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關頭,我懷中有一物突然散發陣陣陰力,這力量與白無常的白霧乃是同源,與白霧相交,束縛之感大消,我瞬間覺得如置身水中,雖然行動依然不太自如,但已能逃離了。

當下一念而起,已經閃身在白無常身後,速度恢復的我,惱怒白無常的下手狠辣,寒光照破虛空。

“十步殺一人!”

劍光一閃而過,被白無常輕鬆擋下,我並不停歇,自書中觀想出的許多真意此時在我腦海中如風波四起,念力無拘無束,雖不能控制,但殺敵之心為真為一。

“三十功名塵與土,當回醉裡挑燈處!看劍!”

這一劍刺出,雲月兩分,雲退八千里,月照白雲邊。

白無常心中一驚,這一劍飽含風霜,劍氣激盪,已足以傷他,只見喪魂棒急轉,將劍氣擋下,白無常手腳也有些慌亂,但終於是抵擋下來了。

我心中一黯,我全力施展卻不能傷他,可見實力相差巨大,我終究還不是白無常的對手。

“好小子!”白無常一聲怒喝,但佛光已至,他已來不及再找我的麻煩。

一隻巨大佛手向白無常拍來,他身子騰空躍起,一隻碩大的鬼手也自身前發出。

“你有大佛手,我有冥王掌!”

鬼手與佛手連對三掌,勢均力敵。

此時,後山依舊有佛光湧動,白無常深知大佛寺中仍有高手,此地不便久留。

他此來只為昭告天下,挑起大亂,眼見目的已達成,隨即身形急縱,遠遁而去,臨走時留下話語。

“道苦和尚,我們還會再見!”

就此,黑白無常消失,只留下了一地伏屍,人群慌亂早已奔逃不見,只餘下七八臺攝像機還在運作,螢幕之外依舊有無數人盯著這裡看。

“阿彌陀佛!”道苦和尚誦唸佛號,他身穿白衣,肩披灰白古袈裟,身形瘦削,寶相莊嚴。

演唱會周圍已成修羅場,道苦慈悲心起,雙手合十,誦唸往生經,超度死去的眾多亡魂。

我心中一嘆,這白無常如此殘忍,人間又添幾多新魂!

這次黑白無常膽敢如此行事,將眾多宗門多年隱匿的秘密公之於眾,平靜已經逝去,亂世即將到來。

難道黑主已從沉睡中甦醒?

不然他們怎敢如此行事?

這難道就是白主所說的大劫?

不是說最少還要三五年嗎?

我轉身離去,憑我的力量,現在根本做不了什麼。

“天河之地!”去往天河的決心越發堅定!

我再度回到垃圾站旁邊,黃狗正窩在一旁睡覺,我見了它倍感親切,如見家人。

此時大街上一個人影不見,人人都躲在家中,白無常現身之事太過震撼,匪夷所思,人們一時接受不了,卻又不得不慢慢接受。

黃狗忽睜開眼睛,久與我不見,竟不狂吠,親密的在我腿上蹭了蹭。

我摸著狗頭說“人間大亂,再無安寧之日。咱倆垃圾站搶吃的事也一去不復返了。”

黃狗似能聽懂我的話,突然站起來繞到垃圾站山牆後側,居然叼出一塊開啟的麵包,我忽然失笑,又覺得對黃狗有些歉意。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如今我好歹也算半個神仙中人,黃狗是我的患難之交,我卻還任由它在垃圾站晃盪,實在是不該啊!

我站起身來,問黃狗“狗兄弟,你可願與我同去?”

黃狗俯下身子,狗頭抬起,溫順無比。

我哈哈一笑,“那你就隨我去吧!”

天河之地在極西,有高山險阻,多是人跡罕至,其範圍之廣,更勝如今的人煙繁華之地,不知有幾倍於。

我所在的白馬縣,不過是夏衍國的一個小縣城,自漢唐之後,又歷經幾個朝代,隨著科技日漸昌盛,慢慢步入現代社會,沒想到如今又回到修仙世界。

古籍記載,上古有大能,捉山填海,補天傾地,神通非凡,人皆以為痴人囈語,想不到如今成了現實。

我修隨心法,一念望一山,是以一步一山,很快就離開了白馬縣,到了青峽城,青峽城位於夏衍國西南處山此地有白河急轉,河水洶湧,海浪擊起數十丈高。

此地距離白馬縣有兩千餘里,黃狗跟著我騰雲駕霧,狗生激盪,對著白河發出類似狼嚎之聲,一人一狗見了這壯闊山河,疲累頓時消去,晚間我們便宿在白河灘上。

月隱雲中,只聽的水聲嘩嘩,再無一絲喧鬧聲,我躺在沙灘上,看著夜空中黯淡的星光,只覺得人生若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與世無爭,無俗世之紛擾,無俗事之纏身。

私以為,一個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兒的時候,或許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既沒有別人來對你指手畫腳,自己也不必去為了那些身外之物來起早貪黑。

曾經我和黃狗在垃圾站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不過最後因為影響市容,還是被迫自力更生。

正在我思緒紛飛之際,忽有一陣破空聲從北處的山林的中傳來,黑暗中我看到那人影跌跌撞撞,像是受了重傷,最後跌倒在河灘上,就趕過去檢視。

走近一看,是一青年男子,身穿星紋金袍,左右肩頭有兩個空洞,鮮血正是從此處流出,那人低聲痛苦呻吟,見得有人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著我的衣袖虛弱的說道“救……救我。”

我突覺他的肩頭的傷口處有熟悉的氣息,細想之下,原來是當日七星宗執法長老楊嚴所施展的星光氣息,心道“是七星宗的人在追殺他!”

我念力展開,果然在五里外發現了兩個身影。

此去天河之地,事關重大,我本不願多生事端,但又不能見死不救,只好將此人拉起來,一念帶著他向西躲在了三十里外一片山林之中。

那兩人尋著血腥味找到河灘,陡然失去了目標。

其中一人道“少宗主難道又施展了星遁法?”

另一個道“不可能,他被楊長老重傷!從宗裡到此已數千裡,咱們倆一直緊追不捨,始終不曾跟丟,他若有餘力,怎得現在才用!”

“這可奇了!糟糕!咱們倘若不能帶著少宗主的屍首回去,楊長老豈能放過咱們!”

另一人嘆口氣道“事到如今,咱們只能推說少宗主已斃命,卻遇到了黑主的人馬,不能奪回屍體了!”

那人一聽,更無他法,也唯有如此了。

自白無常宣告黑暗降臨,三尸宗、離魂司也跟著重現世間,三方大肆入侵世俗,很快就將夏衍國南方諸城一一侵蝕,往生閣、大佛寺、龍虎山首當其衝,只堪堪守住了最後一道自琅州到青州的東西防線。

時我所處的青峽城就在琅州青州一線,若以此應對,那楊長老或許能相信。

兩人四處尋找,見依舊沒有少宗主的蹤影,只得折而北返,七星宗地處北方,此時尚無黑暗之憂,只是不知又出了什麼別的亂子?

我將那人救下之後,卻無治傷之藥,只得帶著他先去了青峽城,青峽城臨近黑暗之地,城中此時人心浮動,人人自危,不斷有人開車自城中出來,沿著大路向北逃去,或投奔親屬,或另謀他路。

青峽城之南二百里有是慶州,下域人口足有一百多萬,青峽城人聽說慶州人沒來的及逃出來的那些,都被一陣黑霧吞沒。

有與之通訊的人,只聽見手機聽筒裡傳來的無數慘叫之聲。

無人機曾傳來斷續的畫面,不論老弱婦孺,還是青壯之人,都在黑霧來到的一瞬間化為虛無。

更有不計其數的飛屍在街頭剖胸飲血,人頭在空中飛舞,腸子掛滿枝頭,一副修羅地獄,人間慘像。

我在舊城區找到了一處診所,老醫生無兒無女,年紀頗大,不想再跑了,我帶著那人進了診所,用念力將其傷口處的星光之力去除,老醫生得止血藥粉這才起了作用。

“這人是被陰間的人所傷的嗎?”老醫生也知道此時黑暗已經降臨,但他們老一輩人還是習慣稱白無常為陰間之人。

我說“不是!是被別的人。”

老醫生說“這人氣血之盛,遠超常人,是否也是那些神仙中人?”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對他說,老醫生見我不言,也不多問,他悠哉的走去開藥,竟似對黑暗將至絲毫不以為意。

我忍不住問他“醫生,你怎麼不逃呢?”

老醫生看了我一眼,眼神渾濁,飽經滄桑之色,他道“跑到哪呢?我一輩子都在青峽城,又這麼大年紀了,死在故土也就是了,貿貿然跑出去,我又無許多銀錢,要是餓死渴死在路上,不還是個死嗎?”

故土難離,又無牽掛,死則死也。

我不禁心中一悲,若是沒有黑主,這老醫生或許能安頓晚年吧?

又記起白主所說的三五年或者三五十年後的大劫,若是失敗,只怕到時候會有更多的人慘死,一念及此,我恨不得將那些擾亂這平靜的人通通殺了。

我取了藥,付給老醫生許多錢,他卻不要,他說錢財已經無用,如今大難臨頭,他想多做些善事,這樣即便是到了陰間,應該也會有福報吧。

他依舊以為那些人是陰間的鬼差上來索命的,卻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如書上所言的,鬼神溫情,也有善惡,黑主座下的這幫人馬手中沒有功德簿,生死簿也不由他們掌控,而有所面對的人掌控。

一句話,強大者生,弱小者死。

這便是黑暗降臨之後的規矩。

我不忍將這一切說破,對實力的渴望更加強烈。

規矩都是由強大者指定的,弱小者只能接受這規矩,規矩之中要你生,你便死不得,要你死,你便生不得。

黑暗處,黑主就是制定黑暗規矩的強大者,所以白無常現身,所以黑霧瀰漫,所以三尸宗、離魂司重現世間,為禍作亂。

光明處,白主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動靜?他為什麼不出手,是了,他要保留實力應對大劫,他在乎的是這方天地,在乎的並不是這千千萬萬的人。

我和那人隨意找了一處房屋容身,時青峽城十室九空,到處都是無人的房屋,我看見照片牆掛著的照片,是個幸福的一家三口,小女孩的笑容很開心,只是不知道現在和她的父母逃去了哪裡?

我餵了那人一口水,和幾粒活血化瘀的藥,就坐在沙發上用主人沒來及帶走的筆記本上網,網上到處都是關於黑暗降臨的影片和帖子,我看著那些人間慘劇,一夜未眠。

第二天,那人醒了過來,他一看見我就說“你……你不就是那天跟白無常交手之人?”

那天的電視直播中確實有我的影像,此時被他認了出來。

我心中正有怒火,並不搭理他,只是漠然的點了點頭。

“是你救了我?哎呀,兄弟你實力有多強啊!能跟白無常交手!”

他突然熱情起來,對我十分好奇,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想要跟我攀談。

我說“你還是考慮一下你自己吧!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被人追殺?”

那人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少宗主了,他拖著身子坐了下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楊嚴這個狗賊!他和本宗的兩名長老外出,被白無常所傷,兩名長老也被白無常所殺!我父親並未怪罪他,反而好言安撫。”

說道這裡,那人流出淚水,他年紀約摸十八九歲,正是翩翩少年之時,此時遭逢大變,早已泣不成聲。

“楊嚴?七星宗的楊嚴嗎?”

那人猛的抬頭說“恩人,你認識楊嚴?”

我將那日山谷中的事說了,那人憤憤的說就是他!

原來,他是七星宗的少宗主,楊嚴逃回七星宗後,不知怎得,性情大變,在洞府中閉關不出,出關之後,偷襲七星宗宗主李長淵,李長淵重傷之下,已非楊嚴對手。

少年名叫李示弱,當時正在房中與書童下棋,聽見動靜跑了出來,李長淵只讓愛子快跑,另有幾個長老也加入戰場,但楊嚴此時功力大增,許多長老為求活命,紛紛調轉槍頭。

李示弱被兩名長老帶走,李長淵則拼死抵擋楊嚴,在李示弱最後的目光中,李長淵被星光擊碎頭骨,已然是活不成了。

身後不斷有人追殺而來,保護李示弱的兩名長老也死在了路上。

李示弱自幼不愛練功,到了生死關頭,只恨自己平時不夠勤勉,他拼盡全力最後倒在了白河灘上,為我所救。

李示弱突然跪下來,恭恭敬敬的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恩人!求你幫幫我!若能報此大仇,李示弱一生願為恩人馬首是瞻,肝腦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