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個月都被關在房裡練習女紅,都快把楚夢凝憋出病來了,偏生他大哥這次鐵了心了要她學習,誰勸都不管用。可這三個月來,也不是毫無用處的,楚夢凝倒還真的能歪歪扭扭的繡個鴨子出來了,雖然按她的話來講,那是個鴛鴦。但那鴛鴦繡的實在是,是個人看了都說那是鴨子,還得是費半天勁猜出來的,可楚夢凝才五歲,練了三個月能勉強繡出來個鴨子也是不容易的了。

這一日,她好不容易撒潑賣萌打滾從大哥那裡求來了一日的空閒,正準備出府去玩的時候,在門口迎面就撞上了掀開轎簾準備下車的穆雲旗。

楚夢凝:“......”果然出門不看黃曆是不對的,這下真是見了鬼了。

穆雲旗也沒想到在門口就能撞上她,還沒等他做出驚喜的表情來,楚夢凝就直接無視他飛一般跑了出去,一溜煙不見了。

“殿下,四姑娘跑出去了...我們還進去嗎?”小廝看著愣在原地的殿下小心翼翼的問道。

“進,當然要進。”穆雲旗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這輩子,我定不負你,就算你要逃,我也會把你重新追回來。

楚夢凝其實並未跑遠,她只是轉了一圈又從後門回來了而已。原因無他,她不放心穆雲旗,總要盯著些,而且,楚夢婉還在家裡。

這一世,就算她不選他,也不准他和楚夢婉再碰上!

楚夢婉並不知道穆雲旗來了,因為今天又是那個她異常恐懼的日子,她要面對三哥和那桶用天下毒物泡成的浴湯。

“三哥。”楚夢婉異常怕她這個哥哥,儘管這個哥哥長得很好看,可她還是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被送進來後,依舊像往常一樣縮在是角落裡,嗓子因緊張和恐懼而發出細像剛出生的貓叫般細軟。

“嗯,直接進去吧。”

聽到這句話的楚夢婉猛的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今天的三哥楚鴻樰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居然沒有像以前那樣,送她什麼可怖的東西當做禮物。

可楚鴻樰今天並非是開心而沒有捉弄自己的妹妹,反而恰恰是因為心情不好。

三殿下一早就登門拜訪,未免也太心急了些,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對楚家的有意嗎?

因著穆雲旗的到來,將楚鴻樰的注意力全都轉到了他身上,所以今天對楚夢婉的實驗也就沒那麼上心了,只讓她泡過藥浴就回去了,沒在給她做多餘的實驗。

前廳——

楚夫人看著相貌堂堂帶著厚禮求見的三殿下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掛著得體的微笑。

“不知三殿下一早前來所為何事?”

“中秋宮宴,父皇和母后希望二位姑娘出席。”穆雲旗道。

“離中秋宮宴尚有一月,殿下來的太早了些吧。”楚夫人知道穆雲旗來意不會這麼簡單,遂故意挑明。

“父皇希望,凝姑娘可以入宮和公主皇子們一同學習。”

穆雲旗雖然直言是陛下的旨意,可楚夢凝畢竟還小,五歲就入宮學習屬實太早了些。且凝兒剛學了三個月的女紅,再讓她入宮聽學,還不把她逼瘋了。

不過若是提前入宮,自小和皇子公主們泡在一起,對他們有個瞭解,或許對於日後選擇夫婿是有好處的,只是憑凝兒的性格...

楚夫人沉思了一會,還是婉言拒絕了。

“夫人尚未問過姑娘意見。”穆雲旗當仁不讓。

楚夫人聽見這話,不禁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三殿下穆雲旗。發現他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身上的氣勢卻已經不容忽視了。可就算他底氣十足,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怎麼,殿下認為,臣女不夠了解自己的女兒嗎?”楚夫人也不是個任由揉捏的角色。

“雲旗並無此意,只是父皇的意思,還請夫人再考慮下,且二位姑娘的意思也很重要。”穆雲旗威脅之意很明顯,他的意見不重要,那皇帝的意思,總要顧及一下的。

楚夫人剛要出口諷刺回去,楚夢凝卻突然出現在門口道:“我不去,妹妹也不去!”

聽到楚夢凝聲音的穆雲旗迅速轉身,只見楚夢凝靈活的邁著小短腿走了進來,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了楚夫人身側撒嬌道:“孃親,我不想去。”

“三殿下可聽清楚了?凝兒不想去,也不準婉兒去。”楚夫人拉著凝兒的手,勾起嘴角,看著穆雲旗道。

“既然姑娘不想去,那本殿只好回絕父皇了。只是中秋宮宴,還請姑娘一去。”穆雲旗道。

“宮宴太無聊了,不去。”楚夢凝任性道,畢竟一切都和上輩子不一樣了,誰知道這次去,會不會又惹出什麼事端來。

“姑娘去都不去,怎就知道無聊?”穆雲旗道。

“規矩太多,麻煩。”楚夢凝抱著自家的細腰,把臉埋了進去。

在外人看來,是十足的不情願了。

“規矩可改。”穆雲旗此話一出,可是驚到了楚夫人,就算楚夢凝的身份再高貴,可宮裡的規矩,也沒有說改就改的道理,皇室作出如此放低身價的手段就為了讓凝兒和婉兒去一次宮宴?看來這宮宴上,定有蹊蹺。

就在楚夫人思慮的時候,楚夢凝也在思考,不過她把頭埋在楚夫人腰間,旁人看不得她表情罷了。

楚夢凝嘴角勾起一抹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冷笑,內心感嘆道,好一句規矩可改,可真是給足了這個火鳳血脈的面子,不過我這火鳳血脈的規矩,也要看你們皇室,受不受得起。既然那麼想我去參加宮宴,又說宮宴不會無聊,那麼肯定會有一場好戲等著,不過上一世五歲時並沒有參加宮宴,也並不知道宮宴上具體發生了什麼,只依稀記得死了幾個王公大臣,難不成是...那件事?!想通了的楚夢凝瞳孔一震,猛的咬了一下嘴。

“既然規矩可改,又有殿下保證不會無聊,那我去就是了。”楚夢凝道。

“多謝姑娘賞臉,那本殿也就不多打擾了。”穆雲旗離去後許久,楚夢凝都沒動,一直維持著抱著自家孃親細腰的動作,楚夢凝很少有這樣的時候,這讓楚夫人有些不解。

“這是怎麼了?”

“娘,您覺得宸王,靖王,端王如何?”楚夢凝抬頭仰著小臉問道。

楚夫人屏退了下人們,拉著女兒去了內院自己的住處。

“你啊,下次評論皇室之前,要記得選個不透風的地方。”楚夫人道。

“怕什麼,我是開啟了全部火鳳血脈的,就算我想毀了這大陸重新來過,也是可以的。”楚夢凝毫不在乎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還是要顧及一些的。”楚夫人道。

“知道了,孃親。”楚夢凝乖巧道。

“為何突然提起三位王爺。”楚夫人提醒過女兒萬事小心後,這才切入了正題。

“我預感宮宴上會出事,可...我並未與三位王爺接觸過,並不知道他們脾氣秉性如何。”楚夢凝道。

畢竟上一世裡,中秋宮宴她因體內的火鳳血脈不穩定,而被三哥帶去了書房的地下室裡泡藥浴,沒去宮宴,等她出來的時候,就聽說死了三位王爺,卻沒人告訴她因何而死。雖說那三位王爺與她不曾接觸過,可若是因為她那天在宮宴上表現出的狠厲與聰慧讓三位王爺喪命,那麼這罪過還得由她來背。雖然她並不怕這些,可若是有人因她無辜而死,她還是不會好受的。

“宸王在民間口碑極佳,是個老好人,每逢天災都會開府濟粥。許多年前被召回京之時,路過江南某偏僻處,聽聞強盜悍匪為禍鄉里之事,還曾單槍匹馬去獵殺強盜悍匪,腿上卻也因此落下了殘疾。自此交出了封地的兵權,老老實實在京裡養著,做了個閒散王爺。”

“好一招以退為進。”楚夢凝捏起了一塊桂花糕塞到了嘴裡。

“端王喜好流連花叢,是京裡出了名的,不過他愛的花...”楚夫人有些不想說,畢竟凝兒還太小...這等驚世駭俗的事,小孩子還是不知道的好。

“菊花?杏桐花?”楚夢凝小心翼翼的隱晦猜道。

“咳嗯..”楚夫人沒想到自家女兒聰慧到了如此,竟然直接說了出來,一時間猛的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

“端王沒有王妃?”楚夢凝接著問道。

“原是有的,盛將軍府的三小姐,後來染了病,藥石無用,就沒了。自此,端王才...”楚夫人說到此處,有些傷感。盛家與楚夫人的孃家原是世交,三小姐盛夏更是與楚夫人關係極好,只是雙雙嫁人後礙於夫家身份,關係來往倒是沒有那麼密切了。可誰能想到,盛夏剛嫁過去不出三年就離奇病死了,且又病的來勢洶洶,請盡了天下名醫也無藥可治。

“這話也就是騙騙外面那些百姓吧,這套說辭,孃親信嗎?”楚夢凝輕輕一笑,抬眼幽幽看向了母親。

那眼神,絕不是一個五歲女孩的眼神。

“想信也就信了。”楚夫人知道自家女兒聰慧,不似常人,可這僅僅五歲就如此通透,長此以往,若是心思太重,傷了心性和身體可怎麼辦?

“好吧,孃親不願意說,那凝兒就不問了,還是說說瑞王吧。”楚夢凝見孃親神色不對,就瞬間換成了五歲孩童般天真的眼神。

“瑞王心思極重,這幾年深居簡出,不常出現。至於心性人品,不好也不壞,無功也無過。”楚夫人道。

楚夢凝心中卻是一沉,覺得先前猜測沒錯:“那他們有子嗣嗎?”

“自然是有的,且各個都是小小年紀就風評極佳的。”楚夫人道。

那就沒錯了,皇室與楚家有過協議,火鳳血脈只可在皇室一族中挑選,可皇帝的位置坐久了,誰都是不肯下來的,若是沒有她楚夢凝也就罷了,幾位王爺世子自可相安無事,可偏偏她楚夢凝身負火鳳血脈,這就代表著,皇位之爭,除了皇子還多了各家世子。

楚夢凝不想讓他們死,所以中秋宮宴,她必須去。

就算救不了幾個老的,小的也要留下,俗話說,多個備胎多條路。

打定了這輩子不和穆雲旗有過多糾纏的楚夢凝,剛開始準備將目光轉移到其他幾位皇子世子的身上。

皇帝就想借著宮宴把她的退路絕了,這是萬萬不行的,斷她情路等於殺她父母!

大概瞭解了幾個王爺和世子的情況後,楚夢凝開始謀劃一個月後的中秋宮宴的救人計劃。

自上次於侯爺倒臺後,楚家在民間的威望高了不少,可楚府官場上的來客卻少了不少。

不過想來楚家也不在乎那些門客走狗,不管這鳳淵大陸未來如何,都撼動不了楚家的地位。

他們不願意來,可楚夢凝卻願意去了。鄭國公府,禮部夏侯府,尚書陳大人府,凡是三品以上家中有兒子的官府楚夢凝一個也沒落下。

既然皇帝不遵守協議準備殺光皇室子弟,那她也可以選別人家的,反正那協議也只有皇帝和楚家知道,更何況有火鳳血脈在身,就算那人是個平民,只要楚夢凝嫁了,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天選之人。就算日後皇室中人拿協議出來論事,那也只會激起民憤,加速他們的滅亡而已。

這小半個月來,楚夢凝每每出入於王侯大臣之家,沒人敢說什麼不是,只要她來,就得把人伺候的開開心心的走。不管彼此是否真的開心,至少面上都是帶著笑的。

中秋宮宴將至,可偏偏這幾天夜裡雲卻多了起來。

欽天監的歐陽大人望著屋頂的雲,還有那顆透出雲發出光芒的星,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御書房內,老皇帝平時慈眉善目的臉此刻卻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屋內服侍的太監宮女們各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唯恐自己落下個什麼錯兒,被皇帝抓住,一不小心小命就不保了。

穆雲旗也站在裡面,不過他卻絲毫不害怕自家父皇難看的臉色,或者說,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鄭國公長孫,夏侯家二公子,陳家獨子......吳家旁系!”讀到最後一家時,寫著這幾日楚夢凝去處的摺子狠狠的砸在了穆雲旗腳邊。

穆雲旗也不閃躲,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從容的跪了下來,等著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發飆。

“好啊,不愧是開啟了全部火鳳血脈的人。這才五歲,就開始四處留意人選了。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居然一家都沒放過!好,當真是好極了!”皇帝怒極反笑,將那張臉扭曲到了極致。

“父皇息怒,楚姑娘也許只是貪玩而已。她才五歲,一切都還來得及。”穆雲旗道。

“貪玩?她當著你的面拒絕了來皇宮裡聽學,轉頭就去了別人家玩了個痛快,這分明是在打朕的臉,打天家的臉!”

“陛下,鳳淵大陸裡,她才是天。”穆雲旗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她,哪怕對面是他的父親,是鳳淵大陸半個大陸的皇帝。

“罷了,朕累了,你先回去吧。”皇帝注意到穆雲旗的稱呼變了,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而後疲憊的按了按頭,不耐煩的揮了下袖子。

穆雲旗腳下的摺子撿了起來,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皇帝這口氣還沒松,門外守著的大太監耿辛就走了進來。

“陛下,貴妃求見。”

“不見。”老皇帝心煩的很。

“可貴妃說,您前日答應過要來考小皇子功課的。”耿辛依著貴妃之言回覆道。

可半晌過去,卻沒聽到皇帝的回覆,耿辛心下一涼,惶恐的跪了下來。

“宣他們進來吧。”看著這位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皇帝還是心軟了。

就這麼短短半晌的功夫,耿辛背後的冷汗竟是連衣服都打溼了。

“臣妾見過陛下。”貴妃牽著小皇子的手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小皇子不過才三頭身,禮儀卻被教的極好,白白胖胖的小臉故意崩的嚴肅,聲音卻是稚嫩得緊。

“宏兒,過來吧。”老皇帝一看見他這幅模樣哪還顧得上生氣,一招手示意小兒子坐到他的腿上來。

貴妃淡然一笑,也走了過去,可她卻只是將小皇子平時所習書本放在了案頭上後,就退了出去。

並不打算留下來欣賞這天家父子間難得的溫情。

皇后的三殿下進了御書房卻被扔了摺子趕了出來,而貴妃的小兒子將在盛怒中的皇帝哄得心花怒放的訊息,一大早就在宮裡邊傳開了。

後宮嘛,從來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貴妃那裡勝了一局,皇后那裡,自然就輸了一陣。

這不,穆雲旗結束了晨練,剛到坤寧宮去給自家母后請安,剛走到了門口,就聽見了自家母后對著不知道犯了什麼錯的宮女尖銳的喊著。

“母后,怎麼大清早的這麼大火氣,是不是那些奴婢們伺候的不好,大不了換了她們去,何至於生這麼大的氣,當心氣壞了身體。”穆雲旗笑盈盈的走了進去,將那些無辜受累的宮女們趕了出去,自己留了下來。

“啪。”清脆的一巴掌,十分利落的打在了穆雲旗的臉上。

“你為何如此沉不住氣,本宮和你說過什麼?為君者...”

“不過一晚上的歡聲笑語,母后何至於如此生氣,母后鳳體安康才是國之幸事。”穆雲旗打斷了自家母后的話,淡漠的說道。

“鳳體安康?你擔心的真的是母后的鳳體安康嗎?本宮算什麼鳳體?楚家那位才是真正的鳳體!不論如何,楚家的那位,都得是你把她娶回來,陰謀詭計裝模作樣也罷,什麼手段都好,只要是你,只要是本宮的兒子,不是那賤人的兒子,是誰都可以。”平日裡一向以溫柔自居的皇后此刻居然有些癲狂。

“母后慎言!”穆雲旗道。

被自己兒子吼了一句的皇后終於從癲狂中清醒了一絲。

“旗兒,你大哥已經沒希望了,母后就只剩下你了。”

皇后摸著穆雲旗臉上的巴掌印哭著說道。

“兒臣明白。”穆雲旗握住皇后敷在自己臉上的手,終是演完了這場母子交心的戲碼。

皇后在外人眼裡,哪個不稱讚她賢良淑德,可在穆雲旗眼裡,她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