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的三秒後,厚重而古樸的房門後傳來了一道喑啞低沉的男聲:“進來吧。”

門外的年輕男人聽見後深呼吸了一口氣,稍稍理了理衣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擰動鑲有銀邊的門把手,緩緩推開了身前那扇緊閉的書房大門。

隨著書房的大門被他推開,房間內那位坐於長桌後方的中年男人緩緩抬起了腦袋,越過了桌面上的古籍看向了進來後將房門關上的年輕男人。

“那位遠道而來的侯爵小姐是什麼態度?”

中年男人的嗓音低沉,透露出的態度也很是平和,但那位從外表上看去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卻是驟然繃直了身子,嗓音中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緊張:

“公爵大人,那位蘇小姐拒絕了您的宴會邀請。”

“這樣啊……”萊昂納爾公爵的嗓音依舊平和,讓人聽不出他此時的喜怒。

他緩緩從長桌後站了起來,目光在長桌上的眾多古籍上一掃而過,在古籍旁的一個僅有巴掌大小的精緻沙漏上稍稍停頓了片刻。

沙漏中用於計時的沙礫散發著淡淡的熒紅,本該按著一個固定頻率向著下方玻璃球流淌的沙礫此刻卻是懸浮在兩顆玻璃球連通處的細喉處,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了沙礫的下落。

萊昂納爾公爵面色平靜地將目光從那隻要稍一注意便能夠發現異常的沙漏上收了回來。他看著靠近書房大門的年輕男人,看著對方那極力掩飾緊張的模樣,突然笑了笑,緩緩問:

“這次你登門拜訪那位年輕的侯爵小姐,可見著了她本人?”

“沒有。”年輕男人搖了搖頭,如實回答。

萊昂納爾公爵聽見年輕男人的話後莫名點了點頭,隨後便向其下達了退下的命令。

年輕男人見萊昂納爾公爵並沒有因為自已連那位蘇小姐的面都沒見著便懲戒自已,內心著實是長舒了口氣。此時的他哪兒還敢繼續在書房停留,趕忙應答下公爵的命令後便退出了書房,生怕晚一步公爵便後悔放過了自已。

萊昂納爾公爵看著那扇開啟又再度關上的書房大門,目光隨即平移至了大門邊的陰影處。而隨著的他目光看向那處陰影,那處陰影竟好似活物一般蠕動了起來,幾秒鐘後,一位身著灰袍,臉色呈現出病態蒼白的金髮男人從陰影中鑽了出來。

“看來,這位銀龍小姐的立場已經很明確了。”

一副身患不治之症模樣的金髮男人緩緩走向了萊昂納爾公爵,隨後他徑直越過了這位公爵,在其方才所坐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萊昂納爾公爵看著這位金髮男人在那只有公爵,也就是他自已才能夠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並沒有因此便勃然大怒。

金髮男人並沒有理會這位公爵大人的目光,他在這屬於公爵的位置上坐下來後,十分自然地將雙腿抬起重疊著搭在了長桌上。他看著沙漏中那緩緩流淌的沙礫,看著那仿若鮮血流淌的模樣,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我的一位同伴剛剛傳信給我,那位銀龍小姐出現在了藍風鈴街道,準確來說,是從‘祂’的教會中走了出來。”

萊昂納爾公爵自然是知道這金髮男人說的這些話都是說給他聽的,但他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的變化,彷彿沒有聽出金髮男人這番話的另一層含義一樣。

金髮男人的目光雖然落於沙漏上,但卻透過玻璃上映出的畫面瞧見了公爵的表情,這讓他微眯了下眼睛,猩紅的瞳孔中泛起了耐人尋味的笑意:“啊,對了……我差點忘了,我那位同伴說那位銀龍小姐並不是獨自一人從教會中出來的,她的身旁還有一位紅色頭髮的年輕女人,不知道公爵大人你是否認識?”

“奧琳娜·諾伊斯。”萊昂納爾公爵臉上的情緒終於有了變化。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金髮男人毫不掩飾地看向了公爵,將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公爵大人,你上次和我說,你效忠的那位國王是諾伊斯幾世來著?”

萊昂納爾公爵並沒有回答金髮男人的問題,他的臉色變化了一番後再度恢復了平靜。平靜下來的他看向了金髮男人,看著對方臉上那散發著惡意的笑容,開口道:“紅色頭髮的年輕女人,薩洛維這個城市多的是這樣的女人。”

金髮男人收回了搭在桌上的雙腿,起身後向著萊昂納爾公爵走去。停在其身旁的他略微側著腦袋,語氣中夾雜著幾分戲謔:“可能吧,可能是我那位同伴認錯了人…但話又說回來,既然公爵大人你說這個城市很多紅色頭髮的年輕女人,那你為什麼下意識地就說出了你們希丹的公主殿下的名字呢?看來,你似乎是早就知道那位公主殿下經常前往大地女神教會啊……信仰戰爭之神的王室成員出現在了大地女神的教會,這意味著什麼,你不會不清楚吧?”

“不可能!”萊昂納爾公爵想都沒想便開口反駁,“國王陛下他比我更加虔誠信仰追隨著‘天主’!陛下他決不可能背叛自已的信仰!”

“我可沒說你那位國王陛下改變了信仰,”金髮男人見萊昂納爾公爵的情緒突然激動,笑著向後退了幾步,“我也只是和你說那位公主殿下出現在了大地女神的教會,而公爵大人你卻自已談論起了那位國王陛下。”

有些時候,說得越多便越能讓人抓住把柄。

萊昂納爾公爵臉色聽見金髮男人呢這番耐人尋味的話後也反應了過來,意識到對方是故意讓自已說出這些話的。

如果只是平常的套話,他自然是不可能上這種粗劣的圈套。但……空氣中瀰漫著魔法發動後殘留的波動。

金髮男人倒也不是想要抓這位公爵大人什麼話語上的把柄,他暗中使用魔法也只是誘導其暴露了內心的一些想法。

“雖然我不是希丹人,但我對你們希丹的歷史還是蠻感興趣的。我記得我曾在一本書中看見過,說是你們希丹在戰爭之神的幫助下建立時,那位戰爭之神也曾在你們萊昂納爾家族與諾伊斯家族之間思考過,但最終卻是選擇了更為虔誠的諾伊斯家族……”

金髮男人稍頓了一下,緊接著壓低了嗓音對面無表情的萊昂納爾公爵開口道:“你作為戰爭之神的虔誠信徒,也應該知道‘祂’最厭惡的就是背叛……你說,如果王室的人真的背叛了他們的信仰,‘祂’在肅清背叛之人後,會扶持哪個家族成為希丹的新王呢?”

萊昂納爾聽見金髮男人這番話,呼吸不由急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