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花,萬分眼熟啊。”林重華倒吸一口涼氣。

用冥水凝聚成的刀刃將紮根在面板上的桃花生生剜掉,少年手起刀落,所到之處留下一個又一個血窟窿,淡漠的神情讓人以為這只不過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罷了。

床上的人宛若冢中枯骨,無論裕安怎麼折騰都昏迷不醒,氣若游絲。

林重華把裕安扔給他的花朵燒掉,色彩豔麗的桃花此刻卻如同催命符咒,幾乎要將人的血肉作養分吸光了。

空氣中很快傳來肉質燃燒的味道,伴隨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花香。

如果他沒記錯,這吃人的花朵和杏花村的那株灑金碧桃是同一品種吧。

陰魂不散吶……

“好了,讓外面的人進來吧。”少年一邊拿著白絹擦手一邊對林重華說。

“好的。”林重華放下簾子,擋出床上的駭人光景後,搖了搖銅鈴。

“岑主簿——可以……”

話沒說完,門就被撞開了。

岑主簿略帶些緊張的問:“你……你們怎麼樣?救治的過程中可還順利?”

“還好,出力的都是裕安閣下,我嘛,就只放了一把火,其他的也幫不上什麼忙。”

“沒事就行,我看屋裡這麼久沒有動靜,我還以為你們和大滿遇到了什麼問題。”

“不必擔心,我們既然敢來到這裡,那必然身上還是有點本事的,只是難為岑主簿陪我們在日光裡站了這麼長時間,我也蠻不好意思的。”

“沒事沒事……這個院子你們先住著,如果什麼需要的話,搖一下鈴鐺我就能聽見。”

“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未來幾天還望岑令史多多包涵,不過……”林重華將視線轉移,笑吟吟的看向女子:“大滿是……”

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子挽著木盒向前,不符合季節的著裝和沙啞的嗓音讓林重華一愣:“大滿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小滿。”

“你好,我是林重華,很榮幸見到你。”好奇怪的人……

林重華道:“至於你姐姐……你姐姐沒事,只是需要靜養幾天,待身上的傷結痂後就可以轉移別處休息了。

你若是不放心的話,不如親自看看?”林重華側開身子,讓出一條空路。

小滿握緊沉甸甸的木盒,擋在身前:“不……不必了,我就是來送個東西,順路而已……”

“啊……我明白了。”林重華向站在一旁的岑主簿悄悄使眼色:“現在快到午飯時間了,岑令史要去的話,記得給我們捎上兩份。”

岑令史心領神會:“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有事情叫我。”

“謝謝啦,拜拜,慢走,不送啦。”林重華揮手送別。

林重華道:“姑娘,這裡除了你和我並無他人。”裡面的那位事不是人,是神仙。

“她,怎麼樣?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直覺告訴林重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可能是個千層餅。

小滿咬唇,沉默地觀察了新和一會兒,把木盒放在石階上,拿出一個做工精緻的錦囊,看起來沉甸甸的。

小滿說道:“這筆錢,你拿著,就當是給你辛苦費和封口費,從大門出去,往右走,一直走到第三個路口,然後向右拐,路的盡頭你會看到一扇青綠色的大門,那裡有我給你們備好的馬車,帶上你的表哥,現在就收拾行李離開這裡。”

女子說話帶著一股刻不容緩的壓迫感,可是眼神裡卻有著數不清的疲憊和倦怠。

林重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們要是走了,這座城,包括你,都逃不掉死亡的命運。

姑娘,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林重華好奇心作祟,但是一直以來的教育告訴他,不能對別人的私人恩怨隨意探究。

然而那邊小滿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倒豆子,把能說的都說了。

小滿:“你一個凡人,你能做什麼?又能救得了誰?以為自己學了點法術就能天下無敵?你還沒看明白嗎?這座縣城早就沒有未來了。”

“醫者仁心,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姑娘,你倒是進來看看,看看你姐姐,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從斛朝來的,可能對驪朝的事情不清楚,我不怪你,但是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在縣長的縱容下,武戎道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往月他都會出現安撫群眾,而現在……”

“等等,姑娘,往月?病情不是這幾日才流行起來的嗎?”

“那只是被迫放出來的訊息罷了,其實這病早就有了,縣長為了穩住人心,謊稱最近才有的。”女子面色愁容,一臉慘淡,成熟精緻的妝容掩蓋不住青澀的臉龐,層層華服下露出一抹白嫩如霜的手腕,帶著翡翠鐲子半虛半掩地蓋在小腹上。

林重華這才發現,與其說是女子,也許可能她的年齡也就比他大一兩歲而已。

林重華裝作頭痛,揉了揉腦袋:“是這樣啊,這趟水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渾……咱們上有老下有小,您還有個未婚妻在家等你,沒必要冒如此大的風險,不如就依小滿姑娘的話,今晚動身吧。

您把治病的方子寫在紙上,留給他們,不也是救人嗎?”

正在喝茶的裕安:“……隨你。”

林重華道:“那就多謝姑娘的好意了。”

目送走小滿遠去的身影,林重華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閣下,您覺得這位姑娘和我比起來,尤其是在扯謊話這方面,我們兩個孰高孰低?”

“你不及她。”

“呀——閣下口是心非。”林重華百般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看少年吹茶沫,話鋒一轉:“閣下,您說什麼情況下,人才會恨自己的骨肉血親?”

裕安一頓,但還是很快給出了答案:“被拋棄的時候。”

……

是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兩道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扒在屋頂上。

其中一個揭開瓦片,拿著吹筒將迷藥吹進了屋內。

兩人等待了片刻,又拿開瓦片觀察下面的情況。

高個的黑衣人問:“睡著了沒?”

矮一點的黑衣人朝他比了個手勢。

黑衣人獰笑起來:“哼哼哼,我家主人可是提醒過你們了,給你們活著的機會你們自己不要,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來終結你們的性命。”

“會點醫術,真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臭道士來了不也命喪黃泉。”

“呵呵,可惜杏花村現在被天雷封了,不然的話像以往一樣把屍體扔進去,讓村長那老頭處理。”

“是啊是啊,太可惜了。”林重華輕聲附和:“要不把人投進西北角的那口井裡,正好天氣熱,我想涼快涼快。”

“主意不錯,那裡離得也近,也沒有人去,是……”

“怎麼不說了,繼續說呀,兩位先生,我在聽著。”林重華說話溫和,常常模糊字音,聽起來像是雲夢大澤裡攝人心魄的女妖。

幾人離得太近,近到黑衣人可以清晰看到他耳上的寶石吊墜,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林重華可以放緩了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今天晚上風大,天氣涼,就算要做樑上君子,也要挑個好時候不是嗎?”

林重華作邀請姿勢:“我在屋內備了熱茶,進來坐坐?”

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猛然跳起,拉開距離,亮出寒光閃閃的大長刀。

“**,幸好老子定力強,不然就得讓這娘們蠱惑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十四,一起上,弄死他!”

林重華鬱悶地躲開黑衣人的攻擊,他已經說話很客氣了,誠心誠意的邀請,怎麼能不領情呢。

林重華道:“我在很認真地問你們問題啊,真的不打算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廢話真多,打個架還磨磨唧唧的。”

話雖這麼說,高個的黑衣人額頭上卻沁滿了汗水,心裡直打鼓,這小子什麼來頭?他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也遇見不少高手,可到最後還不是統統死在了他們哥倆手上,而現在三人不知過招了多少回合,無論他們怎麼進攻,這小子都能輕飄飄的躲開,戲謔的神態告訴他們這小子好像不是在打鬥而是在故意逗他們玩!

**!黑衣人眼中殺意暴增,如果完不成任務他和十四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今天這小子必須折在他手裡。

“其實我只是一個凡人啦,想知道為什麼我的身手能夠輕鬆碾壓你們嗎?”林重華揚了揚手中的符咒:“很簡單啊,只要有人給你畫一個迅捷符就好了,不過前提是——這個人要很強很強,強到無法想、像。”

林重華指著他們身後。

回頭看看。

水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