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迪亞波羅·格魯特納的故事 · 其一

格魯特納家族是義大利著名的藝術世家，有著悠久的歷史。不知為何，格魯特納家族的畫家全都是女性，而且從來不允許家族裡的男性接觸畫筆。

家裡的男性族人全都唯唯諾諾地不去畫畫，轉而去學習雕塑，學習經商，學習法律，學習各種技能，然而有一個人不一樣，他就是年幼的迪亞波羅·狄希斯·格魯特納。

迪亞波羅是個天生的藝術家，不到兩歲時就可以在石膏上雕出極富美感的圖形。

而越是這樣，他的家人們就越不允許他接觸畫畫，甚至有專人盯著他，不讓他觸碰畫筆。

年幼的迪亞波羅不能夠理解為什麼家人們都不讓自己畫畫，不讓自己的兄弟們畫畫，只好把對畫畫的熱愛轉移到雕塑上。

他的雕塑技藝越來越高超，設計的藝術燈具更是被擺在了宮廷，但是他從來沒有在藝術上感覺到“快樂”的存在。

直到他十五歲的那年，他遇到了一個殘疾的畫師。

那天迪亞波羅在格魯特納莊園附近的山裡採風，他想要雕一隻飛鳥送給自己的母親作為生日禮物，再雕一隻蝴蝶送給妹妹。

他追著蝴蝶在山上跑，很快就甩掉了隨從，跑到了一處寂靜無人的山崖上，在這裡有一個年輕的畫家正架著畫板，畫著遠處的風景。

“您是個畫家嗎，先生？”年少的迪亞波羅躲在樹後怯生生地問道，他還沒有在家附近見過陌生人。

“曾經是。”年輕畫師微微一笑，抬手擼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見他右手上一道猙獰的傷疤覆蓋了半個手腕。

“您叫什麼名字？哦對了，”迪亞波羅站定行了個貴族禮：“忘了自我介紹了，我的名字是迪亞波羅·格魯特納，一名雕塑師。”

“叫我愛德華就行，愛德華·布魯尼。”愛德華轉過身繼續畫畫。

迪亞波羅走到他身旁，拍了拍旁邊的一塊石頭坐下：“您是第一天來這裡畫畫嗎？”

“不是。”愛德華指向山腳，那裡有個小木屋

“我住在那裡。我每天都會過來畫畫，這裡是整個佛羅倫薩風景最好的地方，看到那裡了嗎？”他指著遠處的城市。

“佛羅倫薩城，義大利最美麗的地方，在這裡就可以看見她的全貌了。”

“好美……”迪亞波羅呆住了。

“是啊，很美啊……”

迪亞波羅很快從美景中回過神來：“你說你曾經是一個畫家？”

愛德華聳了聳肩：“準確來說也是雕塑家，不過有一次被劃傷了手之後就不再是了。”

他給迪亞波羅看了看大拇指上的傷痕，“後來我改行去做畫家，然後找到了我的畢生熱愛。”

在說自己當畫家的時候，愛德華的眼裡有光，但不一會就黯淡下來了。

“再後來啊…哈，說來也慚愧，我不自量力地和一個醉漢打了一架，然後他就割傷了我的手，我再也不能畫畫了。”

迪亞波羅看向他的畫，上面的線條歪歪扭扭，只勾勒出個大概，分辨不出畫的是什麼。

“你為什麼要和那個醉漢打架呢？”

“他當時…他當時要對一個婦女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所以我就上去阻止了。”

“什麼事？”迪亞波羅很好奇。

“沒什麼，不是你現在該知道的事。總之我當時腦袋一熱就衝了上去，然後被打趴下還被割傷了。”

“你是個好人。”迪亞波羅很認真地說，“你很勇敢。”

“謝謝。”

隨從的呼叫聲傳來。“我該走了，你明天還會來嗎？”迪亞波羅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

“我每天都會。”愛德華擺了擺手和他告別。

第二天迪亞波羅又找了個藉口跑出來，又和愛德華聊了會天。

他還帶了些吃的給愛德華，因為他知道愛德華沒有什麼收入來源，已經吃不上飯了。

第三天，第四天，迪亞波羅還是每天都甩掉隨從，跑來和愛德華聊天。

到了第七天，家裡人都知道迪亞波羅每天都要來山上採風，也就沒有再派隨從時刻盯著他，只叫人注意不要讓他太晚回來。

迪亞波羅終於有更長時間和愛德華獨處了。

“愛德華，你說…畫畫是不是比雕塑更快樂啊。我現在都感覺不到雕塑的快樂了。”迪亞波羅躺在地上看著自己有些繭子的手。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愛德華繼續歪歪扭扭地畫著他的佛羅倫薩城。

“你不知道嗎？格魯特納家不允許男人畫畫。”迪亞波羅坐起身轉著自己的刻刀。

“我就沒有聽過更加離譜的規定。”愛德華遞給迪亞波羅一支筆，“別管什麼狗屁家規了，你有天賦，迪亞波羅，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迪亞波羅猶豫了一下，接過畫筆在一張新的畫布上磕磕絆絆地畫了棟房子，那是愛德華的小木屋。

然後他越畫越流暢，開始畫蝴蝶，畫飛鳥，畫自己家裡養的馬，雖然有些簡陋但能看出大概的樣子了。

“我就知道你有才能！但是你還缺了技術。”愛德華一拍掌喊道。

“技術？畫畫的技術嗎？你願意教我嗎？”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明天開始我教你怎麼畫畫！”愛德華有些興奮。

“啊…好啊！”迪亞波羅揮手告別。

接下來的日子裡，迪亞波羅就跟著愛德華學習繪畫，他的技術越來越好，甚至早就比愛德華畫的還好了。

但在學習的過程中，他漸漸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他找了自己認識的一個醫生，醫生告訴他，他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迪亞波羅不明白，他只是感覺有些焦慮，有些對自己的不滿意而已，怎麼就上升為心理疾病了呢？

他越發焦慮了。

當天晚上迪亞波羅就悄悄溜進家族密室中，他知道里面有一本書，記載了家族不為人知的歷史。

找了整整一晚上，終於在一個小角落裡找到了這本已經結滿了蛛網的黑色羊皮書，趁著沒人他悄悄溜回房間。

據記載，格魯特納家族的先祖曾試圖用畫筆描摹出神的真實樣貌，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神降下了詛咒。

他詛咒所有格魯特納家族的男性永遠不得拿起畫筆，只要開始畫畫了就會變成精神病，從此生活不能自理，失去任何意義。

“騙人的！騙人的…騙人的對吧？”手裡的書掉在地上，迪亞波羅顫抖著雙手遮住自己的臉，蹲在地上嗚咽著。

“絕對是騙人的對吧…世上怎麼可能有神呢？”

漆黑的眸子無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