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馡如當頭一棒驚醒,心中自嘲,她不過是一個名聲掃地,沒有任何親人和倚仗,可以任人踩壓宰割的孤女,她還有閒心沉溺在虛幻的感情裡不可自拔,真是太可笑了!

她還一廂情願找了什麼信了陰謀,對她失望等的理由,見識過皇宮的陰私,後宅的手段又豈是這般輕信的,這分明查都沒查便做了決定。

退親那一刻起,她就該徹底認清絕唸的,她不過是他聯姻的工具,由始至終,他要的只是尚書府嫡千金這個身份。

而他果然是旭王的人!她現下是真的被人相護,還是又淪為一顆棋子都很難說,雖沈敬峰真的表現得很盡心很真誠,但這又怎樣?

霖王曾經不也許她一片真情實似海的假象嗎?他連身份都能偽裝得這般好,還有什麼是不能裝得呢。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好天真!

此時,同一樓的雅間‘棲蘭築’內,朔安抱著侍女的屍身淚流不止,若不是錦琉替她捱了一刀,現在躺著的就是自己。

她突然發狠得看向陽安:“一切皆是你,若不是你攛掇我過來,又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錦琉又怎麼會死?”有些話臨到嘴邊卻終沒有說出口,那是她殘存的理智。

她終是不相信就因為自己說過知道她背地裡的齷齪事,皇姐就要處心積慮,謀害她性命一般。

直到看到陽安血淋淋的手,眼裡的恨意暗去。

回想著錦琉死前的樣子,嘴角溢血,用盡全力也只說了最後三個字,“小心……陽……”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裡,若她一點也不向陽安發洩,這不似她一直以來的為人處事,陽安必會起疑。

這廂 ,鑼鼓陣陣響起,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外頭歡呼吶喊喝彩聲此起彼伏。

但兩人都沒了興致。

蓮馡想著若今日霖王執意闖來,兩人的身份必將暴露,雖然自己化成了中年婦人,但這麼多年的相處,以那人的敏銳,不可能發現不了破綻,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但再怎樣她不過是孑然於天地間的一個人,她沒有拖累,大不了湮滅於這天地間。

沈敬峰再一次鄭重的安撫:“不過你放心,我向你保證,無論結果如何,我定保你安然。”

蓮馡雙手緊握,彷彿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腳步聲傳來,電光石火之間,蓮馡將羊角燈澆滅,摟上了沈敬峰的腰,一把揭下他的面具,黑暗中,四面相對時,蓮馡有一瞬驚於他的風姿。

她聲音迷離而魅惑,“夫君。”

沈敬峰在震驚中傾刻會意,攬著其腰枝,順勢將其撲倒在地上。

旭王,寧菁,寧榮,陽安,霖王等一行人,急步而來。

陽安的手上還包著白綢,眼圈還有些紅潤。

寧榮喝得一身酒氣,走路東倒西歪,由飛陽攙著,寧菁為此皺著眉,極是不滿。

裡面傳來男女的意足之聲,寧菁與陽安皆神色不適。

旭王當即道:“銀綰,你先扶王,夫人回去。”

寧菁卻走向陽安,挽其手,低聲道:“公主,我們先去那廂吧。”

陽安卻堅定的搖頭,“此人敢行刺我妹妹,殺了錦琉,我一定要揪出真兇,給我妹妹一個交待。”

“那我陪你。”寧菁道。

小二由輕至重,拍打著門,卻始終沒有反應。只好把門開啟。

“什麼人?”沈敬峰怒喝。

黑燈瞎火中,兩人胡亂一番整理。

“我沒臉做人了。”蓮馡帶著哭音,撲進沈敬峰的懷裡。

沈敬峰摟著蓮馡,披著的長髮覆住了他的臉,惱羞成怒的道:“你們還有沒有道規?這是怎麼做生意的?這店還要不要開下去了?統統給我出去!”

寧榮來了精神,一把推開飛陽,“哇!這不是花二嗎?花二這又是哪房外室?”

霖王一驚。

東平侯府先侯爺,一生戎馬倥傯,在塞外浴血奮戰數十年,戰功無數,東平侯夫人亦是女將,更是犧牲在塞外戰場上,才賺下了世襲罔替的殊榮。

東平侯府武將世家,東平侯花旬繼承了老侯爺的風範,勤勉勵志,嚴於律己。

其弟花旻卻是個混不吝,吃喝嫖賭是其能事。

因其雖然混帳,但尚存分寸,從不仗勢欺人,揮霍亦算有度,作奸犯科之事是斷然不會幹的,是以花家在經過無數次的努力,還是改造不成後,便放任其隨波逐流了。

似這等貨色雖有幸生在王侯將相之家,亦是不入流的,不喜鑽營的一介白身,此等貨色,霖王不屑,自是沒有見過。

父皇到現在提及先侯爺都是敬重之色,對花旬也很是器重,是以霖王一直想拉擾花旬。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有病?誰是花二?誰是花二!要找花二,都給我滾開,別賴在這裡!”沈敬峰扶起蓮馡,拘著身子,將他護在懷裡,頭髮一直遮著臉,彰顯他的心虛。

霖王心道:雖然藏頭露尾,但這身形卻實是花家兒郎的樣子。

“你還說不是,你就是,這又沒事,我早見過了,我姐姐姐夫親親時……”

“寧榮!” 旭王暴喝一聲。

寧菁亦滿面羞慚。

寧榮喝得比上次更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姐夫,我告訴你,你和姐姐親親時,我真的見過,我……”

“混賬!”旭王一個箭步上前,一掌將寧榮霹暈了過去。

寧榮的頭順勢歪在飛陽的肩上,飛陽一個踉蹌,這個傢伙真沉,呆會兒多半又要自己扛回去了,雖然自己也挺高大,可到底是文士出身,習武只是半路出家,經不起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啊!

霖王本來心中還有幾分疑惑,經這輪番上演,心中又多了一份篤信。

霖王又假作看向陽安。

陽安配合著搖頭。

霖王道:“走!”

一行人離去,飛陽吃重扛起寧榮。

角落裡的小二意識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又怕又忌,態度比先前還客氣, “對不起,讓兩位貴客受驚了,我這就收拾,我先點燈。”說著就要向前。

“還不快滾!”

“我馬上滾。”小二方轉回腦子,飛也似得出去,關上了門,站在那裡兩腿還打著顫。

沈敬峰懷抱著蓮馡,“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受驚了。”他只想帶她出來散心,真的沒想到如此弄巧成拙,其實好想說他會對她負責的。

蓮馡不解他為何要向她道歉,縱觀剛才旭王一黨的精彩雙簧,沒有她的行徑,他亦能全身而退,後果堪憂的是她!

蓮馡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如此不知羞恥,行徑出格,無師自通,她剛才的樣子跟煙花巷子裡的女人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