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亮攀上枝頭灑下朦朧的光影,安陽軍左營內,蘇錦佑駕馬而入
一小兵接過蘇錦佑手中的韁繩,“將軍,呂大將軍傳喚你過去。”
蘇錦佑進帳的腳步一頓,轉而朝向大將軍的營帳走去,甫一進門就迎頭砸來幾本摺子,蘇錦佑側身一躲
往後退了幾步,在門口見了禮
呂芑信講著些不著調的反話,“你這回倒是講規矩了。”
“我一向講規矩。”
“今天風頭夠盛,劍都抵到人脖頸了,是不是還想一刀捅死呢,你們神仙鬥法得事先通知我這個無權無勢的掛牌將軍,我得好好給自己備口棺材。”
滿嘴跑火車,神態怯怯像真是被嚇得不輕
蘇錦佑不語繞過地上的摺子,站在門前,眉目冷清
“外頭剿匪還未結束,我還要領兵出去,大將軍若是想說這些,我便先告辭了。"
“倒是我阻攔了你的事了?”
呂芑信收了剛才那副膽怯模樣,掛上他常有的微笑,挑眉看著眼前的青年,初來那幾年狠厲如惡鬼,不要命地搏殺,自己還擔心這個舊友之子墜入仇恨的漩渦中
這幾年話愈發地少了,他倒是越發看不透這位小侯爺了
蘇錦佑今兒這般針對劉啟勝,呂芑信摸不準他是為了報復自己將他算計給徐家,還是真的想朝劉啟勝動手
燈火下,人影挺立一雙眼眸暗如沉水,波瀾不驚看不清裡頭的顏色
這些年倒真像是僧人,不起波瀾,若不是用兵一如既往的狠厲,倒還真像個佛法高深的僧人。
故意說道
“你可知你這一下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明天就有一大堆人來我這告你的狀,你說我是罰你好還是不罰你好?”
“都好,大將軍當該賞罰分明不偏不倚,若無事,我便退下了。”
蘇錦佑手裡攥著佛珠,沉穩如水,轉身便要離開
呂芑信看著他的背影,笑罵道
“狗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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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善一大早便起了床,練完功趕到前院時,祝葵已經備好了早飯,吃完出門趕著去茶樓開門
一路上了善小心地觀察祝葵的臉色,過於的專注讓祝葵不由得皺眉,丟下正在撥弄的算盤,“幹什麼,老是瞧著我。”
了善摸摸鼻子,有些窘迫,“怕你因為昨兒的事傷神。”
祝葵乜了她一眼,“這有什麼大事,軍中事務繁忙,意外是常有的,倒是你的事你得多上點心,那小子的畫像可畫好了。”
“還沒想好如何下筆。”
“我都比你著急,這回出門想必不久就能回來了,你抓緊時間畫完,好給柳風林。”
了善低著頭思索連祝葵看著她都未發現,突然聽見耳畔祝葵的聲音
“要是你畫技不行,早點跟我說我給你找個畫師。”
“我能畫。”了善猛地抬眸,連忙說道,只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著墨而已
手指無意識地蜷縮,眼睫輕顫遮擋自己的情緒,下意識琢磨自己剛才不知所起的慌張,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果然還是心性不穩。
若是畫小施主的畫像,畫得不像或者畫得不好,會被他記恨的吧
是該好好琢磨如何畫好
昨兒因柳風林歸家歇了一天,今天茶樓內格外熱鬧,常來的熟客大多是軍屬,好些士兵這幾天歸家,昨晚大多都離開了
“聽說今兒蘇小將軍還要再出城剿匪。”
“天還沒亮就出去了,我家那口子說了,將軍放他們回來歇息兩天還要再出去一趟,這一趟如果順利就不用再出去了。”
有個青衣娘子左右看了兩眼,小聲地說道
“我剛在外頭聽說,蘇小將軍似乎通敵。”
直接被做衣服的婦人狠狠一巴掌打在大腿上,“從哪聽來的混賬話。”
了善正上著茶,被這一聲嚇一跳,放下手頭的東西連忙朝著這裡走來,只聽見青衣娘子有些委屈
“小鳳姐,我也是聽外頭的貨郎說的。”
這其中那位做衣服的娘子了善認識,名為徐小鳳是個寡婦有一手好繡活,她的衣服有不少是祝葵拜託她做的
了善詢問地看向角落的眾人,只見徐小鳳冷著一張臉,先是教訓那青衣娘子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小心禍從口出。”
後朝著了善,笑著說,“善娘子自去忙著,沒什麼大事。”
了善掃了兩人一眼,她耳力很好,即便剛才人員嘈雜她也聽了個清,知道了啥事,只是那青衣娘子低聲抽泣,徐小鳳不斷催促,她也不是個熱絡性子便轉身朝著往回走
“何事?”祝葵看著了善回來,問道
了善往櫃檯裡走,側著身將聽來的轉述給祝葵,昨晚柳風林和趙虎著急回營,今天外頭就傳出謠言
她知道這蘇小將軍在城中威望很高,顯然這些流言一時間起不了什麼大風浪,只是意識的種子一旦種下,未來某一天突發某件事後,突然冒出頭來,左右人的判斷加深人的懷疑
到時候不戰而屈人之兵
祝葵敲了幾下桌面,半晌才說道,“就當沒聽見。”
正巧陳婆進了門朝著這邊走來,兩人便歇了嘴
陳婆笑著同她們打招呼,還遞上自己剛做大包子
了善捏著陳婆的手,仔細地檢查起來,從櫃中拿出盛酒的小碗,瓢出一小勺藥酒
青蔥的手指蘸著酒,仔細地揉搓起來,囑咐道
“陳婆,你這傷還得再養個幾日,小心些不要再提重物了。”
祝葵十分關注這件事,看著陳婆腫成粽子的手,皺著眉說道
“陳婆,你這傷是因我家大牛而傷的,您要不去醫館看看,這錢銀我來出·”
她也不是第一次提,陳婆總時推脫她自己身子骨硬朗又不是什麼大傷,擦幾天藥酒就好了,便一直尋著由頭,讓了善去給她家給他看手
“善娘子你家男人真有福氣呀,我家的渾小子要有這福氣就好了。”嘖嘖地摸了她的手,大有一副她那“男人”要是死了,就來給她當兒媳婦的架勢。
了善好看的眉頭擰作一團,這未婚夫傳著傳著怎麼就成了她家男人呢,這是解釋還是不解釋,這解釋了又當怎麼解釋呢。
這訊息傳著傳著亂成一麻,講又講不清
只是她也不在乎這些名聲,便認命隨著她去
祝葵聽聞也一愣,齊陽的婦人不太注重這些虛名倒沒想到名聲上頭去,
只是突然想通這陳婆這兩日為什麼非要了善上門了,她家當兵的小兒子前兩日回家了,於是笑罵道
“你要是好了趕緊走,別拉著人家善孃的手,我這兒可不給你免費喝茶。”
陳婆也不生氣,繼續同了善講道理
“這要是我家的,我準是當成寶貝疼。改嫁記得考慮考慮我家混小子,別學文人那套立什麼牌什麼坊的,都是拿來騙傻女人。”
坐著的婦人一聽這話,笑著應道
“阿婆這句話說得在理,女人還是要自己快活的。”
“你家那個讓你不快活了。”
葷話越來越出格,調侃聲跟笑聲連成一片
鬧過一陣後,了善好不容易送走陳婆,再三應承她自己會好好想想,陳婆才作罷
一回頭就看見祝葵瞧著外頭,囔囔道
“這紅昭今天怎麼回事,糕點還不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