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督主

抵達汴京城門時，已是三日之後的黃昏。

黑雲墜境，雪如絮散。

進城的馬車卻堵了一里之地，綿延著看不到頭。

採萱掀起車簾，朝遠處望去，疑惑道：“這是發生何事，怎的全都堵在城門口？”

李婆子操著手臂站在一旁睨她，小丫頭衣衫半舊，滿身從鄉下來的窮酸相，便目露鄙夷，不屑道：

“莫不是從未瞧過此番陣仗？宮中太后壽宴將至，屆時會有各國使臣入宮慶賀，這幾日，入城盤查的緊喱！”

悶在車內十分憋屈，車外又冷的厲害，蘇檀心頭不覺生出一抹煩躁，吐出口濁氣。

採萱退了回來，主僕二人便靠在車壁，閉眼假寐。

又過了半刻鐘，馬車堪堪有挪動的跡象。

眼看著快要到城門，前方又鬧了起來，咒罵聲和哭喊聲響起，路人紛紛探頭望去。

原來，是吐蕃國使臣的馬車內搜出了利器，搜查的侍衛面色大變，叫囂著讓車內的人下來接受搜身。

蘇檀聞聲探頭去看，只聽到車內傳來哭哭啼啼的女聲，卻未見人下馬車。

遭逢這一變故，侍衛首領也跑了過來，揮退車旁相攔的婢女，大步跨進車內，將那女子蠻力拖拽出來。

方才聽那女子嗓音如黃鶯婉轉，眾人聞之心癢，直至此刻，嬌俏芙蓉面才露了出來。

盈盈玉貌，楚楚梅妝，好一副異域風情！

蘇檀也瞧在眼中，頓時瞪圓了杏眸。

就是此次進宮，這位美人入了天子的眼，日後更是寵冠後宮，被封為愉貴妃，聖眷不衰。

那侍衛也是一愣，何曾見過這副美色，嚥了口唾沫後，感受著手下傳來的嬌軟，更是不願放手。

只是語氣軟了下來，仍舊揚言要搜身。

美人如泫似泣，如若當真被搜身，還有何清白可言，還不如一頭撞死，想著便要掙脫往一旁城門的石柱上撞去。

侍衛大駭，忙扯住了她，卻被惹到了心頭的怒火，不由得呵斥道：

“不過區區吐蕃國進貢的玩意兒，竟敢在大明國土上尋死覓活，簡直是不知好歹！今日，我定是要搜你身！”

而馬車內的蘇檀則早就心念微轉，前世可沒在這裡碰到這位未來的愉貴妃，一切都是緣分。

但若能相助，解了她的困境，出些小力又何妨呢？

不過前後馬車的距離，隔得並不遠，蘇檀適時出聲，阻撓那侍衛即將伸向美人的手：

“慢著！”

被人打斷後，侍衛滿臉不耐，聞言望了過來。

入眼的是便是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斜靠在車窗旁，明明是慵懶的神態，卻難掩通身的矜貴之氣。

不過一瞬，侍衛回過神後，將美人擲倒在地，凶神惡煞地朝蘇檀這邊走了過來。

他見蘇檀的馬車簡陋，猜想定不是什麼有身份之人，當著眾人被她下了面子，侍衛更是不爽，就想著給她些厲害瞧瞧。

“什麼東西！速速給小爺滾下馬車！”

李婆子嚇得噤了聲，暗自腹誹這大房公子真是個惹禍精，快速地閃到一旁。

採萱雖是有些害怕，但還是跳下了馬車解釋道：

“這位官爺，我家公子乃永昌侯府嫡長孫，不過是想著早些入城回府，多有冒犯之處，求官爺海涵一二。”

豈料那侍衛根本不信，還將佩刀挪到了身前，蠻橫道：

“當小爺眼瞎？永昌侯府的出門會坐這般破爛的馬車？什麼阿貓阿狗也能冒名頂替了？快些滾下來，否則休怪小爺不客氣。”

說著，噌的一聲拔出了刀，朝身後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他侍衛上前拖人。

蘇檀眼神一冷，正欲開口之際，只見一道疾風從眼前閃過，還未待她瞧的真切，剛才那侍衛便睜圓了雙眼，捂住了脖頸，倒地氣絕。

汨汨鮮血在地上蜿蜒開來，四周尖叫聲頓起，驚恐一片。

剩下的侍衛也是面面相覷，紛紛朝著疾風的方向望去，蘇檀的視線也循著挪了過去。

只見不遠處停著一架金絲楠木馬車，四面用絲綢相裹，鑲金嵌寶的窗欞被一簾錦白的浣紗遮擋，裡面看不真切。

但那馬車旁佇立的四人，均頭戴圓帽，身著玄黑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足以昭示了車內之人的身份。

飛魚服，繡春刀乃東廠的錦衣衛標配，那馬車內的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讓人聞之喪膽的東廠督主，蕭時宴。

蕭時宴乃當今天子奶母所生，深受天子信賴器重，統帥東廠錦衣衛。

上監皇室宗族陰私，下查貪官汙吏罪證，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

而蕭時宴此人，聽聞是狠戾無情，手段殘暴，在京中從事從無顧忌，便是剛才的侍衛，也不過是抬抬手，說殺就殺了，無人敢置喙。

蘇檀喉嚨滾動，尚未細想蕭時宴為何會出手時，他的馬車已經啟動，往城門口去。

倒是留下了兩個錦衣衛，過來牽蘇檀的馬車，跟隨在那金絲楠木馬車後面。

路過時，看到愉美人仍舊倒在地上，恍然無措，蘇檀忍不住朝著錦衣衛開了口：

“大人，可否讓這位吐蕃國使臣的馬車隨著咱們一起進城？”

錦衣衛依舊面無表情，淡漠回應：“隨公子心意。”

地上的愉美人聞言抬頭，朝著蘇檀感激一笑，便被婢女扶了起來，這才暢通無阻地入了城內。

行駛在城內街道上，蘇檀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她靠在車壁上不停地思索著，剛才蕭時宴為何會出手相救？

按道理她不過是剛回城的永昌候府的長孫，無甚大用，並沒有引人注目之處。

蕭時宴這麼做是為何呢？

蘇檀不得其解，趕路的疲累再加上馬車的顛簸，讓她一陣頭暈目眩，閉上眼後，很快就昏昏欲睡過去。

卻又是陷入那晚的夢魘中。

耳邊清冽玩味的笑聲，噴灑在她脖頸的呼吸，以及禁錮在她腰身的雙手…

讓她彷彿墜身溫熱的水中，快要透不過氣來。

那窒息感越來越強烈，蘇檀痛苦地掙扎，猛然睜眼，捂住胸前，大口地喘氣。

“公子，您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