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和我同屋的是一個扎著雙髻的姑娘,臉型圓潤可愛,身穿洗的發黃褪色的暗紫色大褂,這顏色深沉不像是這個歲數該穿的,可能是家中的長輩不要傳給她的,看樣子應該比我小,為人活潑開朗,見了我的第一面就主動跟我打招呼。

“姐姐,你是新來的嗎?我叫小男,是前幾天來的,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問我,我知道的就都告訴你。”我看著她好奇打量著我的面孔,忍不住發笑,“姐姐你可真好看”

“哈哈,謝謝你,小妹妹,我叫李香君,是今天剛入宮的,以後有什麼事情還請你多多關照了。”我向小男行禮,她瞪大雙眼連忙拉我起來說使不得使不得。真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小男你為什麼會來宮裡啊?”

“當然是宮裡好啦,爹爹說宮裡不愁吃不愁穿,在家裡一群人中就唯獨選了讓我過來,那姑姑一看見我就誇我胳膊長腿長一看就是個好苗子,以後大有前途得嘞。”

聽到這裡我覺得有些古怪,仔細追問她:“看來你爹爹在孩子中最喜歡你了。”

“我平時最乖巧,總是讓弟弟先吃,好吃的也是先留給弟弟,平日裡爹爹出門做事家裡就由我照顧,爹爹看我這麼聽話懂事自然會喜歡我。”小男的臉上笑容越發燦爛,我的心卻越來越冰冷。

進了宮裡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哪裡還能渴望自己做人上人吃香的喝辣的那?他爹爹徹徹底底的放棄她了,小男小男,一生為男,花一般的年紀便被坐在這高高的城牆裡,也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孩子是因此在這裡相聚。

朝代更替,戰火紛飛,皇位的事情與我們毫無關係卻讓我們妻離子散,有家不能回。無人關心皇位上坐的是誰,我們只想知道如何能讓自己吃得飽穿的暖,如何才能一家人團聚,如何才能更好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說是朝代的悲哀,是我們作為人類生下來就是註定要悲哀。

新進宮的女孩子們個個年輕有活力,我已經算得上是最大的一位了。姑姑為我們安排了位置,又有專門訓練歌舞的人來教導我們,只為能在宴請那日討得在場哪位大人的歡心,一開口那海量的銀子嘩啦啦的往下賞。

宮中的瑣碎無比,每日在臺上練習看著人來人往的身影就覺得異常忙碌,福王剛剛上位一切都還沒來得及調整,宮裡的裝飾歸置還在變動中,舊人撤掉換上身邊信賴的新人。福王成宿成宿的邀人慶祝,宮外的事情也是一點都不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哪裡是不知道,分明是不願管,貪圖他的寶座,耗不盡的富貴和無上的權利。

我在宮中教戲前一週,每個姑娘都有了點樣子,但是眼看迫在眉睫的宴請這速度還是遠遠不夠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教她們,也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李香君還是有點底子的,這些日子的教導完全就是我在套用李香君的知識,有一種考試偷偷做小抄與外界聯絡的緊張感。

雖然我知道不久後朝廷再次動盪,又是大亂的時候,但我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為了推動劇情,我託人把桃花扇送到揚州交到侯方域手中。宮裡一成不變的模樣,緊張壓抑的氣氛讓我神經緊繃,再多留在這裡我怕自己要爆炸。

同一時間,侯方域來到揚州,左轉右轉找到了史可法,心總算是落了地,還沒安穩多久就收到了託人送來的桃花扇。

在複雜的心情驅使下開啟一看,原本白淨的扇面上多了一簇簇鮮紅的桃花,仔細一看好像不是染料,是血。

當即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這是香君的血嗎?香君怎麼了?香君想傳達什麼資訊?為什麼要做成桃花模樣?他們為難香君了?香君現在處境如何?侯方域腦子混亂安靜不下來,坐立不安當即決定要回南京。

本來史可法就不想與侯方域扯上關係,但還要做足表面功夫,一聽說他要走內心歡喜的不行,現在的世道指不定和誰多說一句話就死於非命,站好隊才是現在要做的正確的事。

“侯公子剛來沒幾天又要走了?是有什麼急事嗎?哎呀,路上可要小心啊。”史可法明顯按壓不住的心情溢位來,還要在這兒可勁的裝,挺沒意思的。

“是的,因為一些事情恐怕不能多待了,如果有機會下次再來找大人敘舊。”

“哎呀哎呀,既然有急事那快去吧,耽擱不得啊。”

“是,小生就先走了,這幾日麻煩大人了。”

侯方域此刻歸心似箭,匆匆道別跨上馬就走了。

看見侯方域走遠了,史可法才拉下臉來,小門小戶浪費時間。

一路上來是有多麻煩,回時只會更麻煩,來是因為涉及戰火,外面隨時會喪命,只需找安靜的小路走便可,現在福王上位,一切算是安穩下來,上面吩咐的人馬無時無刻不在外面巡邏檢查要犯,想要悄無聲息的回去找李香君可謂是難如登天,即使這樣他在心裡還是堅定要去的信念。

南京城外重兵把守,每個人都要仔細檢查才肯放行,侯方域打算偽裝成買書商人順便來投奔親人,守衛言辭犀利的問他“去哪兒買書,可有路徑,親人姓甚名誰住在何處?”

“小生剛來這南京,還不太熟悉,打算等到投靠了親戚便定下來,對了,我兄弟姓楊,名龍友,是阮大人手下的。”侯方域擔心守衛疑心特意提起在阮大鋮手下做事希望可以放鬆警惕放他過去。

守衛聽見走到領頭人身邊嘀嘀咕咕了幾句,那領頭人皺眉,上下打量著侯方域,侯方域見此還得衝他討好的笑著點頭。領頭人吩咐了守衛幾句便讓放了人。

總算是進來了,只要進來了一切都好說了。剛進城他不打算去媚香樓,轉身去找了楊龍友。

楊龍友見到他十分驚訝“你怎麼來了?不是去揚州了嗎?路上有守衛查人你怎麼輕鬆進來了,你可知你現在是阮大鋮重點逮捕的人很危險啊?”

“我都知道,香君怎麼了?我收到她託人送來的桃花扇,這扇面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她現在在哪兒?”

“你先別急,聽我細細跟你講。”楊龍友從頭到尾把侯方域離開的這幾天的事情吐的乾乾淨淨。“據我所知,李姑娘被阮大鋮接到宮裡去了。”

“那便好,大家現在還都在要是有什麼閃失,那可真是讓我該怎麼辦?”

侯方域話音剛落,房門便被人一腳踢開,“來人,拿下!”隨機兩個侍衛壓著侯方域走上前。“侯公子,阮大人要見你。”首領說完立馬帶人走了,只留下楊龍友一個人看著事情快速變化,不行,我得去一趟。想著楊龍友也動身去找阮大鋮。

侯方域被押金了大牢裡,一把被人推進去,過程中一句解釋都沒有。侯方域知道自己被人發現了,應該是進城時的首領,即使不從城門進,偏僻小路上路途難走,再遇見了巡邏的侍衛更是說不清楚,到頭來不管怎麼樣還是會被發現。

另一邊阮大鋮不急著去會面侯方域,在房間裡悠閒的聽著曲,卻迎來了楊龍友。

“楊兄啊,怎麼了?進來說。”阮大鋮放下手中的翠綠扳玉指物什,躺在軟椅子上一臉的快活,大手一揮遣散了吹曲的樂妓。

“大人,今日我來是想向您求情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侯方域吧,他是什麼人物還值得您費心費力的對待,一個小人物能成什麼氣候,壞不了您的大事兒的,要您是在不放心他,我幫你看管他,天天跟著他為您監督他的一舉一動,有什麼風吹草動立馬彙報給您,您看這樣不是更好嗎?”

“哈哈哈,楊兄弟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平日裡你也幫了我不少忙,但是那侯方域這是絕對不能放的,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人啊,您把侯方域鎖在牢裡沒辦法引出其他的復社才子啊,大家都躲著不肯出來,唯有用侯方域引他們才能一網打盡,您。。。”楊龍友還沒說完就被阮大鋮打斷了。

“好了,我已經說過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人,您再考慮考慮這其中的利與弊啊。”

“楊龍友,站好你的身份和位置,別選錯了路。”阮大鋮眼珠轉動輕瞟著他給他發出警告,楊龍友之所以沒有被針對能在外面自如的活動完全就是靠著阮大鋮的後門,一旦他失去了這個後門,就會回到復社文人這個身份,到時候可不是這麼好的境地了。

阮大鋮一句話頂的楊龍友說不出口,在阮大鋮的庇佑和侯方域之見,眼下他也只能順著阮大鋮來,局勢現在一邊倒,如果不跟著倒他立馬就得進牢裡。

“我懂了,大人,確實是我頭腦糊塗了,希望沒有打擾了大人聽曲的興致。”

“說兩句話怎麼會打擾我那,你要是無事就先回吧,有事我在託人尋你。”

“靜待大人吩咐。”楊龍友退出屋子,在門外等候的樂妓們陸陸續續的進去,沒一會兒裡面便傳出了優美動聽的樂聲。

畫面轉到我這邊,我在宮裡教戲的時間不短了,宮裡維持著虛假的和平,宮人們似乎覺得牆外的事情從不關己,每個人麻木的像機器一般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每天就是重複重複和重複。

不日,清軍渡江宮內一片混亂,福王君臣趁機逃亡,留下皇宮一個空盒在此留存。一片大亂,每個人著急忙慌的開始如無頭蒼蠅般到處抓之前的物什逃出宮外。

混亂間我看到小男被人推倒在地上,手肘被磕破,眼淚汪汪的,我走過去拉她起來,“你在這裡做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緊收拾東西去逃命啊!”

“姐姐,清軍進入路過我家那片區域,聽說大家都死了,我爹爹我弟弟也。。。。。。”說到這裡還沒有繼續往下說,喉嚨哽咽。

“你都說了是聽說,還沒有下決斷的事情總得去親自驗證,不要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看看周圍的人,別管官大官小,哪一個不都是著急忙慌的亂拿東西逃命,先保護好自己再去想別的事。”語氣雖然嚴厲,但是我還是幫她擦乾臉上的淚痕,十幾歲的小姑娘,在現代還是好好讀書的溫室花朵,換個環境就成了天下大亂家庭破碎的可憐人,往後的日子可謂是要比我當初畢業進社會工作還要艱難,但是我也給不出她什麼有用的建議,只有讓她珍重自身了。

“快別哭了,去屋子裡趕緊收拾東西,出了城門逃命去吧。”

“姐姐,那你要去哪裡?”

“天下這麼大,總會有出路的,我出了城門隨便沿著一個方向逃便是了,能逃出去就是運氣好,逃不出去那也就這樣了。”

“姐姐!”小男還想說什麼卻被我制止了,“別說了,在說的話就來不及了。”

“姐姐!咱們一起走吧。”

“小男,我們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的。”

她眼神中不解,我也沒有在與她過多解釋,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去吧。”

我在混亂之中也擺脫了阮大鋮的監視。好不容易出了城門,正不知去何處時,我看見了一邊扎著兩個髮髻身穿深紫色粗布衣衫的小姑娘,和我當初遇見她的時候一摸一樣。

“小男!小男你這是怎麼了?”我用袖子抹去她臉上的血痕,輕輕拍打她的臉希望她不要沉睡。

“姐姐,快走,他們去那邊了。”

我捂著小男的胸口,刀劍穿過胸膛,讓胸前衣衫都浸滿了血跡,肉眼可見的深紫色變成了深淵般的黑色,她用手指顫顫巍巍的給我指了指正前方大路讓我不要過去。

“姐姐帶你去找大夫啊,你別睡!姐姐不會讓你這樣的!”我自己心裡怎麼會不知道,那些士兵前腳剛走,方向就是郊外的農戶,城裡一片狼藉哪還有存活的痕跡,這個時候哪裡會有從天而降的大夫?

“姐姐,你這麼聰明,這個時候就不要裝糊塗啦,我知道自己已經要不行了,”說著,小男眼裡的光又暗淡了一分,“你不要管我,趁他們還沒回來趕緊走吧,再晚他們就會發現你的。”

我遲遲守在小男身邊不肯離開,她也生氣了,推著我,“你走啊,你走啊!珍重自身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說到這時候她淚流了,“你走啊,我已經要死了,求你了,姐姐。”小男的語氣明明是不想死的意思,睜開眼環繞四周。

我知道我走了就是扔下小男一個人在城門口等死,她會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感官的消失,眼皮發重,最後沒有意識的死亡。我忍著眼淚握住她的手,嘴裡不停的唸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她聽到後反而笑了。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沉重地起身向遠方走去,我的步子越來越沉,速度也越來越慢,我總想回頭,可是又不想小男看到後擔心我,強撐著也要走遠。

腦子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們其實只是npc,他們永遠都不會死,只是消失了而已,而且他們也不會疼,沒必要這樣,但我越是這麼想越是心裡難受想哭,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這些都是虛假的,那麼現實生活中的真實的情況。。。。。。我是膽小鬼,我不敢去想。

擦乾眼淚,事到眼前不得不向前看。接下來按照劇情李香君應該要去寺廟了,但是我哪兒知道哪個方向是去的啊,兩眼一閉隨便瞎走,不管怎麼走系統總不可能讓我在正確的時間段裡走不到寺廟吧。

同一時間侯方域趁機從牢裡逃出來,直奔媚香樓,隨手抓住一個小廝詢問他有沒有講過李香君,小廝急得滿頭大汗掙脫開他的手敷衍的回答他沒見過,又匆匆的收拾東西準備跑路。周圍人亂作一團,侯方域環繞四周,猶豫再三決定先逃出南京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