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股份還是自己留著吧。”

一碗粥下肚,林霜精神了不少,指使衛雀給他倒了杯熱水,“我覺得圖書管理員挺適合我的。”

“安靜,不顛簸。”

衛雀毫無風度的翻了個白眼,“你這還不顛簸?平均一年受一回傷!”

“懶得跟你多說!”

衛雀修長的手指拽住助理的衣領,“你自己養著吧,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給阿青打也行。”

“知道了。”

林霜巴不得他趕緊走,嘮嘮叨叨的跟老太婆一樣。

衛雀一出門,林霜立馬就從病床上下來衝進衛生間解決生理問題,隨後趿拉著拖鞋從病房裡晃出去。

受傷的胳膊換上了新的繃帶,臉上的傷口也消了毒貼上紗布,往日紅潤的嘴唇泛了白,清俊的臉倒是添了幾分邪氣。

溜溜達達的從三樓逛到院子,覺得沒勁,從醫院門口的小攤買了一堆吃的,拿沒受傷的手一路拎回病房。

“樓上那個柏小少爺暈了好幾天了吧?還沒醒嗎?”

林霜聞著袋子裡炸雞柳的香味正心癢癢,路過諮詢臺驟然聽見了柏字,心沉了沉。

悄悄地站在諮詢臺附近渾水摸魚,豎尖了耳朵聽著幾個小護士嘮閒嗑。

“還沒呢。”

護士一邊敲著電腦鍵盤,一邊惋惜的說,“這個柏少爺身體不太好,從小就體弱多病的。”

“這一暈,還不得暈個十天半個月。”

“這麼誇張!”

林霜臉色難看了幾分,徑直上前打斷了兩個護士的聊天,“你們說的那個柏少爺,是不是叫柏疏?”

護士一愣,下意識點頭,“您是?”

林霜話到嘴邊又咽下去,舔著下唇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憋出一句,“我是他朋友。”

“您就告訴我,他在哪間病房就是了。”

兩個護士面面相覷,張口報出了柏疏的病房號。

林霜連聲道謝,把買來的桃子挑出兩個最大的擺在檯面上,轉頭進了電梯直上六樓。

柏疏安安穩穩的在病床上睡著,林霜特意敲了門也沒驚醒他。

小少爺閉著眼,小小一隻躺在床上瘦小的可憐。

陽光照的足,屋裡暖烘烘的,小少爺的臉睡得紅撲撲的,看著可口可愛,跟枝上長好的蛇果似的。

“柏疏?”

林霜腳步放輕,不忍心打擾小少爺安睡,但見他眉間緊蹙滿額冷汗,還是忍不住拍著他肩膀,想把他從噩夢裡喚醒。

“林霜……別走……”

“別丟下我……別走……”

林霜掌心覆在柏疏額頭上,觸手便是滾燙的溫度。

怪不得夢魘了。

這不是發了高燒嘛!

林霜趕忙伸手摁鈴叫醫生,然後快步走到窗邊把敞開的窗戶關好,保證不露一絲寒風。

醫生檢查了一番,沒發現別的事,就讓護士給掛了退燒的藥,連帶著掛了瓶葡萄糖。

“醫生!”林霜自己還傷著,看著護士忙前忙後跟著心揪,見醫生要走,抬手給人攔下,“他沒事吧?”

醫生把筆往胸前的口袋裡別了別,“沒什麼事,就是受涼,病人體弱,你們家屬要細心看護。”

林霜連連點頭稱是,把醫生送出門,沒一會,護士拿著幾瓶子藥進來,鋒利的針尖戳進柏疏的手背血管,殷紅的血液順著針管流出來,沒兩秒又被透明的藥水推回去。

“家屬盯著點,拔針的時候叫我。”

林霜答應了一聲,也沒心思回自己病房躺著,就坐在柏疏病房的沙發上守著柏疏。

半晌,過去摸了摸輸液的管子,拿溫熱的手心替他溫著冰涼的藥水。

滾燙的溫度終於降下去,柏疏終於睡得安穩了些,林霜替他掖了被角,手在他滑嫩的小臉上碰了碰。

這個人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倒像是躺在他心裡似的。

林霜腦子裡有根弦倏地繃緊,幾張模糊的畫面跟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出現,都是一個男孩的身影,或喜或怒,或笑或嗔。

林霜看得真真的,全是柏疏。

全是柏疏。

他今年二十七,除了三年前行動受傷失了一段記憶,剩下的人都在腦海裡記著,他清楚柏疏不是他認識的人。

所以是自己……把他給忘了?

林霜不知道。

只是看著這張病懨懨的小臉,心裡就止不住的又疼又癢。

“你到底是誰?”

林霜喃喃道,叫來護士替他拔了針。

“我想問一下,他睡了幾天了?”

林霜跟著護士出病房,站在門口打聽柏疏的情況。

護士如實相告,“三天左右吧,反反覆覆的發燒。”

林霜又問,“那有人照顧他嗎?”

護士笑了笑,“當然了,他家管家一直在這陪床,好像什麼事出去了,估計晚上會回來。”

“謝謝您。”

護士離開,林霜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門口坐了一會,任由走廊的風帶起他心事重重的衣角。

二十七年,自打父母雙亡之後,林霜很少有迷茫的時刻。

大部分時間,都是奔著已經定好的目標往前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但對於柏疏,他心裡總是存著幾分猶豫不決。

他看著溫吞,實則比一般人都要灑脫,不然也不會失憶三年也不往回找。

“衛雀……你來了。”

衛雀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旁,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林霜仰著頭,狹長的眼尾上挑著看他。

“林大少爺,怎麼坐這自個愁啊?”

衛雀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著調,眨著桃花眼看熱鬧,“還傷著呢,不回病房養著,坐這幹嘛?”

“愁啊。”

林霜想起身給他讓個座,忽然記起自己才是個病人,就讓他自己站在旁邊,“你一直說我失憶,可我到底忘了什麼?”

衛雀挑眉,“難得啊,你居然還能想起你失憶這門子事。”

林霜:……

“我哪知道你把什麼給忘了。”衛雀斜他一眼,“反正又不重要。”

林霜:……

寒心,是徹徹底底的心寒!

“你特瑪,你非逼著我說髒話是吧!”

林霜作勢要錘他,衛雀笑眯眯的往旁邊躲,“怎麼還玩急眼了呢。”

“你幫幫我吧。”

衛雀很少見林霜一臉頹喪的樣子,一摟頭髮誇下海口,“成,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