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歷五萬四千年

在族學中聽明陽長老談到傳說中以一柄暝淵劍封印了魔尊的青玄帝君。

他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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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歷五萬五千年

和南司約好了一起去南天外面看看,沒想到我們剛出南天,南司就不見了。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落入了別人設下的陣法。

說來慚愧,雖貴為南天帝姬,但是我的法力屬實是最末等,族中長老總是痛心的和母親告狀說我不學無術,不思進取。

如今被困陣法,我束手無策時,我承認,長老說的沒錯。

我將出去的希望寄在了南司身上,但是等了許久,南司也沒來救我。

直到有一個人,他出現了,他輕鬆的破開了陣法,將我救了出來。

他華髮白衣,氣度非凡,我睜大看眼睛也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我才明白是他不想讓我看見。

他卻很溫和的彎腰問我,是哪家的小神女。

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窘迫,所以沒有告訴他實情,只是含糊說我是南天的。

回去之後,和母親說了,母親才猶豫著猜測我遇到了傳說中的青玄帝君。

他真的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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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歷五萬七千年

我到了拜師的年紀,母親問我想去哪拜師時,我想也沒想就說北天。

母親嘲笑著我的不自量力,她說她當年要拜師青玄帝君,外祖親自前去請求都被拒絕了。

即便如此,父親和母親還是幫我去問了問,果然還是被拒絕了。

母親安慰我說,青玄帝君不收權貴的子女。

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要自已去試一試才行。

既然他不收權貴子女,那我便扮作普通的小神女。

我央著母親將我額間的印記隱去,還順道將面容和血脈封印,看起來普普通通,僅從外表看是絕對和帝姬大相徑庭的。

我還將名字改了,跟父親的徒弟蒼玹衣一起姓蒼,名叫蒼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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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天神歷五萬七千年

我變成普通小神女前去拜師還是被拒絕了,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到,便被他看門的小仙童給勸回了。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終於,在我都快要定居在北天北辰宮附近的時候,我遇到了他要出門去塵世走一遭。

我偷偷跟了上去。

他肯定能發現我,但是他沒有阻止我,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他默許了我跟在後面。

我跟著他到過極北之境,冰天雪地的凍得我這隻鳳凰都直打噴嚏,但是我在那見到了最明亮的星光,最絢爛的極光。

我還跟著他到過極炎之地,熱得我都隱隱覺得不適,但是他卻依舊面色如常的看著那噴發的火山。

除了那些無人之境,我還跟著他穿過鬧市,熙攘的人群於我摩肩接踵。

我跟他一同在西天聽過佛法,雖然我聽不太懂,但是他已經和佛祖探討晦澀難懂的佛法。

我跟他見過戰爭,見過繁華,見過滄海桑田的變化。

偶爾,我們也會坐在一起,共同靜默的看著眼前的人或景,就像一對同行的好友。

我跟他一起見過人界的興衰,最嚴重的時候,那方小世界的人類險些滅絕,唯獨那一次我想出手幫幫人類,卻被他制止。

他說,那是人類的命數,神仙不能干涉。

我問他,倘若干涉了會怎麼樣。

他說,會受到反噬。

我不想被反噬,我這點道行,要是被反噬,我可能就要去涅槃了,所以我還是沒有插手事關人類存亡的大事。

我跟他轉了一大圈後,又回到了北天。

我這才圖窮匕見,我問他,能不能收我為徒。

他看了我良久,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我很開心,開心得想呲著大牙狂笑然後化成原型在天上飛。

但是我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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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歷五萬八千年

給青玄帝君當弟子的日子沒有和他一起在外遊歷的時候快樂。

我感覺北辰宮裡的師父和北辰宮外的師父截然不同。

他待我極為嚴厲,總是不苟言笑,他的面容上總是一片冰冷,就像這北辰宮上終年不化的雪,好看但是實在冷。

但是我總是爭氣的,師父佈置的課業我總能完成得很好。

我姑且認為師父是為了讓我進步才如此,於是我更加刻苦努力。

卻始終未能博得他展顏。

我以為是我做得不夠好,也曾陷入過自我懷疑。

——

天神歷五萬九千年

成為師父弟子的第兩千五百一十七年,師父帶回來了一隻小狐狸。

小狐狸長得很白淨,被師父抱在懷裡,用怯生生警惕的眼神看著我。

師父指著小狐狸和我說,她往後就是你的師妹了。

我看著還沒化形的小狐狸,發出了一聲啊?

似看出了我所想,第二天師父就助小狐狸化形了,但是小狐狸化形才維持了兩天又化為原形了。

接下來,師父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極有耐心的教小狐狸如何維持形態。

偶爾撞見他們,我都冷淡的看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忽視了我心底的酸澀,心想著這小狐狸好生愚笨,化形都不會。

直到小狐狸終於學會了化形,師父廣而告之他將收她為徒,還要為她舉辦盛大的拜師禮宴請八方諸神時,我終於破防了。

我當初什麼都沒有,就像是偷偷摸摸的,甚至都沒有多少人知道我是北天帝君青玄的二弟子。

更讓我破防的是,小狐狸還拒絕了拜師,直到師父和她好好談了過後,她才勉強同意。

小狐狸名叫妙菱。

——

天神歷六萬年

有了對比我才知道我先前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

師父對妙菱將予給予求這四個字做到了極致,妙菱想要什麼,他都會給她。

師父對妙菱的偏愛是明目張膽的。

我與妙菱一起聽師父授課時,妙菱提出了基礎又簡單的問題,我都要發笑的程度,師父卻認真解答,還誇妙菱勤學上進。

我試探著也問這麼簡單的問題,師父卻眉頭輕皺,說我學習不認真,這麼簡單的都不會,罰我抄了一百遍。

師父擅長的東西涉獵很廣,上到星辰列宿,下至養花製陶,偶爾他興致來了,會燒製一套茶具,剛出爐的茶具妙菱想要,師父便會送給她。

除此之外,師父制的屏風,寫的墨寶,也會主動送給妙菱。

有時候我也會沾到妙菱的光,得到一些師父贈予的物品。

至少那個時候,我是由衷感激妙菱的。

——

天神歷六萬一千年

我愈發沉默寡言,也學著師父將情緒內斂,師父應當是沒發現,我許久未曾手舞足蹈的在他面前講述我發現的一些事物。

他好似也習慣了我如此作為,並未多言。

但是不知為何,妙菱對我的敵意卻越來越大。

她總是明裡暗裡的欺壓我,包括但不限於搶奪我的東西,爭奪師父對偏愛,甚至想把我僅有的一點也搶走。

剛開始我直接揍了她,但是她去師父面前告狀,顛倒黑白,導致我被關禁閉一百年。

後來我學聰明瞭,我運用鳳族的技能操縱著她害怕的蛇蟲進入她的房間,她還是找師父訴苦,師父便親自在她住所周圍佈置看結界,其餘生物都不能再接近。

再後來,我學會了無視她不和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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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歷七萬兩千年

我單方面覺得和妙菱相安無事了一萬多年。

我在這一萬多年裡努力提升修為,也將師父的本事學了個三成。

我本以為會這樣一直相安無事下去。

直到某一天,我回到了我的小竹樓裡,看見了妙菱留下的字條,約我戾風崖一見。

我本是將其置之不理,直到我發現了我懸掛在我畫的冰晶花的畫卷後的另一張畫不見了。

我還是前往了戾風崖。

妙菱站在崖邊,從下往上吹來的戾氣將她的衣袍吹得烈烈作響,她轉過頭來看見我似乎一點都不感意外。

她拿出了一個畫卷衝我揚了揚,問我是不是不敢過去。

我自然是沒什麼不敢,畫卷上是我畫的師父,我並不想讓其他的人看見。

我警惕著她,慢慢的朝崖邊靠過去。

她看著我慢慢笑了,然後在我面前將畫卷一揚,然後她自已往後面的戾風崖倒去。

僅猶豫了一瞬,我下意識伸出的手還是選擇了她。

我想要將她拉起,因為聽聞戾風崖下面是魔氣,大羅金仙下去都上不來。

但是我卻被她帶下去了。

我忽然明白,她的目標就是我。

但是很幸運的是,我抓住了陡峭的石壁伸出來的樹枝。

突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也跟著跳了下來,正極速往下墜。

我看清了,是師父。

他刻意往下墜是為了去拉住落在更下面的妙菱,從我身旁經過時,他冷淡的瞥了我一眼。

好像對我感到很失望。

師父抱著妙菱與我擦肩而過時,他沒有分一絲眼神給我,反倒是妙菱看著我緩緩笑了。

他們站在懸崖上,妙菱虛弱的偎在師父懷中啜泣,師父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神冰冷,“殘害同門,你可知錯?”

我感覺如墜冰窟,還有一絲委屈,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滾落,我仰頭看著他。

我說,青玄,喜歡你太累了。

說完我就鬆開了手任由自已被深淵吞沒。

是的,我喜歡青玄,我喜歡我的師父,如果我早些意識到我會喜歡他,那我當初定然不會主動前往拜師。

可惜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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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風崖的下面,除了魔尊的一個封印,還有一汪潭水。

我一動不動的沉在戾風崖底的潭水中,至暗至寒的潭水沒有一刻不在侵蝕著我,密密麻麻又尖銳的痛不斷襲來。

我只能緊閉著眼,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想來面色也是蒼白的。

不是我不動,是我動不了,彷彿我的努力掙扎都是無用功,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潭水的禁錮。

我有點難過,這麼久了,師父也沒人來尋我,我覺得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像躺了很久,久到我將這些年都回憶一遍,也沒人來尋我。

我可悲的發現,一直都是我在一廂情願的在靠近他,而他始終都是那個神座之上清冷慈悲的神祇,不曾有半分變化。

我嘆了一口氣。

湖水中一片漆黑,我神色平靜的躺在湖中,體內承受的巨大痛楚也沒能使我表情改變。

快失去意識前,不禁有些恍惚的想,神仙也會溺亡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金色的火光從體內升起,同時我的容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體內的封印正在一點一點的解開,我也在一點點的蛻變。

就像,涅槃重生。

金色的鳳凰火一寸一寸的舔舐著我的軀體,帶著一點點的往上升,鳳凰火帶著極高的溫度,我才感覺到我的身體在一點點的回暖。

我終於得以破出水面,臨空而立,衣襬還在往下滴著水,一滴一滴的落回潭內,水滴砸入水面的聲音格外清晰,此地幽靜得可怕。

破出水面的剎那,我睜開了雙眼,風吹起了我的髮絲,即使看著這跳躍的金色火光,我的情緒也依舊平靜

我抬頭看著上面,又摸了摸額心發熱的印記,化為原型直衝雲霄。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徹這方天地。

北辰宮內正在給女子療傷的男子神色微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