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太悽慘了些。

盛祁南憐憫。甚至忍痛割愛將兩隻雞腿都給了周瓷。

雞肉外酥裡嫩,焦香撲鼻,周瓷再也顧不得旁的,埋頭仔細的吃著。

味道最是熟悉不過,是得了她的真傳,甚至比她做得還好吃。

許是離篝火做的太近,刺眼了些,眸中蓄淚,她強忍著,沒讓其落下。

來到這裡,起初她是處處的不適應。

可全都忍了下來,時間久了,也就成了自以為的堅不可摧。

她做的一切,無非只是尋了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蜷縮一處,舔舐傷口罷了。

她能抱怨嗎?

不能。

至始至終她都不是受害者。

因為她,慕又德無法見死不救,因為她,阮蓁遭受了那些磨難苦楚,更是因為她,整個將軍府分崩離析,家不成家。

她雖在這裡,卻也有意打聽臨安城的訊息。

至此一年,姜怡和慕又德至今不得和解。夫妻不是夫妻。

她比誰都清楚,兩人之間感情,即便慕又德在外,顧不得家,可姜怡的掛念從不曾少上一份,可此刻僅僅因著先帝的賜婚維持著夫妻關係。

這些事,她不能多想,更不敢多想。

‘啪嗒’一聲,到底沒忍住,眼淚砸到手背上,開出水花。

“你怎麼哭了?”時刻觀察她的盛祁南擰眉問。

“我太久沒吃這麼好吃的雞腿了。”她倉促道,掩飾一切。

盛祁南的心境更加不能平復。

孃的,還挺心疼。

他沒了胃口,帶著這份惆悵,夜裡睡覺時都輾轉難眠。

天矇矇亮,他揹著借來的弓箭上了山。

他武功不行,可射箭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好。

“這周娘子的表哥,倒是勤快的。”看著男子的背影,姚婆子誇讚出聲。

邊上的婦人接話:“他過來借弓箭時,也萬分守禮呢,後生模樣又好,那一身的好料子價格自然不菲,可見家中也殷實。周娘子模樣也好,要我看,兩人般配的很。”

一個被負心漢傷透了心,一個身邊也沒女人,若撮合一起,搭夥過日子也是一樁美談。

姚婆子連忙道:“噓!別亂說,他命太硬了,即便條件好上千百倍,也配不上週娘子的。”

“不過,他竟然會打獵?”

村裡的獵戶,個個強壯。盛祁南雖高大,可到底還是差了不少。

“裝腔作勢罷,這男人哪個不要強的,你瞧著,最後大抵是帶了野菜或是掏幾顆鳥蛋回來。”

這一番話,自然傳不到盛祁南耳裡。

周瓷醒來後,見盛祁南昨兒住的屋內沒了人後,指尖一顫,腦子瞬間空白。下意識朝院落右側而去,待瞧見那邊站著的馬兒,不受控制的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盛祁南走了。

等意識到自己情緒反常時,女子柳眉緊緊蹙起。

可她儼然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些,很快,就有學生過來。

盛祁南是拖著野豬下山的。

他有些矯情怕衣裳弄髒了,又想著讓周瓷長長見識。

楊寡婦正坐在木凳上,磕著瓜子,見到盛祁南身後的龐然大物後,不經嚥了咽口水。

“周家表哥,你可真有本事。這得有三百斤吧,反正你們也吃不完,不如送些給我。”

盛祁南沒理她。

楊寡婦跟在他身後,說的絲毫不見隱晦:“這自然也不是白給的,今夜,我願意……”

盛祁南冷笑:“你娘沒教你廉恥麼?”

“我娘早死了啊。”

“那你下去讓她教啊!”

周娘子的表兄獵了一頭野豬的訊息很快傳開。村民個個震驚。

盛祁南在眾人的注視下趾高氣揚的剛要入院,就聽見裡頭整齊的讀書聲。

周瓷盈盈而立,依舊是昨日的裝扮,她一手捏著戒尺,神色溫柔。卻轉眼嚴肅的指點角落的姑娘。

“昨日佈置的課業你又錯了。”

“先生,可我是女子,就該在家學繡活補貼家用。”小姑娘面色瘦黃,咬著手指小聲道。

周瓷伸手,理了理她枯黃的發。

她問:“你的繡品多少錢一副?”

“我繡的都是手帕一類的小物件,三副一文。”

“繡一副需要多久?”

“若不幹農活,我一日能繡兩幅,可娘說傷眼,只需我繡一副。”

說著說著,她的嗓音變得很低。

“先生,好似繡品也不賺錢。”

繡品怎麼不賺錢?臨安有名的繡娘,一副手帕都能賣百兩的價格。

所繡的布料,圖樣的繁瑣精美,繡法的技巧,是否師出名門,都是衡量其物價格的標準。

“世上對女子本就苛刻,多識一個字,辨是非,明好歹,知良莠,與你而言,只有利無害。”

”若學的好了,憑著本事去縣城裡當個賬房先生也是好的。”

這一番話,放在多年前,誰敢相信這是隻會四處惹禍的周瓷說的。

周瓷眼見著讀書聲弱了下來,她察覺不對,卻見這些孩子的視線全都落在門口。她也跟著望過去。

沉默。

半響,她找到自己的聲音:“也到了用飯的時辰了,大家先回去吧。”

等人走遠了,盛祁南拖著龐然大物入內。

做好這些,又取下沉甸甸的揹簍。

周瓷看著他將裡頭的物件一樣一樣取出來。各色野菜,下頭還有一窩兔子。

別的不說,這段日子,她有口服了。

盛祁南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

她眼中洋溢的光芒讓盛祁南莫名的滿足。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吹噓。

“我原本只是想抓兔子的。可這野豬實在礙眼,本想饒它一命,可它非要往我眼前湊。我就隨手將他解決了。”

“沒有費多大的功夫,甚至不曾費半點心神,有這種本事,我也挺為難的。”

他不會承認,是野豬為了夠攻擊他,一頭撞上樹幹,撞死的!

周瓷也不知信沒信,只是挑眉看著他。

“我覺得你當御史實在太屈才了。”

盛祁南抬頭看她,語氣有些許激動:“怎麼,你也覺得首輔的位置我當著更合適嗎?”

“不是。”

周瓷語氣懇切:“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優秀的獵戶。”

“......”

“御史的位置,實在埋沒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