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色朦朦朧朧,耳邊的聲音彷彿也漸漸遠去,幽夢深吸口氣,盡力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突然,朦朧的觸感抓住了她的手腕,幽夢猛地睜開雙眼,帶著軍帽的小男孩正仰著臉衝著她笑。
【姐姐,我該走了,我要去找爸爸媽媽了!謝謝姐姐,姐姐一定要好好活著!】
不,別走,等一下……
“幽夢!你怎麼了?”
朦朧的聲音突然清晰,幽夢雙眼瞬間聚焦,顧南風的面孔再次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幽夢感覺自己已經快瘋了,她需要壓制那些回憶,可是她不想讓顧南風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別看了,不要再看了!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你總是出現。
至少,你先走吧,顧南風。
“顧南風,離開這裡。”幽夢按著太陽穴,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離開這裡,你不用負連帶責任,就當沒看見我。”
顧南風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看著幽夢直接氣笑了。
這是把自己當不敢扶碰瓷老人的小孩了嗎?果然還是該報個警送醫院之類的……
可是看著幽夢漆黑的瞳孔,顧南風撿起手機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不知為何,顧南風覺得幽夢很像被拋棄的狼崽,兇狠又無助。
“幽夢,你把我當什麼了?把你自己當什麼了?你覺得我是怕你碰瓷?”顧南風嚴肅的反握住幽夢的手腕,不管冰冷寒氣的侵襲,認真的說:“不想去醫院,至少不能在這裡坐著,介意跟我回家嗎?”
幽夢:“?”
顧南風可能不知道他這張臉,揹著光,問別人願不願意跟他回家的殺傷力有多大,他生的好看,揹著光彷彿天使降臨。
這算什麼?
諾門?
“諾言,哪有隨便邀請女孩子回家的。”幽夢有些無奈,柔和的喚著顧南風的遊戲名:“你現在不應該在訓練嗎?”
“我來跑商務,而且,我沒有隨便。”顧南風認真的看著幽夢:“我擔心你。”
幽夢:“……”
直到幽夢被顧南風攙扶著坐上車,坐上副駕駛,幽夢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和顧南風進行到了這一步。
看著顧南風的肩膀貼著她的胸口,一本正經的給她系安全帶,幽夢竟然意外的平靜了下來。
剛剛翻湧的惡念在此刻都偃旗息鼓,幽夢靠在椅背上垂著眼,難得能有一段慵懶的時光。
突然很想很想了解他,幽夢總覺得這個人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是個溫柔的小太陽,至少,他的世界並非晴空萬里。
顧南風的家裡很乾淨,就他一個人,乾淨敞亮採光很好,只是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傢俱上都落著一層薄薄的灰。
這裡似乎過於冷清了,或許是因為精緻的瓷磚地面,因為太久沒人而顯得冰冷,或許是因為黑白極簡的裝修風格讓房間失去了少年應有的朝氣。
這裡充斥著理性和冷漠,與顧南風溫潤紳士的樣子格格不入。
他實際上會不會是個善於偽裝,實際上很冷漠的人呢?幽夢這樣猜測著。
十分鐘後,幽夢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一路上,幽夢坐在顧南風的車裡休息恢復了不少力量,因此,只是臉色稍稍難看了一些,有些走不穩。
原本幽夢在沙發上坐的好好的,但是她實在是有點太渴了,雖然這畢竟是一個不算熟的男人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真不能不喝水。
於是,幽夢就聽見了顧南風在房間裡的碎碎念。
“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怎麼腦子一熱就把他邀請到家裡來了?”
“天吶,我現在跟她都不是很熟,我現在把她帶到家裡,她該不會覺得我很輕浮吧?難道真是我想多了?我剛剛看他的狀態好像還可以?”
“不對不對,她現在看起來明顯有點虛弱,明顯身體不太對勁的樣子,可是我也不能直接把人家帶到家裡來呀!我怎麼腦子一抽就給帶家進來了呢!”
“我果然還是應該送醫院吧,可是現在都已經帶到家裡來了,我再讓救護車開到我家來,是不是很顯得我很蠢!”
“天吶天吶天吶!顧南風,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麼了?今天為什麼腦子抽筋了?不對,為什麼最近腦子都有點抽筋?”
“怎麼辦?她現在會不會覺得我很輕浮?會不會討厭我?不對,我為什麼要在意她會不會討厭我?我跟她又不熟……”
“不對不對,不熟也不應該隨隨便便讓一個人討厭我啊!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成年男人了!”
幽夢:“……”
幽夢嚥了口唾沫,默默的收回了想敲門的手,這房門虛掩著,明顯是沒關緊,幽夢聽力很好,屋子裡的人碎碎唸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幽夢感覺她現在還是不要敲門比較好,不然的話是不是有點尷尬。
不過。
竟然有點可愛。
真的很像幽夢前幾天從網上看的,線條小狗的表情包。
打遊戲時一臉嚴肅認真,面對人的時候紳士溫潤,在面對記者採訪,一副遊刃有餘圓滑又不缺鋒銳的模樣,現在竟然像只小狗一樣躲在房間裡碎碎念。
連幽夢自己都會察覺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連帶著糟糕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大約又過了五分鐘,顧南風一本正經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此時他穿著得體整潔,頭髮也梳理的整整齊齊,一點都沒有剛剛窩在牆角亂抓頭髮一副凌亂線條小狗的模樣。
幽夢瞥了一眼顧南風,眉頭挑了挑竟然有點想笑,不知道為什麼,幽夢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詞。
人模狗樣。
“怎麼了?笑什麼?”顧南風推開門,他突然覺得自己在房間裡一直這樣逃避下去好像不是個事兒。
客人還在房間裡坐著呢,無論怎樣,幽夢都已經到家裡來了,他好歹應該招待一下,一出來就看見幽夢淺笑的模樣。
他還是第一次看幽夢笑,雖然前幾次也捕捉到幽夢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可是每次都轉瞬即逝,顧南風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且淺淺的讓人看不出來究竟是笑還是錯覺。
可是剛剛那一抹淺笑讓顧南風突然有些無措。
就好像非洲的大片戈壁灘上的伊米花,孤零零的一條根堅強不屈地直插到地底最深處去突然找到了水源和養分,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