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神棍

沈先生一聽我是來找工作的，臉上的濃重之色頓時一消而散，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道：

“年輕人，你剛說你起了個什麼外號？狗見愁？”

我懷疑這位大叔是不是耳朵不太好，這都能聽錯，哪有人管自己叫狗見愁的？

我連忙向其解釋道：“不是的，沈先生，是勾踐愁啦，意思是讓越王勾踐都要發愁。”

“哦？這是為何？”沈先生似乎對我起了興趣。

我一看有戲，當即便面不紅心不跳地往自己臉上貼了金道：“沈先生，那是因為在下渾身都是膽！”

沈先生繼續擺出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姿態。

“真是個有趣的年輕人。”

“不過我這裡可不歡迎只會耍嘴皮子的人。”

“你有什麼經驗嗎？”

“哦有，我之前在小區裡面當了一個多月保安。”我還以為對方是要工作經驗，便連忙說道。

沈先生搖了搖頭，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我說的是跟死人打交道的經驗。”

“要想吃咱們這口飯的，今後免不了是要和死人打交道的。”

“不過我看你這樣子，長這麼大應該都還沒近距離接觸過死人吧？”

“年輕人，若是真遇上接觸死人的時候，希望你這外號還能叫得這般響亮。”

看不起誰呢？

雖說我是沒和硬邦邦的死人打交道，但小爺我那陰慘慘的鬼魂可是都見過好幾次了。

但我也不會傻到現在去跟人家扯這些有的沒的。我聽出對方話語裡有那麼幾分留我下來的意思，他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在我面前裝上一波，好顯得他能耐。

於是我立馬以退為進地裝起了乖孫子，我面露崇敬之色，畢恭畢敬地向對方行了一禮道：“沈先生您所言極是，看來我是來對地方了，請您一定要給我一個向您學習的機會啊，我一定虛心受教，努力學習！”

說到這裡我也將自己這幾十年來摸爬滾打總結出的寶貝經驗分享給大家，但凡以後遇到領導或者長輩要給你說教的情況，只要不觸犯你的原則，該苟就苟，能裝孫子的時候就裝孫子，少些年輕人的火氣，多些年輕人的謙卑，以此來無限抬高他們，你們會受用終身的。

話回正傳，見我這麼識趣，這沈先生再次打量了我一番，而後就直接對我說道：“底薪三千，加業務提成，不過至少得幹滿一個月，否則一分錢沒有，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明天就來上班。”

好傢伙！看來這行當的油水很足啊，居然給出了這麼好的待遇，這可比我當保安工作賺得要多了。

難怪以前總有人說樹挪死人挪活，人不可安於現狀，要懂得折騰，前人誠不欺我！

於是我馬上再次趁熱打鐵地向對方行了一禮道：“謝謝沈老闆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好好幹！努力幹！加油幹！”

沈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小陳對吧，以後別叫我沈老闆，叫我沈叔就好。”

“或者也可以叫我的外號。”

“好的，沈叔，您外號叫啥？”我隨口問了一句。

“鄙人外號鬼見愁。”

沈叔衝著我咧嘴一笑。

好傢伙，還鬼見愁，這沈叔八成是在和我開玩笑，故意調侃我呢吧。

接下來，沈叔帶我將整個店鋪逛了一圈，我這才發現。

原來店鋪後頭還有一處不大的院子，上面做了個遮陽棚，裡頭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白事用品，有紙人、紙馬、紙飛機……我也是頭一遭見識到，紙人居然還有分地域跟人種的，除了本土常規的紙人樣式外，竟還有非洲黑人樣式的，更有美國白人大洋馬樣式的，甚至還有印度阿三版的，好傢伙！主打一個多元化陪伴！

我也大致明白了瑞福堂大概是怎樣一家存在，這是一間集算命館、風水鋪、白事店等於一身的店鋪，反正別人能幹的他能幹，別人幹不了的他也能幹，就跟間玄學雜貨鋪似的。

和沈叔留了聯絡方式之後，我就離開了店裡，臨走前沈叔還特意囑咐我以後不用穿得如此正式，我一琢磨還真是，我這一身西裝整得跟賣保險似的，也忒不符合我的職業形象了，我看這老小子這一身的素衣唐裝倒還不錯，不過卻不適合我們年輕人。

哥們兒我終於找到工作了，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哈哈！我感覺我的事業上第二春就要來了！

我連忙和老朱通了電話，告訴了他這個喜訊，當老朱聽到我在瑞福堂謀了這麼一份差事後，老朱顯然也是懵圈了，我聽到聽話那頭的他沉默了許久，得過了有好一會兒，才聽得他又說了一聲：老陳！你牛掰！以後你就是我偶像了！

確實，在老朱乃至很多普通人看來，做這一行的，因為接觸的都是神鬼卜算之事，往往自帶神秘色彩，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在剛接觸這一行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甚至心裡頭還帶著些許嚮往和期待。可能是我小時候，看過不少英叔片子的緣故，總覺得做這一行的，都是牛掰得不得了的大師高人，觀沈叔流露出的那副從容不迫，超然脫俗的姿態，簡直就是我心目中的林正英二代啊！

可現實卻總是對我啪啪打臉，經過我和沈叔一段時間的接觸，我發現他竟然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神棍，妥妥的一個江湖騙子，平時在人前擺出的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那其實都是他特意裝出來的，他根本就沒有什麼真本事。

這老神棍早已經練就了一副三寸不爛之舌，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無中生有那是信手拈來啊，而且還不是聽起來無根無據的那種，凡事他都能給你說出個所以然來，硬是能把黑的都說成白的，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這一點，著實讓我特別佩服。

當然，這都要歸功於他的勤奮好學與勤勉鑽研，我看他在後院裡頭還單獨設了個小屋，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圖錄，像什麼《傅山全書》、《葬經》、《陽宅三要》啦這些風水玄學典籍，他早已是爛熟於心，除此之外，他居然還看什麼《社會心理學》、《人格心理學》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心理學書籍。

好傢伙，果然這世上沒有一碗飯是能夠白吃的。

這老騙子不止自己好學，還非要發動我跟著他一起學，自我入職了店裡以來，他就開始傳授我混這一行的門道，以及平日裡如何配合他說話騙人的方法。其實我心裡頭是很牴觸這種勾當的，因為這在我看來和小偷小摸並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我要是不做，豈不是又要面臨失業啃老的境地，那種滿世界找工作，要看人臉色，還不斷吃閉門羹的感覺真心不好受。

到底是在這店裡繼續幹下去，還是直接走人？我確實有些難以抉擇。

那沈叔也是個人精，他從我的表情上應該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還特意找了個機會同我談了談心。

豈料這老神棍開頭第一句就是，小放，你聽說過精神消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