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朝坐在屋頂上,無聊地咬著根草葉子。

想著任務多時總要往外跑,這一時間閒下來,竟不知該做點什麼。

話說,兔子的繁殖真的很恐怖,一夜之間成倍地多起來。

幾十只兔子在院子裡亂跑,紫蘇跟在後頭一隻一隻抓,不小心踩了裙子摔個狗啃泥。

寒朝饒有興趣地瞧著紫蘇折騰,擎著臉慢悠悠地問道,

“真是笨,連個兔子都抓不住,再說光抓有什麼用,抓了你放哪兒?”

紫蘇瞧著屋頂上看熱鬧的寒朝,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怨道,

“分明是你踢壞了圍欄兔子才會跑出來,你還作事不關己的樣子,你現在給我下來,幫我把圍欄修理好。”

“行,你上來,抓到我我就給你修。”

“你!好,你等著,我現在就上去!”

說著,紫蘇挽了挽袖子,順著一旁的梯子晃晃悠悠地往上爬。

寒朝不以為意,仍在原地坐著,笑著看著她。

“蘇奶奶,您可小心著點兒,半點武學都不會,這要掉下去摔兩瓣兒的可就不止是屁股了。”

紫蘇的臉有點紅,寒朝知道她羞於什麼便愛說什麼,這一逗,紫蘇便更氣了。

“小朝!你,你屁股才兩瓣兒呢,你...哎呀----!”

突然,紫蘇腳下一滑,雙腳沒有踩穩整個人往下墜,眼看要摔到地上,寒朝手疾眼快,飛身躍下將人接住。

紫蘇絲毫沒有受驚,反而有點小得意,雙手環著寒朝的脖頸,就在寒朝的懷中與之對著。

“哈哈,你說好的,抓住你,你就給我修圍欄!”

寒朝一挑眉,不知不覺中計了,

“喲,人不大還學會算計兄長了?你把手放了。”

“不,你會把我扔地上的!你先放我下來,我再放。”

“快沒時間了,你先放!”

“不,你先放!...等等,什麼沒時間了?”

“砰---”後院傳來爆炸的聲響,隨後,一股濃濃的黑煙從廚房裡飄出來,隱隱的,煙塵中傳來花羚沙啞的聲音。

“咳咳...飯做好了,過來吃飯吧,咳咳...”

寒朝如臨大敵般,身體每一個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毫不猶豫,抱起紫蘇就往外逃。

“花羚又炸廚房了,也不知道她做的什麼鬼東西,是你不放手的,怪不得我了。”

“呀啊啊啊,放我下來啊啊啊———”

長樂街,西角茶樓二樓,憑欄一席桌,桌上一壺酒,加幾盤精緻的小菜,規規整整地擺在寒朝和紫蘇面前。

寒朝把青菜往紫蘇面前推了推,笑道,

“兔子精,吃點青菜。”

紫蘇瞧著一桌子琳琅菜色不住咽口水,她挑起一口菜,顧不得女兒禮儀大口吃起來,邊吃邊道,

“我們就這樣跑出來,沒關係的嗎?”

寒朝狡猾地笑了聲, “有什麼關係,頂多挨頓打嘍。”

“不會,有千葉哥在,不會捱打的。”

說起千葉,寒朝眼眸微沉,千葉做事從來不跟別人說。

這一早人就不知道去哪裡了,連個招呼都沒有,本還是想和他多親近一會兒。

寒朝暗暗嘆一聲, “明明離得那麼近,卻總覺得走不進他心裡。”

紫蘇眼睛一轉,似是想到了些什麼,微微矮下頭神秘兮兮道,

“小朝,你是不是喜歡千葉哥啊?”

被戳破心思的時候寒朝愣了一下,很快他掩飾著輕輕笑了,

“誰會不喜歡呢,千葉哥細心又溫柔,說起來我們三個都是哥哥帶大的,出門吃飯都是千葉花錢,對了,你...帶錢了嗎?”

紫蘇一怔,握著雞腿的手便僵住了,她瞪大了雙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正在附近忙活的店小二,壓低了聲音問寒朝道,

“我自是沒帶呀,不是你要請的嗎?”

寒朝聳了聳肩,“我請,又沒說我花錢。”

紫蘇一聽人就要炸了,“你這個人啊,哪裡有一點做兄長的樣子啊!”

紫蘇暗暗捏緊了雞腿,正想著怎麼把青菜扣在寒朝的臉上。

罷了,誰不知這廝兩面派,在千葉身前身後總是兩副樣子。

眼下,還是應先想好怎麼逃了這一單。

“喂,小朝,你...”

紫蘇一抬頭,發現寒朝不知何時沒了蹤影,紫蘇的手氣得直抖,關鍵時候他竟撇下自己獨自逃了!

心中已暗罵了寒朝無數遍,瞧了瞧四下無人,正要起身偷偷離開,不想店夥計已經走到了跟前。

“客官可吃好了?一共是一兩二錢銀子。”

紫蘇默默地後退了一步,不知該作何的時候,眼睛剛瞥到桌上的剩菜,便心虛地揚了揚聲音,假作不滿道,

“額哼,你你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呢!”

不知客人為何事不滿,店夥計忙給賠笑,

“姑娘見諒,可是有什麼事?”

紫蘇指了指盤中青菜道,

“夾了蠅蟲的菜怎麼能端上桌呢?我要上衙門說理!”說著,紫蘇便側著身往外擠。

要吃霸王餐的人見得多了,說辭這般老舊這年頭的倒是少。

店夥計給紫蘇攔下,毫不客氣地將人推到圍欄處,臉上兇惡再無殷勤。

“說什麼有蟲子,依我看,分明就是想白吃喝不想付錢罷了,有蟲子是吧,你今天不把蟲子挑出來就別想走了!”

想法被看破,紫蘇瞬間紅了臉,心裡又無助地罵了寒朝無數遍,心一橫,便和店夥計對峙起來。

“蟲子入腹,還給你吐出來不成?你若碰我,我可告你調戲良家婦女!”

“今兒什麼也別說,拿錢出來!”

一言一語爭執之時,四周圍滿了瞧熱鬧的人,他們擋住了下樓的路口,不時接頭交耳對著紫蘇評頭論足起來。

紫蘇心中慌亂,不想情勢鬧得這麼大,她毫無武學傍身,要擠出去談何容易。

店夥計瞧紫蘇拿不出錢來,便一手抓住她的手,不客氣道,

“走,不是要見官嗎,我現在就和你去,咱們讓知府老爺給評評理!”

“我才不去呢,你放手呀!”

紫蘇左右掙扎,卻怎麼也扯不開伙計的手,腦袋一時急便學了兔子咬人,一張口狠狠咬在夥計的粗胳膊上,給人疼的直咧嘴。

“哎喲可疼死我了,我可去你的吧!”

拉扯之間,店夥計一用力將紫蘇推遠了去,只是這一推力道過猛,紫蘇雙腳被圍欄絆住,毫無防備便向地面墜去。

“救命啊啊啊----!”

尹屹瀾從街頭策馬而行,剛路過西角茶樓時,天上便掉下來一個姑娘。

那姑娘落在馬上墜進懷中,驚嚇地閉著眼睛不管不顧地尖聲驚叫。

尹屹瀾還未反應過來,身下的馬就受驚了,駿馬長嘶一聲猛然狂奔起來。

尹屹瀾無法,只得一手摟著姑娘一手控制著韁繩。

街上行人大驚紛紛躲閃, 馬蹄急行之間纏上勾車的粗繩,粗繩勾連打翻了街邊的遊攤,鮮蔬瓜果滿天揚,長樂街頃刻間就亂了套。

眼見前路危險,尹屹瀾用力緊縮韁繩,終於在街巷尾將馬強行制住。

馬是停了,但是懷中的姑娘仍閉著眼睛不管不顧地嘶喊,尖聲刺得耳朵發疼。

“姑娘...”

“啊啊啊啊———!”

尹屹瀾摻不進去話,一時不知所措,就在馬上皺著眉頭與“瘋”姑娘對著坐。

從茶樓摔下來時紫蘇就盤算了今日諸事不宜,想到從那麼高的樓上摔下來真是要摔兩截了。

可是經久,身上並無異處,紫蘇這才緩緩睜開眼,發覺了對面一直捂著耳朵無奈看著自己的人。

見紫蘇不喊了,尹屹瀾放下手,緩緩開口道,

“姑娘,你...”

“沒事吧”三個字還未出口,紫蘇像炸了毛的小兔子一般又開始驚喊,只不過這次,紫蘇是瞪著尹屹瀾的臉喊。

“啊啊啊啊尹屹瀾!啊啊啊啊!”

紫蘇瞧著眼前的人只覺得巨雷轟頂,高進為之案不過數日,尹屹瀾如此敏察之人,萬不得與其交涉,

況且京中早有言論,尹屹瀾雖容貌俊朗內心卻粗獷兇惡為人傲慢複雜,如今與之相對不過手掌距離,她像見了豺狼般渾身抖。

尹屹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捂著耳朵任她喊,紫蘇與之對著甚是不安,忙掙著要離開。

“我,我要下馬...!”

見紫蘇靜下,尹屹瀾翻身下馬,張開手掌遞到紫蘇的面前道,

“我扶著姑娘,姑娘小心。”

紫蘇的手勉強搭在尹屹瀾手上,輕輕躍下後,紫蘇忙收回了手,草草行了個女兒禮,半遮著臉說道,

“多謝公子搭救,方才是紫蘇失禮,還請公子勿怪。”

尹屹瀾剛要回話,紫蘇便像逃命似的跑開了,踉踉蹌蹌沒走幾步路又撞在長亭的柱子上,捂著額頭又粗心又笨拙的樣子倒有些可愛。

尹屹瀾嘴角輕輕揚起,原來是叫紫蘇啊。

其實他認得她,數日前藏春樓前驚鴻一瞥仍在心間,方才不敢多言正是怕嚇到姑娘....

不想還是被嚇到了啊,看來他鐵面的名聲在慶安城是真的不好。

剛要騎上馬去,便發現馬鞍上掛著塊青白色的玉,那玉無暇清透此間無二,尹屹瀾甚為吃驚,想起家中與此一模一樣的玉佩。

這是紫蘇姑娘不小心遺落的吧,尹屹瀾正欲叫回紫蘇,紫蘇卻早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