把同樣沒有眼光的江沅當成寶。
想到江沅,晉舟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喜歡他的第一年,那時晉舟覺得,想要成為一個不偏科的學霸,自然要多跟不偏科的學霸接觸,什麼“潛移默化”,什麼“近朱者赤”,大概都是用在這時候的。
那會江沅跟她還不是一個班,水房就在他們教室的後門,那一年晉舟沒少自告奮勇打掃衛生,天天到班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拖把和抹布去水房清洗,誰跟她搶著幹活她就跟誰急,江韻為此還特意開班會表揚過她。
“大傢伙一定要學習晉舟這種以班為家的精神。”
現在,江沅被保送到頂流大學——慶大,進了他心心念唸的航天宇航工程系,而她這個頂流大學——慶大物理教授的女兒的物理成績還在及格線上苦苦掙扎,敢情拖了兩年的地,江沅不偏科的學霸的氣息她一點都沒吸收到,沒吸收到也就算了,最近還頻頻在他面前出差錯。
“27號晉舟。”
護士在門外叫著她的名字。
現在回想起他的那句話“不是一路人”的話,她仍然氣不打一處來。
考不上慶大?
為了江沅考慶大?
晉舟冷笑,她就要為了自己考慶大,閃瞎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的狗眼。
晉舟大步流星進了屋。
每年一到夏天她就開始紫外線過敏,被光線照到的地方輕則發癢重則紅腫不消,最嚴重的時候她連門都不能出,迫不得已要出門也必須得穿長袖的衣服,所以她很討厭夏天。
坐下之後,她把衣袖挽起,還沒等說話,忽然聽到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響。
“哥,插個隊插個隊,快點救救孩子吧。”
一道身影風風火火從她身邊經過,晉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醫生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口罩顯然遮蓋不住他臉上的怒意:“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
晉舟抬頭,看見一個臉上有些許嬰兒肥的姑娘站在醫生的桌邊正討好的笑著,或許是剛才跑得急又或許是外面的溫度實在太高,這會她臉頰紅撲撲的,說話時氣都還沒喘勻。
她的心忽然提了起來,雖然跟之前見過那兩次看起來感覺不太一樣,但這是江沅的女朋友沒錯。
晉舟頓覺無語,這是什麼樣的孽緣?
“哥,你一會快幫江沅看看他的傷口,他馬上上來了。”姑娘顧自端起醫生手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乍一聽到江沅的名字,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的晉舟的身板頓時挺得筆直。
忽然,一陣不緊不慢地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止於門口,緊接著,一道低沉的嗓音從她的身後傳來,語氣吊兒郎當的。
“死不了,我在外科掛號了。”
起初晉舟只覺得如芒在背,彷彿上課看小說看得正興起,忽然有同學告訴她班主任正在後門的小窗戶看她一樣,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但現在聽來,這人聲音雖然像江沅,但是這語氣跟那個說話總是溫聲細語,待人接物使人如沐春風的江沅的語氣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晉舟不由有些懷疑,難道是同名同姓的人?可女朋友是同一個人啊……
“你就先讓我哥給你看一下嘛,我哥以前也是外科的,你這傷口不能這麼放著不管啊。”那姑娘急了。
這聲音嚷嚷的人心煩,聽當事人那意思,這傷口完全沒問題啊,所以這姑娘到底在急什麼?先拋開她是江沅女朋友的身份,這人在醫院喧譁不說,她從一進門就完全忽視了自己這個等了半天才排到的病號。
晉舟這會兒火氣上來了,她使勁往後挪了一下椅子,刺耳的摩擦聲使屋中頓時安靜下來。
她站起來,足足高了那姑娘一個頭,氣場得有三米二,她垂眼看著姑娘,說:“現在是我的號,你想插隊是不是應該先問我?”
姑娘愣住了,臉忽然紅了起來,她看著晉舟,眼中有些猶疑,或許是覺得晉舟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過了會兒,她低頭小聲道著歉:“對不起,我是太心急了,請問你能讓我們插個隊嗎?”
“不能。”晉舟說完重新坐下:“後面排隊去。”
餘光看見有人在身邊的診床上坐下,一道視線掃過來,晉舟頓時覺得自己的左半邊身子發麻,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醫生的臉上。
一邊的姑娘被自己的堂兄看了一眼,也乖乖地坐到了那邊的診床上。
晉舟聽到一聲輕笑從那邊傳來,還是剛才那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她沒理,看過病後,目不斜視拿著單子準備出門取藥。
一道人影適時從床上站起,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晉舟覺得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她心頓時翻了個個兒,被撞的地方火辣辣的。
不滿的回頭,正對上男人看過來的視線,只見陽光在那人的身上勾勒出一道金邊,他這會兒動作隨意地斜靠在桌邊,一雙長腿交疊,牛仔褲腳微微上卷,露出踝骨分明的腳踝,只有一小節,面板細膩的好像陶瓷。
晉舟忽然愣住了,臉上好像被人扇了百八十個耳光。眼前的男人可不就是狗男人江沅。
但她覺得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眼前的江沅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在學校時,說話都是溫聲細語,校服的拉鍊恨不得拉到後腦勺,活得像個修女,就連他疑似嘲諷自己的那天早上,看起來都那麼溫文儒雅,所以那擁有著知書達理又寬容的樣子的江沅修女去哪了?他怎麼就變成這副欺男霸女的紈絝子弟模樣?她不禁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看什麼?”他這明顯是挑釁的語氣。
想起那天的事情,晉舟心裡還是有怨的,雖然這段時間她經常做“對不起”他的事。
她原本想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無奈生性衝動,這會兒再被江沅一激,頭腦發熱後,她沒好氣地回嗆:“你不看我就知道我看你了?”
說完也不等江沅還擊,轉身噔噔噔跑了出去。
取完藥,她下樓時又路過面板科,原本想一溜煙跑過去,可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她把藥放在旁邊,拿出手機偷偷對著屋裡胡亂拍了一下。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了,一股悶熱的夏風迎面拂來,她險些窒息,顧不得頭頂的大太陽,晉舟給錢晨發了個影片過去。
手機的那頭,錢晨額頭上貼著冰袋,雙目無神的看過來,顯然是在休息中被吵醒。
她閉著眼睛嚷嚷:“我們老班瘋了,留了一堆作業,我昨天刷了一夜的題,剛睡了一會,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跟我說。”
晉舟說:“我有要緊的事,我想跟你討論下母豬的產後護理。”
錢晨像被針扎到屁股一樣從床上跳起來:“你他媽。”
晉舟見她真急了,也不敢再插科打諢,忙正色開口:“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錢晨翻著白眼:“母豬。”
晉舟:“你他媽。”
錢晨打了個呵欠:“不是母豬難道是狗男人江沅?”
晉舟不說話了。
“幹嗎呢姐妹?你說話啊。”
晉舟想了想,還是把照片發了過去。
“是江沅和她的女朋友。”
“嗤,這兩人有什麼好看的。”
起初錢晨的面色還很尋常,可三秒鐘之後,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忽然在鏡頭前放大。
“我靠。”她情緒激動起來,“晉舟!你拍的時候看到這張照片了嗎?”
晉舟心虛:“我偷拍的。”
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她有些懊惱的摸了摸臉,剛才她好像過於緊張了沒發揮好,她應該把之前壓著的火都撒出去,罵得他屁滾尿流的。
錢晨極力壓制著顫抖的聲線:“你自己看照片。”
“怎麼了?”晉舟一邊說一邊點開照片。
只見螢幕裡,江沅一手撐在頭側,另一隻手隨意搭在椅背上,嘴邊帶了絲笑意,正對著鏡頭微微挑眉。
世界安靜了,晉舟直接傻眼:“我被發現了?”
錢晨抿著唇,一臉嚴肅:“完了,這下那個狗男人會不會把你當成變態了?”
“不會。”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幾乎是貼著晉舟的後腦勺響起:“那個狗男人來給你送你落在辦公室的身份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