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皎月當空。
夜空中繁星點點，林凡幾人依舊回到了城外的稻田處。
坐在田艮旁，看著碧綠的稻草隨著夜風擺動，林凡又想到了，當初他從梅村跑出來的時候，也是躲在稻田裡睡了一覺。
正是那一夜，讓他和楚娘有了交集，現在，他仍舊坐在稻田旁，一切，卻都物是人非了。
唉…
一聲輕嘆過後，白雲飄坐在了林凡的身旁。
他雖然捱了好幾刀，但幸好，刀傷不算是太深，在林凡給他包紮過後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白雲飄揉著臉頰，卸掉的下巴已經被老二給接上，但他還是有著不適感。
“謝謝。”
突然的道謝聲，讓林凡一愣，他這才發現，白雲飄不知道何時，坐在了他的身邊。
“不用，只是看在都跟餘家有仇的份上罷了。”
白雲飄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當初和你一起的那個娘子呢？”
林凡眉頭緊蹙，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怎麼聽起來，這人好像見過他一樣。
看著林凡眼中的不解，白雲飄主動解釋了起來。
一下午的時間，讓白雲飄記起了林凡，當初楚娘說是他殺了餘子豪，這對白雲飄來說，就是替他報了仇，也算是他的恩人了。
所以看到當初被楚娘抱在懷裡的林凡，他就好奇楚娘之後怎麼樣了。
聽到白雲飄說完之後，林凡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種淵源。
“她死了。”
林凡蕭條的口氣讓白雲飄一愣，隨即，他就想到了什麼，試問道：“餘家乾的？”
塔讀@P，^免費小說網站
“嗯。”
林凡默然的點點頭，不在言語，直接躺在了鬆軟的土地上，安靜的看起了星空。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白雲飄大概也能猜出來，肯定是和殺了餘子豪有關係。
又是一條人命，白雲飄在心裡，給餘家又加上了一條罪。
“你為什麼要殺余天照？”
看著衣服都是血跡的白雲飄，林凡好奇的問道。
說到這，白雲飄又想起了被余天照所殺得家人，心情也低落了起來。
學著林凡，雙手抱頭躺在地下後，看著一閃一閃的星星，白雲飄給林凡講起了他的故事。
他這一講，就講到了後半夜，中途加入的老二和老五，已經躺在地上睡了過去，只有林凡還強撐著眼皮，聽著白雲飄的故事。
“本來今天，我就想拼個你死我活，沒想到遇到了你們，說實話，相比於被救，其實我更願意直接死了。”
白雲飄說完之後，看了林凡一眼，但沒想到林凡早已閉上了眼睛，看起來是睡著了。
眼含熱淚的白雲飄搖搖頭，也直接閉上了眼睛，正想睡的時候，林凡突然說道：“活著才能報仇，天道有輪迴，誰都逃不了。”
白雲飄一愣，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
等林凡醒來的時候，衣服已經被露水打溼，但這一次，他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林凡已經適應了大唐了。
在吃了幾個鳥蛋之後，林凡三人帶著白雲飄，直接趕往了和千克約定好的地點。
而在成都府裡，一夜未眠的千克，坐在書桌前，愣愣的看著桌上的一堆紙，一動不動的他，像是一個凋塑一般。
“老……老爺。”
管家端著一碗稀飯走了進來，看著雙眼通紅的千克，顯得憂心惙惙。
“什麼時辰了。”
塔讀@P，^免費小說網站
千克的聲音很嘶啞，就像是抽了許多包煙一樣。
“老爺，己時了，廚房剛熬出來的粥，您喝點吧。”
千克搖搖頭，用手不停的撫摸著桌上的紙：“文兒如何了？”
“孫少爺還未起，聽說後半夜才睡著。”
唉……
千克長出一口氣。
“去把他叫醒，等會和我一起去。”
“是。”
管家放下粥後，就硬著頭皮，去叫起床氣很大的千修文去了。
而千克根本沒心思吃飯，一把挪開玉碗，提起筆就開始寫了起來。
他寫的是份乞罪折，千克把他這麼些年間犯的大錯小錯都寫了出來。
從出任劍南道御史開始，一直到今天，時光如白馬過隙，不知不覺間，九年的時間過去了，這麼些年間，千克也不知不覺的犯了許多的錯。
他耗費半個時辰，寫滿了兩本摺子，列出的大罪小罪不多不少，整整一千條。
收起筆的千克，看著這麼多年做過的錯事，他突然有種恍忽的感覺。
這真的是自己做的嗎？
千克突然回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二十出頭的他，剛剛出仕，意氣風發的立志要做一個好官，怎麼不知不覺間，他就成為了這樣的人呢？
當初寒窗苦讀數十載，為的就是出人頭地，一眨眼，這官也當了幾十年了，現在他算是出人頭地了嗎？
千克的心中百感萬千，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有一種自己錯了的感覺。
官不似官，人不似人，他這一輩子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爺……爺。”
千修文被管家強迫的叫醒之後，本是一臉怒氣，但現在，在看到千克老淚縱橫之後，他竟是有種羞愧的感覺。
這些年，他在盧龍好像也闖了許多的禍。
祖孫二人，突然都開始莫名的反思起了自己，可能人就是這樣，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某個不經意的細節，突然擊中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
“惡之所惡，非人之言，善之所善，非言可定。”
千克的喃喃自語千修文雖然聽到了，但放下書本許久的他，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過來。”
千克勾了勾手，千修文乖巧的站在了書桌一旁。
看著臉上已經脫去了絨毛的千修文，千克莫名的笑了笑。
“在盧龍可有好好讀書？”
千修文的臉瞬間羞愧的通紅，他都不記得，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的靜下心來看書了。
“我……我……”
結巴了半天，千修文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罷了罷了。”千克雖然不在盧龍，但千修文的情況，他還是知曉個大概的。
“記住，以後要好好讀書，就算不出仕，也可明心明理。”
“是。”
千克的囑咐讓千修文更加覺得羞愧，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這麼瞎混日子了。
“把這東西帶上，跟我出趟城。”
千修文看著兩個奏摺以及一堆紙，不明白千克是想做什麼，但看著千克情緒低落，千修文也沒敢多問。
千家這祖孫二人，坐上了馬車就出了城，一路上，千克閉目養神，而千修文看著手中的東西，猶豫一會後，還是偷偷看了起來。
馬車出了成都府一路向西，繞了一圈之後，又一次走在了山路上。
忐忑不平的山路，直接震醒了迷迷湖湖睡過去的千克。
突然醒來的千克，看了一眼窗外，也是知曉快要到地方了，當下就強迫的打起了精神。
等他回過神看向千修文的時候，才注意到，他這些年收集的證據，整整三十多張紙，已經被千修文扔的哪哪都是了。
而千修文，現在就跟魔怔了一樣，愣愣的拿著千克寫的千罪折，眼中吧嗒吧嗒的往下流著淚。
“文……文兒。”
千克小心翼翼的拍了一下千修文，深怕動作過大，驚了千修文。
但千修文就跟沒有聽到一樣，仍舊是一副失神的樣子。
正當千克要接著拍千修文的時候，他突然說道：“你從小教我，君子要無愧於心，做事不可無理，這麼些年，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官，爺爺，這些事都是你做的嗎？”
千修文的話，讓千克覺得無比羞愧，恨不得現在馬車上就有個地縫能夠讓他鑽進去，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千修文。
在今日之前，千克一直覺得自己是小節有損，大節不虧，但在他把罪過一條一條寫出來之後，千克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變成了當初最討厭的那種人。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你要以我為鑑，以後萬萬不可像我這樣。”
千修文沒有說話，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千克，這麼些年，千修文一直都是把千克當成榜樣，特別是因為有他爹這個反面教材，千克對千修文的影響更加的深。
結果，現在千修文突然發現，原來他爺爺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這樣千修文有種世界觀崩塌的感覺。
沉默的千修文不知道讓千克該說些什麼，他無力的撿著散步在馬車上的紙張。
等到他撿齊了之後，馬車也停了下來，林凡三人也在這亭子裡恭候多時了。
“唉”千克看著千修文，落寞道：“有人會帶你去長安，你把這些東西，要親自交到陛下的手中。”
千克說完就下了車，在他下去之後，千修文才回過了神，要是把這些交給皇帝，那他們千家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想到這，千修文匆忙追著千克下了車，他這時候才發現，顛簸了一路，竟然又是到了這個地方。
看到亭子裡的林凡和老二老五，千修文就覺得胳膊開始生痛。
而林凡在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千修文之後，也是納悶，這千克怎麼還把他給帶來了。
“千大人。”
林凡起身率先對千克行禮，他們現在，也算得上是同一陣線了。
“大人客氣了。”
千克回了一禮之後，兩人對向而坐，林凡看著千克手中厚厚的一沓紙，也是佩服他能有這麼多的證據。
這其中，肯定少不了餘家的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