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已經接受了現實,一臉平靜地將計劃說了出來:“明日府裡便會派人將你送去莊子裡,等這件事情過了個一年半載,你再回來吧。”若要退婚,且還是由陛下賜的婚,那就得有個能擺在檯面上說的理由……

而且,沒有比生了怪病更有說服力的了……

梁思華驚恐地望向自己的父親:“阿父這是打算要放棄思華了嗎?”不然哪家姑娘會被送到莊子住那麼久。

梁相:“說反了,阿父這是在保你,不僅如此,在你出發前,府醫還會給你送一碗能讓人生病的藥來,這病只是看著可怕些,實際不會傷及根本。”

他一臉失望地看著鎮不住場面的梁思華:“你以為這婚是那麼好退的嗎?你也該懂事了,這段時間就在莊子裡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吧。”

說完,便利落地轉身離開,頭都不帶回一下。

……

時間悄無聲息過了兩三日。

梁思華得了怪病與世子退婚一事,被傳得沸沸揚揚。

雲京城的百姓人人都雲今年流年不利,上頭總是出事不斷,他們這些底層的小人物也跟著擔驚受怕,你一言我一嘴的,最後演變成了左鄰右里相約去廟裡求菩薩保佑。

故而,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雲京各處寺廟和道觀,香火比往年都要旺上許多。

在眾人沉迷於燒香拜神時,一行七人打馬自城門而出,為掩人耳目繞至最近的道觀,再直奔大漠城而去。

七人絲毫沒有停歇一路疾馳,穿過密林,踏過崎嶇卻平整的官道,緊趕慢趕的,三個時辰後,在暮色降臨之際,終於抵達了西涼城,在一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客棧低調落腳。

這客棧普通到什麼程度?是能包容三教九流的水準。

太子夏季同倒沒說什麼,反倒是夏季行像個沒出過門的矜貴小公子般,看這看那都不順眼。

吉年和全忠正在跟掌櫃溝通,全孝則立在一旁警惕地掃描著每一個他覺得可疑的人。

陸之一喬裝成普通商人的模樣,不說有十成像,起碼也有九成。

趙瀾芝從未見過她這副“皮囊”,覺得有些新奇:“你在大漠經常這麼穿?”

陸之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算吧,金兵在邊境經常掠奪過往的商隊,有時我和陳北閒著無聊,就會各領一隊人馬去釣魚執法。”有時還會黑吃黑,將搶回來的東西悄悄分給大漠的百姓。

當然,事後是免不了一頓罰的。

趙瀾芝一愣,注意到她又提及陳北這個名字。

這時,吉年一臉尷尬地過來了。

他回頭看了眼全忠,尷尬地皮笑肉不笑:“幾位公子,房間只剩下兩間上房,一間下房了,這……”

急性子的掌櫃見吉年磨磨唧唧,忙插話:“城裡頭有戶大戶人家嫁女兒,給遠途而來的親朋戚友都包了房,大部分客棧都被包圓了,幾位公子再不快些做決定,我就要給別人了。”

後面進來的人聽了蠢蠢欲動,但見幾人人多勢眾,穿著雖普通卻個個氣質不凡,一時不敢妄動。

夏季行聽了趕緊朝掌櫃招招手:“要,小爺都要了。”說著,他朝全忠使了個眼色。

全忠很有眼力見地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拋給掌櫃,說:“再上一桌吃的,撿你們店裡的招牌上。”

掌櫃頓時咧開嘴,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好嘞,保管各位公子滿意。”

吉年和全忠兩兄弟自然而然地住進了下房,至於兩間上房……那四位貴人如何分,那就不是他們該管的事了。

兩間上房相鄰,四人同時走人靠近樓梯的那間,看著只能容得下兩人同眠的床榻,面面相覷。

夏季同沒遇到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不突兀。

夏季行則是看戲似的,等著看趙瀾芝會說什麼。

趙瀾芝掙扎幾番後,似乎想到了解決辦法:“之一,你一人睡一間,我去殿下和世子房裡打地鋪。”

夏季同認同的點了點頭,夏季行則暗暗嘖了他一聲。

這時,掌櫃領著兩跑堂小二進來送飯菜,待飯菜擺好後,他笑嘻嘻地說:“我瞧著你們四人剛剛好哩,兩人一間分一分不就好了嘛。”

他自顧自地說:“都是出來跑動的也沒那麼多講究,男人嘛擠一擠就好咯,是吧?”掌櫃對於花錢大手筆的客人,總是願意多說幾句的。

然而,房內卻眾人聽了他的話後,陷入了尷尬地沉默。

在掌櫃臉上的笑就要掛不住時,他看見四人裡頭,身量瘦小些小哥朝他點了點頭:“勞煩掌櫃了。”

掌櫃這才鬆了口氣,趕緊找了個藉口離開。

陸之一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夏季行見了趕忙不顧禮數地繞過太子,一陣風似的也跟著坐下,拿起筷子就開吃。

夏季同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他這個弟弟真是越來越像三皇叔了。

四人一路在馬上顛簸三個時辰,肚子早已餓得抗議了,只是因為需要按照計劃的時間抵達規定地點,眾人這才忍了下來。

幾人吃得大汗淋漓時,陸之一平淡地說了句話,平地一聲雷,讓三人都停下著怔怔地望著她。

陸之一:“我想過了,掌櫃說的不錯,如今我是男子,若你們三人擠在一屋,獨我一間,太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了。”

夏季行反應最快,他正想說些什麼,一旁的趙瀾芝不小心打翻了茶盞,打斷了他正要出口的話。

他甚至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趙瀾芝一眼。

然而,趙瀾芝卻無視了他,徑直對陸之一說:“殿下和世子間,那便我同你一屋好了。”如果忽視掉他泛紅的耳尖,還真就以為他別無它想。

陸之一無所謂地點了點頭,繼續扒拉著碗裡的飯,自回雲京後,她許久不成這般長途疾馳了,自然是又累又餓的。

夏季行一改方才對趙瀾芝的睥睨,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

一旁的夏季同本沒多想,無意抬頭卻見夏季行正望著趙瀾芝,一臉不懷好意地笑著……

他再細細觀察趙瀾芝,發現平日裡凡事都能穩坐釣魚臺的人,竟紅了耳朵,甚至還有向脖子蔓延的趨勢……

夏季同一怔,福至心靈,眼神在陸之一和趙瀾芝之間來回轉動……

他的內心驚呼:我好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