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沒有想到,時隔那麼多年,再次見到他,她即使心底顫得厲害面上也還是毫無波瀾,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所長進的。

她也愈發佩服起自己的定力了。

“驚鴻見過帝君。”她姿勢十分標準的向他行禮,挑不出一點錯,像其他的仙界的小輩一樣無差別。

客套又疏離,一如陌生人。

她清麗悅耳的聲音終是引得他抬眸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將手中的書收了起來,端起了茶盞,他的面上沒顯露出什麼情緒,只是眸光微動,靜靜看著驚鴻,似乎在等待驚鴻開口說話。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驚鴻便開口道:“驚鴻年少時便十分嚮往北天,昨日不慎飲醉了,便沒什麼意識的來到了北天,叨擾了帝君的清修,還望帝君莫怪。”

說著,驚鴻向青玄欠了欠身,眉目間盡是恭順溫婉。

青玄帝君不知為何輕輕地皺了皺眉,他看著她,似在思考什麼,他呷了一口茶,才緩慢道:“你說的是…四日前罷。”

“四…四日前?”不是昨天嘛…驚鴻有些茫然的問道。

青玄帝君點點頭,“嗯,你已經昏睡了四日。”

這酒的後勁也太大了,竟然睡了那麼多天,難怪今日起來感覺頭隱隱作痛,想著,驚鴻便覺得頭又有些痛了。

“我……”驚鴻眼中的迷茫被懊惱代替。

“我覺得你往後不能再喝酒了。”青玄帝君似想到了什麼,接過驚鴻的話含著些笑意道。

“怎麼了,帝君?”驚鴻有些遲疑的開口道。

見他沒有回答她,驚鴻試探性的問:“驚鴻那晚喝醉了不太清醒,沒有說什麼冒犯帝君的話……吧?”

青玄帝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作答,讓驚鴻心裡一驚。

她連忙開口道:“我…若在喝醉時說了些什麼冒犯帝君的話還請帝君見諒,驚鴻絕非有意的。”

“你罵了我。”青玄帝君面色平常,語氣也無半分起伏。

驚鴻皺眉努力回想。

一幅幅斷片的畫面從腦中閃過,她腳步搖晃,氣息不穩的駕雲從南天趕來北天,好幾次差點掉下祥雲,但是都有驚無險的穩住了。

到了北天后,她一路朝著北辰宮進發,那時已經是深夜,北天的夜空中極有規律的佈滿了明亮的星子,碩大皎潔的月盤掛在夜幕中,將北天照得明晰。

而她腳步凌亂,氣息不穩的胡亂拍打著北辰宮的巨大朱門,拍到手心發麻的時候終於有人來給她開門了,她還撅著嘴委屈的抱怨怎麼這麼慢才來開門。

開門的人無奈的讓她離開,她就開始擺架子耍無賴,偌大的動靜終於引來了在淺眠的青玄帝君。

青玄目光站在臺階上,俯視著她,當他的觸及她眉間硃色額印,神色微動。而驚鴻一見到青玄帝君,她便上前抱住他的腿開始嚶嚶啜泣,還道:“青玄你混蛋,你都不來找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云云。

青玄看著死抱著他腿不放手的驚鴻,他嘗試拉開也沒拉動,讓他素來平靜的面色有了些裂縫。

但是他一直是一個很有耐心的神仙,於是他只是垂著頭看著她,直到她哭累了睡了過去他才吩咐仙侍將她搬進北辰宮無人居住的院落。

想起來了。

驚鴻再度捂臉嘆息,“都是酒後胡言亂語,胡言亂語,帝君切莫當真。”

“為什麼不當真?”青玄帝君的手肘支在桌案上託著下巴,看著驚鴻認真的反問。

“……”驚鴻有些語塞,還真沒想過為什麼不當真。

不對,罵他的話有什麼好當真的。

話到嘴邊又溜了個彎,“罵了帝君是驚鴻的不對,希望帝君能原諒驚鴻的唐突。”

青玄帝君疑惑的問道:“如何原諒?”

驚鴻面無表情道:“帝君您說的算。”

青玄帝君果真認真思索了一番,“許久沒有聽到人罵我了,年紀大了,有些不大記得上次罵我的下場是怎樣的了。”

恰好一陣寒風從視窗吹來,寒風微微的拂起了青玄帝君銀白色的髮絲,冷冽的風夾帶著沉香的味道向驚鴻裹挾而來,驚鴻打了個冷顫。

她立刻屈服,彎腰作揖道:“帝君我真的錯了,請您原諒我,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言語十分真誠,態度萬分誠懇。

瞧見她的作態,青玄目光流露出一絲笑意,“本君且原諒你,但是…”

青玄沉吟了一會,接著道:“本君有一個條件。”

驚鴻無力的順從道:“帝君請說,只要驚鴻能做到,一定竭盡全力。”

青玄站起身朝外走去,“隨本君來。”

驚鴻立即跟在他身後,青玄把她引入旁邊的一個偏殿,宮殿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爐鼎,爐鼎上正冒著青煙,下方的火燃得正烈。

“本君這把玪音扇還缺最後一把火,想來你鳳族的鳳凰火倒是合適。”青玄看著眼前的爐鼎解說道。

驚鴻打量了一眼便篤定道:“帝君這把扇子還未到添火的時候吧。”

青玄略有些詫異的偏頭看了驚鴻一眼才道:“確實還有半月。”

驚鴻一聽還有半個月,立即問道:“那我豈不是還要在北辰宮再待上半月?”

語氣有些上揚,充滿著不可置信。

青玄肯定道:“那是自然”接著問“你不願意?”

驚鴻在人屋簷下,自然不敢說不字,於是咬咬牙說:“能住進北辰宮,是驚鴻的榮幸。”

青玄有些驚訝,客套道:“是嗎?既然你覺得榮幸不妨多住幾日。”

“…多謝帝君的好意,驚鴻不敢叨擾。”驚鴻面無表情的推脫。

她著實是不敢再與眼前的銀髮青年又過多的牽扯。

就這樣,驚鴻莫名其妙又理所當然的在北辰宮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