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不過是南朝皇帝精挑細選出用來煉製偽神的工具而已？真是喪心病狂。”說到最後，成一不禁也對後來的徐玉生出了不滿之心。
僅僅只是聽樹長老訴說被煉製的過程，他耳邊都能聽到那些因此而失去生命的女孩的哀嚎，而嘉平帝僅僅只是在她被行刺的時候替她擋了一下，就能讓她對那父子兩個死心塌地。
他替傅婉清不值，原本之前他還覺得徐玉堅定站在嘉平帝那邊而覺得徐玉這人可交，畢竟在他行走人世間的這些年，那種不會因外物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而堅定的站在其身邊的品質本身就難能可貴。
可徐玉同時享受傅婉清身體，還摘了傅婉清的果子之後，竟還能對原主的仇人親密無間，他受不了。
成一心中憋著一口氣，他看著自已的手掌，那是之前和徐玉簽訂命約的手，心中掙扎著是否要為傅婉清向徐玉討回一點利息的時候，樹長老又道。
“哎，可就算這樣這些人也不過就是徒增殺孽而已。”
成一聽到了樹長老的嘆息，有些疑惑，問道：“長老，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樣的方法制作出來也不過是一個氣運強悍的人而已，偽神偽神，必須要有神才行啊。”
成一是越聽越糊塗了，開始懷疑樹長老自從上次獻祭儀式之後是不是腦子也受到了影響？為什麼他說的話自已卻聽不懂？
可他不知道的是樹長老也在為自已講出來的話而感到心驚，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整個方法來看其實不是煉製，而更像是召喚。前幾種方式都是在挑選合適的可以容納神的軀體，而最後應該是再需要一些人的獻祭將神召喚出來讓其可以長久的待在這個被人類精心製作出來的軀殼裡面。
樹長老對成一問道：“你剛才說，這女娃那天心臟破了個洞，在睜開眼就是另外一個人了是吧？”
成一點點頭，又將當時的場景複述了一遍。講完之後緊緊的盯著樹長老的表情，卻見他面色大變的起身，矯健的模樣根本不像是一個拄著柺杖的人，成一都差點沒跟上樹長老的腳步。兩人復又走進內屋，樹長老將腳步放得極輕之後，悄然靠近徐玉看了半晌，聲音壓得低低的問成一。
“她一直都長這個樣子嗎？”
成一被問的更是一頭霧水，懵比的看著樹長老說道：“對啊，她一直都是這樣啊。”
哪知樹長老卻突然操起柺杖在他腦袋上來了一下，又指著床上躺著的徐玉問道：“你再想想，她之前也長這樣嗎？”
這一柺杖不知道開啟了成一腦袋裡的哪一個通道，捂著頭敢怒不敢言的成一隻能看向睡著的徐玉，這一眼卻皺起了眉頭，他擰著眉毛，歪著頭，從各個角度打量徐玉那張臉，時不時還揉揉眼睛。
“不對……”
“怎麼不對？”樹長老趕緊問道。
成一又揉了揉眼睛，還緊緊的眨了兩下，又打量起了徐玉，說道：“我記得傅婉清……好像……哎？我記不清了……”
看著成一使勁回想卻仍是一無所獲的樣子，樹長老也不再為難他，緩和了神色又恢復成了平日裡那個溫和的長老。
他拍了拍成一的肩膀，安慰道：“別想了，我知道怎麼回事，出去我告訴你。”
成一聞言聽話的點頭，撩起門簾子讓樹長老先出去，放下的時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玉。
兩人來到外屋之後成一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長老您和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成一的反應已經給了樹長老答案，他眉頭鬆了了又緊，一邊覺得天不亡妖族終於給妖族帶來了生路一邊又對妖族前路擔憂，一時間五味雜陳。
“哎，我也是猜測。不過，我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樹長老
頓了頓，似乎在捋清思路一般，把成一的胃口吊得不行，才緩緩道。
“這個煉製偽神的方法，其實我覺得更像是在召喚神靈。”
“召喚？”
樹長老點點頭。
“前面洗體和灌體，是為了召喚神靈降世而挑選的合適的可以承受神靈的身體；後面，則是用於獻祭，召喚出神靈。我原以為，這女娃也不過是承受過非人折磨之後的產物，可我錯了，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樹長老說了許多都沒說到成一關心的問題上，他再也忍不住問道：“長老您就別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吧。”
“你還不明白嗎？”樹長老對面前這個腦子不會思考的傢伙真是恨鐵不成鋼，想再用手裡的柺杖敲他的腦袋讓他清醒清醒。
“他們成功了，召喚出了神。”
說完，樹長老覺得不妥，改口道：“召喚出了偽神。”
？？？？
偽神？？？？
她？？？
成一猛地扭頭往內屋看去。
成一不知道心裡是喜多一些還是悵然多一些。
“是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就算是偽神也必須要有神才可以，神是什麼？神是高於萬物卻又存在於萬物之間的。就算是人類要製作偽神，那必須擁有神的部分意志用以支撐，你真以為人類被挖空了內臟之後還能存活嗎？”
聽到樹長老最後的反問，成一彷彿被人當頭棒喝，想起了徐玉身體所有的反常，卻又聽樹長老道：“本來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的，只是我突然想起來，真神之前說的不可行，以及那女娃與真神容貌的相似。我大膽猜測，真神說的不可行，應該是在說妖族不可用此辦法吧，若是妖族造瞭如此多的殺孽，別說去異世界尋找先輩開啟新生活，現在能不能存在都還是兩說。裡面那個女娃，定然也是真神的旨意，讓她救我妖族於水火之間。”
說著說著，樹長老已經禁受不住內心翻湧的激盪之情，只想前往供奉真神的神殿祈禱感恩。想到這裡，也顧不得那許多，只交代好成一好生照顧徐玉，便加快腳步離開。
樹長老離開的匆忙，成一來不得問更多，但是從剛才樹長老激動的神情，以及話語中他也清晰明白的知道。徐玉並非他之前認為的佔了傅婉清的好處，摘了傅婉清的果子。
傅婉清從一開始就是作為祭品被犧牲的存在，而徐玉，是那群人類為了實現心中的貪慾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靈魂。
或者……
神靈……
如果徐玉真是神靈的話，那麼他尋找的那麼久的神器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找了？他的族人是不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了？他們是不是可以不用到處躲藏，可以找到他們身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族人安穩過日子了？
原本扛著全族期望的肩膀陡然一鬆，成一突然有些不知道要幹什麼。
他迷茫的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猛然想起原本要求助樹長老給徐玉看身體的事情被他忘了。
成一一邊懊惱著出了房門，一邊加快的腳步去找樹長老。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後，徐玉睜開了雙眼。
徐玉是在樹長老第一次進內屋的時候醒過來的，外面的話她從頭聽到尾。比起自已，傅婉清的遭遇更讓她心痛。
聽著樹長老的描述，她都能感覺到五臟六腑被一點點搬空的痛，她差點沒剋制住吐了出來。她無法想象，若是原身的靈魂在她身邊的話，看著她使用自已的身體對著那些折磨她的罪魁禍首們撒嬌賣痴的場面該有多麼的痛恨。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她，看著別人用著自已的身體對著造成這一切的仇人相處甚歡，甚至親密非常，那她會如何？
那是寧願承受業火炙烤也要從無間地獄中爬出來深入靈魂的恨！！
她還想死後彌補？
徐玉苦笑一聲，就算她死後墮入無間上千年，恐怕也消除不了原身的仇恨。
為了一已私慾，僅僅只是想要彌補她生前執念。
“哈哈……”
徐玉痛苦的閉上眼睛，一滴淚順著眼角滑下來，她想抬手擦掉流的淚，手腳卻虛軟的使不上力氣。她想撐起自已的身體，努力了半天，卻連被子都沒有動一下。
她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屋子裡空氣不好，她覺得悶。
卻在下一秒，一個冰涼滑膩的東西將她整個人都纏住。徐玉嚇了一跳，想掙扎卻仍是提不起力氣。
“成一？”
徐玉試探的喊著，沒有回應。她擰著眉，被子沒了，能感覺到身體在移動，纏著她的東西沒有溫度，想到這是在妖族，手背上的觸感瞬間讓她想起了一種她不喜歡的生物。
蛇？
她被蛇綁架了。徐玉儘量讓自已從剛才悲哀的情緒中剔除出來，努力讓自已冷靜下來分析現在的狀況。
拂過她臉頰的風很急，但是沒有被草或者樹枝打到身上的感覺，應該不是在樹林裡。成一走了沒多久，她到了妖族之後一直在昏睡不存在和什麼妖結仇。
那麼這隻妖為什麼要綁架她？
徐玉只想到三種可能。
一、這隻蛇和成一有仇；二、這隻蛇和人類有仇；三、這隻蛇聽到了剛才樹長老的話；徐玉心裡更偏向第三種。
於是，她試探的開口，儘量讓自已的語氣溫和：“你想讓我救妖族是嗎？”
沒有聽到回話，但被蛇包裹了身體的徐玉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肌肉收緊了一瞬。
猜對了。
徐玉也不在意沒有人說話，而是繼續溫和著和對方說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救妖族。”
也沒有人說話，但徐玉明顯的感覺到速度慢了下來，於是她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我受傷了，這次成一帶我來妖族，也是想求樹長老看看我的傷。”
仍舊沒有說話，但徐玉感覺到對方停了下來。此時已經沒有了疾馳帶來的風，徐玉看不見，只能側頭用耳朵聽，能依稀聽到一點悉悉索索的聲音。聲音很微弱，但就在耳邊，彷彿有東西在靠近她。
“你身上沒有傷。”
徐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打了個寒顫，就算如此，全神貫注在耳朵的她仍舊聽出了對方離自已極近，這妖的聲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但對方說的內容很明顯是懷疑。徐玉不禁笑了起來，就像面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你沒看到我是瞎子嗎？”
對方離得更近了，徐玉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仍舊是冷的。
“你原本不是這樣的嗎？”
徐玉搖頭，說道：“不是，是受傷了才變成這樣的，成一帶我回來就是找樹長老治我的眼睛，但是他們可能聊得太開心了，把這事忘了。”
那妖聽完徐玉的話，似乎相信了。徐玉感覺到裹著她身體的東西似乎鬆了一些，她現在雙腿不著地，也不知道對方這是在哪，若是對方正好掛在懸崖上，那這裹著她的不知道是尾巴還是什麼東西的鬆開了，她豈不是會被摔死？
轉念一想，她現在的身體，可能摔不死，而是殘。
“你叫什麼名字？”徐玉開始跟人套近乎，但顯然沒有成功。對方不知道是在懷疑徐玉的話，還是在打量徐玉。
反正徐玉給裹挾著，沒有再動，對方也沒回答。
過了好一會，徐玉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才感覺到對方繼續開始疾馳了起來，似乎考慮好了要拿徐玉怎麼辦一樣。
徐玉想開口說話，卻再也剋制不住自已的意識遠去，昏睡了過去。
……
成一找到樹長老的時候，對方虔誠的跪在蒲團上閉目祈禱。神殿位於整個妖族駐地最中間，是妖族最為神聖的地方。成一不敢在樹長老祈禱的時候說起徐玉的事，也找了個地方跪下祈禱。
一直到在心裡將這段時間的經歷跟真神彙報之後，再睜開眼睛就見樹長老祈禱完畢，正站在真神神像面前仰面凝視。
在他的印象裡，只有樹長老會在真神神像面前做出這樣的舉動，往往他的目光中都帶著思念。今天，他的目光裡卻多了一絲東西。成一不知道樹長老和真神之間的羈絆，根本看不懂樹長老在想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