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無鋒的精兵強將,連同宮遠徵在內的其他人皆陷入了苦戰,尤其是點竹的加入,讓宮遠徵一時之間有些招架不住。
點竹的長劍來的迅猛,速度之快,讓宮遠徵無法強攻,只得四處躲避,尋找時機投擲暗器。
但點竹顯然是將他的招式吃的透透的,絲毫不給宮遠徵任何拉開距離的機會,甚至還將宮遠徵逼得苦不堪言。
眼見點竹的利刃就要刺進宮遠徵的心口,金繁迅速從戰勢中脫身,轉而來幫助宮遠徵。
金繁揚起大刀將點竹的長劍挑開,宮遠徵這才得以脫險。
發現與宮門結盟的盟友遲遲未到,宮遠徵渾身的氣力上湧,怒氣翻騰,詢問一旁的金繁:“不是早就將訊息送出去了嗎?他們怎麼遲遲未到?!”
可金繁卻也是一臉茫然的模樣,按照執刃和角公子的計劃,他們應當是在接到訊息的半個時辰內就該趕到的,可如今竟連一個人影都未曾見到,這讓他的內心不禁劇烈動盪起來。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意外?”
正如他們所預料到的那般,原本馬不停蹄朝著宮門趕來的各門派眾人,卻紛紛停馬駐足,這並非是他們臨時反悔,想要棄宮門而去,而是因為他們當中出了叛徒。
九幽門的眾人佔據前位,將眾人的路給攔了下來,原本和善的目光頓時殺意四起,看樣子是不想叫他們活著從這離開了。
雪山劍派領頭之人試探著開口問道:“楚門主這是什麼意思?!”
楚圭笑了笑,回答道:“我只是想提醒諸位,倘若今日宮門戰敗,日後的退路諸位可曾想好?”
“什麼退路不退路的……我們既然答應了宮門,那必然就要信守承諾!”
“你自已貪生怕死就不要擋我們的路,趁早滾開……”
……
隊伍當中你一言我一語,場面頓時變得失控起來,要不是幾個門派的領頭之人極力壓制著,恐怕早已起了衝突。
有個明事理的人一眼便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戳穿了楚圭的偽裝:“你們九幽門早已投靠了無鋒是吧?”
“是又如何?”身份暴露的楚圭,索性也不裝了,而是直接向眾人坦白。
而九幽門的人紛紛拔出了佩劍指向他們,意圖十分明顯。
永珍宗宗主見此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個背信忘義的叛徒,無鋒的走狗……看我今日不替江湖清理門戶……”
說著他便率先拿著刀衝了上去,而其他人見此紛紛也拔出武器加入戰局。
他們如今的目的十分明確,那便是儘快解決這些擋路狗,前去支援宮門,否則從前他們所做的全部謀劃便都會功虧於潰,到那時便在無人能與無鋒抗衡,而他們的處境便會更加艱難。
事到如今,他們只能選擇咬著牙堅持下去了。
另一邊,點竹在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後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你們猜對了,今日是不會有人來助你們的……”
點竹的笑容愈發癲狂,此刻彷彿她的理智也在逐漸消失殆盡。
經過了片刻的休整,點竹又重新發動了攻勢,這一次較之剛剛更加咄咄逼人了些,宮遠徵和金繁二人合力也難敵點竹一人。
此時的宗九踉已經找到了花宮刀冢的入口,但他卻在門口處遲遲不肯進入。
在他來的這一路上都太過順利了些,竟無一個宮門侍衛攔他,甚至不曾見過半個人影,這讓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懷疑。
但有點竹的命令在,宗九踉又不得不深入刀冢去尋找無量流火,於是便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洞口。
一路上皆被黑暗籠罩,暗道之中空氣稀薄,他不敢輕易點燈,便只好摸索著前行。
走到盡頭處,宗九踉才從懷中摸出來個火摺子將其吹燃,藉著這股微弱的光亮他開始環視起四周的景象來。
八尊雕塑赫然入目,原本那尊早已殘敗不堪的半截雕塑也在重建花宮刀冢的那日被完整地塑上了,如此象徵著宮門的四大家族與商、角、徵、羽四宮皆已全部歸了位。
根據當初無鋒得到的訊息,宗九踉很快便推斷出了存放無量流火的位置。
他沿著道路走到盡頭的一座被巨大枯樹樹根纏繞的佛塔前,他將火光湊到佛龕處,卻驚奇地發現原本擱置無量流火圖紙的地方空無一物。
宗九踉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無鋒這次的進攻完全是無跡可尋的,為的就是打宮門一個措手不及。
更何況首領背後那人也斷定今日便是良機,宮門內勢力強勁的人又皆已被其他事給絆住了,所以宮門應當是沒有時間與精力將無量流火轉移並妥善安置的。
可如今面對空空如也的佛龕,宗九踉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但是他能斷定無量流火絕對尚在後山之中。
“不在花宮……那便只能在雪宮了……”
宗九踉整理好思緒,準備離開花宮刀冢趕往雪宮時,花宮出口處的石門卻突然落了下來,將其困在了其中。
刀冢原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地底洞穴,除了眼前這緊逼的石門便再也沒了其他出路,所以宗九踉雖然十分頭疼,但還是很快振作起來用手中的利劍砍向石門,想要尋找出去之法。
可就在刀刃接觸到石門的一瞬間,各式各樣的暗器開始從刀冢的四面八方飛出,宗九踉無奈只好閃身躲避。
好不容易躲過了第一波的攻勢,他剛剛落下地面想要藉機喘息,卻不曾想又誤觸了什麼機關。
幾隻小球形狀的暗器瘋狂朝他飛來,原本以為躲避過去後便無事的他,再看的那些小珠爆開後升起的濃煙便徹底傻了眼。
他匆忙掩住口鼻,卻於事無補,意識逐漸開始變得模糊,於是便踉蹌著四處移動,期間不知又踩到了什麼機關,鋪天蓋地的箭矢密不透風,朝著他襲來。
而宗九踉也因為意識不明,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堪而躲避不及,最終被亂箭殺而亡。
宗九踉臨死之際身上被箭矢插得密密麻麻,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好肉來,最終也未曾閉上他的雙眼。
密道里,花清影始終緊抱著懷中的無量流火,心中惴惴不安。
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了,也不知道自已精心設下的陷阱是否捕捉到了獵物,不過此時此刻她最擔心的還是宮子羽等人的安危。
畢竟異化之人似乎也並不比這些暴徒好對付多少,而且她心中還在盼著有朝一日宮子羽能傳她完整的花宮刀法和心法,讓她能有顏面面對逝去的父親和哥哥。
寒鴉貳的利劍漸漸朝著兩人逼近,雲雀緊緊地懷抱著月長老,任憑他如何勸說卻始終不肯鬆手。
看著眼前生死相依的兩人,寒鴉貳的臉色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笑容:“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不用擔心,我會送你們二人去地下團聚的……”
話畢,利刃揮下,雲雀緊閉起雙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一陣金屬撞擊聲過後,原本的痛感並未來臨,雲雀猛然睜眼,眼前多了一個高大身影。
雪重子背對著二人,與寒鴉貳對立,而那原本被寒鴉貳握在手中的利劍也被挑落在地。
“給他服下……”
話音未落,雪重子便朝著雲雀扔來了一個藥瓶,裡面裝著的是云為衫離開時留下的自已的血,為的就是以防有任何不測,沒想到如今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月長老奄奄一息,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掙扎著睜起雙眼,在看到雪重子後有些意外。
這個時間,雪重子不是應該留守雪宮,守護寒冰蓮池中的極品雪蓮嗎?
月長老不知道的是,雪宮當中早已作下了佈置,只待闖入者乖乖上鉤。
雲雀雖未曾見過成年後的雪重子,但也明白眼前之人是值得信任之人,於是毫不猶豫地將瓶中的解藥給雪公子服了下去了。
而寒鴉貳眼見自已的計劃就要落空,於是便發了瘋般地朝著幾人砍來,而他的身後四處橫陳著無鋒刺客與宮門侍衛的屍體,原本激烈的戰局如今就只剩他們幾人。
雪重子一語不發,直接出手迎擊,而面對實力莫測的雪重子,寒鴉貳也絲毫不敢大意,使出渾身解數,兩個人你來我往,纏鬥在一起,誰強誰弱高見立下。
幾個回合下來,寒鴉貳便被打的節節敗退,癱倒在地。
原想重施舊法,卻不想被雪重子一眼看穿,持刀擋過後,刀劍驟轉毫不猶豫朝著寒鴉陸胸口刺去,被雪重子的拂雪三式斬殺,他在地上掙扎片刻就氣絕身亡了。
收拾殘局過後,雪重子轉身看去,只見已經服下解藥後的月長老在雲雀的攙扶下已經站了起來,臉色也已恢復如常。
“謝了……”月長老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向他道謝。
雪重子卻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月長老的佩刀,扔給他,然後問道:“還能堅持嗎?”
“身上不過是多了幾處針孔罷了,倒也無大礙……”
如今的月長老只不過是由於身上的毒素剛解,尚且有些體虛罷了,除此之外也並未再受什麼太大的傷。
“那便隨我一起去前山助宮遠徵……”
聽到雪重子的話,月長老這才反應過來,如今的前山定然也是血流成河,一片苦戰。
“好。”月長老毫不猶豫便應了下來,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安頓好雲雀。
經歷剛才那麼一遭,雲雀也深知自已如今於月長老而言是個累贅,倘若自已再任性下去,那必然於眾人都不利,於是便主動提議:“送我回月宮吧。我知道如何自保……”
回到月宮後,雲雀利用息肌之術將自已裝進盛放藥材的箱子裡躲藏起來,如此月長老才安心離開。
雪重子和月長老離開月宮後,並未立即趕往前山,而是將後山當中殘餘的無鋒勢力消滅後,才安心離開。
不出二人所料,前山戰況激烈,金繁和宮遠徵二人被點竹打的節節敗退,苦不堪言,身上或多或少地都受了傷。
無鋒殺手死傷大半,遠超於宮門侍衛。
但令他們頭疼的是,無鋒之人源源不斷從四方趕來,似乎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奈何宮門佔盡優勢,此時也並未討得多少好處。
點竹招招兇狠至極,每一次揮動都能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金繁瞅準時機飛身朝著點竹砍去,卻被一陣凌厲的劍氣震落到遠處地面之上,口中狂吐鮮血。
而目睹這一切的宮遠徵也頓時發了狠,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點竹攻來,卻也被她一劍刺向肩頭,血液噴湧而出,頓時倒地。
面對點竹的絕對優勢,兩人皆無能為力,只能眼見點竹提劍朝著自已漸漸逼近。
突然,一陣破空之聲過後,點竹猛然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而宮遠徵也趁機看清了點竹身後那人。
他難掩激動,不禁叫出了聲來:“雲以抒……”
雲以抒聞言看向宮遠徵,眼神卻有些躲閃。面對他,她的心中既有愧疚,又有牽掛,但更多的卻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而宮遠徵從雲以抒的狼狽不難看出,回到無鋒之後的她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順利與高興。
相反,顯然是經過了一段非人的折磨。
面對雲以抒的徹底背叛,點竹几乎陷入了癲狂。她發了瘋地朝著雲以抒撲去,而云以抒雖出招抵抗,但因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很快便被點竹鉗制。
割腕、取血一氣呵成,而云以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點竹自救,卻毫無辦法。
或許是因為她尚有用處,解毒過後點竹並未繼續為難她,而是將她扔向一邊,轉身繼續朝著宮遠徵而去。
點竹邊走邊將全身的內力彙集於掌間,但到最後口中卻猛然湧出黑血來,她十分震驚,於是轉頭看向雲以抒。
而云以抒眼見自已計劃得逞,於是便再無所顧忌的大笑起來:“你以為同樣的虧我是吃兩次?”
點竹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已所中暗器上所淬的似乎並非是毒,而是蠱。
當初雲以抒在聽說殺了上一任的南方之魍取而代之的司徒紅身上所流之血乃為蠱毒之時,便求著她取了些血來做研究。
但後來雲以抒再也未曾提過,在點竹以為就這樣不了了之的時候,卻不曾想原來她早已將血液中的蠱萃取了出來,一直瞞著自已私存起來。
直到返回無鋒的那日,才又將其取出,一直藏在自已的髮簪裡。
所幸當初雲以抒被關入無鋒水牢之時,白朮曾來探望過她,還將那原本已經被收走的毒針偷了過來還給了她。
點竹倏地閉緊了雙眸,握在劍柄上的手背赫然出現了可怖的青筋,一步一步地逼近雲以抒。
而宮遠徵見此,將手中的刀撐起,掙扎著站立起來,朝著點竹的方向衝去。
即將砍向後背之時,點竹卻猛地轉身長劍一揮,宮遠徵被劍風再次震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之上,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就在這時,一抹鮮紅身影突然從宮遠徵眼前閃過,猛然拔劍出鞘,朝著點竹襲去。
雙方長劍相交,劍光閃爍。
拙梅身形如風,腳踏一空,身法快到簡直不可思議,直奔點竹要害所去。
點竹因受蠱毒影響實力大不如前,而拙梅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過後,養精蓄銳,一直等待著今日這般的時機,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她是佔盡了優勢。
就當拙梅以為大仇即將得報之時,一道陌生的身影突然從點竹身後閃出,對上她的長劍,打的她節節敗退。
兩人的距離逐漸拉開,成對立之勢,點竹看清眼前之人有些震驚。
“主人……”
“真沒用……”
風無滅只不過是晚來了片刻,事情竟發展到瞭如此地步,這令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同樣難以接受的人還有眼前的拙梅,看到風無滅的那張臉,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湧了出來,口中情不自禁地喊著:“師父……”
但她的心中卻無比清楚,眼前之人並非是他的師父,而是害得自已落得如此地步,毀了清風派的兇手。
風無滅回過神來,見拙梅如此一副悲傷的模樣,抿嘴笑了笑:“真是許久不見啊……”
這一句話瞬間將拙梅拉回了那段痛徹心扉的記憶裡。
過去拙梅與孤山派掌門的親弟弟孤山洛相愛卻一直遭到點竹的強烈反對,但她卻仍然不顧一切的選擇與他在一起,哪怕是得不到門派眾人的祝福,她也毫不在乎。
可就當她想要與愛人遠走高飛,長相廝守之際,她的師姐點竹卻突然轉了心意,同意了他二人的婚事,還大方地邀請二人來清風派中舉行大婚儀式。
那時的拙梅在失去師父後,將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點竹視為最最重要之人,於是便滿心歡喜的帶著愛人回到了清風派。
原本期待的大婚蕩然無存,等待他們的卻是請君入甕的陷阱,也是那一天拙梅再一次見到了她心中最為敬重的“師父”。
只可惜同樣的面容,卻擁有截然相反的兩顆心,從那時起她便知曉了,原來自已的師父一直以來都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後來,點竹將二人分開囚禁,而孤山洛也受盡了折磨。最終被斬了手腳、封了喉舌,奄奄一息地扔到了拙梅的面前……
而拙梅也因受不了那個刺激,發瘋了一樣殺了十幾個人,渾身帶血,逃出了清風派。
如今再次見到那人,她心中的恨較之點竹並沒有少多少。
“今日我便殺了你,為師父報仇雪恨……”
點竹咬牙切齒,憤怒到了極點。
而風無滅無動於衷,甚至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突然提起:“對了,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拙梅略一遲疑,抬頭看他。
風無滅繼續道:“若不是你,恐怕我沒那麼快發現原來孤山派竟是我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目標……”
他的話令拙梅突然一顫,她的心臟似乎被凌遲了般,千刀萬剮,痛不欲生。
拙梅情緒崩潰,放聲大笑道:“原來竟是我害了他,害了孤山派滿門……真是可笑啊……”
拙梅被牽制後,點竹便又有了餘力繼續對付宮遠徵和雲以抒二人,宮遠徵身受重傷,再難抵抗點竹的進攻,而云以抒也被剛才那一掌傷了臟腑,如今癱倒在地。
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二人,點竹索性將手中的長劍扔下,調動渾身所有內力,將其彙集於掌間,一步一步朝著宮遠徵逼近。
點竹出掌,而宮遠徵彷彿認命般地閉緊了雙眼,突然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猛然睜眼,卻發現雲以抒朝著自已的方向跑來,擋在自已與點竹的中間,想要為他接下這一掌。
宮遠徵眼見這一切,淚水瞬間從眼底湧出,他大喊著“不要過來”,但卻仍未阻擋雲以抒奔向他的步伐。
一聲巨響,雲以抒被強大內力擊飛,而宮遠徵則拼盡了全力朝她而去,將她穩穩接了下來。
與此同時,利箭劃破長空,從宮遠徵眼前飛過,他順著方向看去,只見利箭從點竹咽喉正中穿過。
在看清射箭之人後點竹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隨後驟然倒地,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而倒在宮遠徵懷中奄奄一息的雲以抒在看到遠處房頂之上搭箭拉弓的上官淺卻突然笑了,腦海中浮現著她離開宮門那夜,上官淺將她攔於宮道中間的畫面。
上官淺劍指雲以抒的咽喉,笑著問她:“去哪兒?”
而云以抒則如實答道:“無鋒。”
關於上官淺與點竹的恩怨情仇她早有耳聞,在宮門的這段時間也讓她得知了一個真相。
當初點竹身中劇毒,正是出自於眼前人之手,而自已卻又將點竹救了回來,她恨自已也是應當的吧。
彼時的雲以抒心中對點竹仍有期待,但由於旁人向她訴說的真相,令她心中漸漸動搖。
“我此次回無鋒正是想尋找往事的真相,倘若真的是我錯了,屆時定然會給你個交代……”
宮尚角曾向上官淺講述過有關云為衫姐妹的過往,也知曉了她們二人不過也是被點竹矇騙的可憐人罷了。
更何況連宮尚角都選擇了信她以此,於是上官淺便也將路讓了出來,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夜色當中。
如今雲以抒也並未令上官淺失望,若不是她的相助,恐怕上官淺也無法射殺點竹,為族人報仇。
笑容凝結,雲以抒也因身受重傷昏死了過去。
宮遠徵將她緊緊攬於懷中,眼中淚水奔湧:“雲以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遠徵……”
就在宮遠徵悲痛欲絕時卻突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循聲看去竟是宮尚角。
“哥……怎麼辦……”宮遠徵早已哭的泣不成聲,無助地看向哥哥。
宮尚角眉頭倏然蹙緊,緊接著從懷中掏出一株奇異草藥來,交到了宮遠徵手中。
“這是……地脈雲芝……”
宮遠徵一眼便認出了手中的草藥正是當初自已與雲以抒在後山深處的那處山洞裡發現的地脈雲芝。
在宮尚角等人臨行之際,宮遠徵將地脈雲芝的秘密向眾人坦白,並多番叮囑哥哥,倘若有可能,一定要將它帶回前山,交於自已用作研究。
而宮尚角也一直都記得遠徵弟弟的話。宮子羽和云為衫兩人合力助她擺脫風裴玉的糾纏,而他則趁機脫身趕回前山。
進入密道前,宮尚角突然頓住腳步,轉身看向瀑布,然後毅然決然地進入山洞,將已經成熟的地脈雲芝採下帶了回來,沒想到竟陰差陽錯的派上了大用場。
“有救了……”
宮遠徵一把將淚水抹去,握緊手中的地脈雲芝,看著懷中的雲以抒格外激動。
“帶著她先回醫館,這裡有我……”
宮尚角的話令宮遠徵十分心安,如今哥哥已然歸來,他便可以不必再苦苦支撐。
於是,宮遠徵掙扎著起身將雲以抒抱起,帶著她遠離是非之地,前往醫館救治。
宮尚角見宮遠徵已然平安離開,於是便安心加入戰局。
風無滅眼見宮遠徵帶著他心心念唸的“長生之藥”離開,心急如焚,於是便命身邊的秦艽暗中跟隨,伺機搶奪。
拙梅技不如人,被振飛出去,模糊之中,卻被身後之人扶住。
“前輩……我來助你……”
金繁身受重傷癱倒在地,而金鐸因無法從戰中脫身,只能無奈看了他一眼。
從雪宮無功而返的寒鴉陸此時也趕回前山加入了戰局,看到落單的金繁,朝其逼近。
危機時刻,林玖手持大刀突然出現,刀刃從寒鴉陸面前劃過,而他則向後撤去,穩穩站立住。
看清眼前之人後,寒鴉陸難以置信:“林玖?!”
他深知此次一役兇險萬分,所以臨行之前,他將自已手下唯一可用之人留在無鋒,是想還她自由,讓她從此以後能有其他的選擇。
但令寒鴉陸沒想到的是自已放心不下之人如今竟與他形同陌路,勢若仇敵,拔刀相助。
再看到林玖手中的那把刀後,他便全都明白了,心中只剩絕望:“你騙我……”
“是……”聽到肯定的答案後,寒鴉陸徹底絕望了。
從前寒鴉陸並非沒有懷疑過林玖,但他卻一次次地選擇相信他,甚至一次次地心軟,可最終的結局卻是背叛。
明明自已最痛恨心軟之人,最忌諱動情,可天道輪迴,如今自已竟成為了自已口中那個不得好死之人。
“你究竟是誰?”寒鴉陸聲音有些微微顫抖,質問中又帶著些悲傷。
林玖一字一句,向他坦白道:“宮門黃玉侍衛——林玖。”
話音剛落,一道顫抖的聲音突然傳來,傳入在場之人的耳中。
“林玖……”
林玖聞聲看去,只見遠處的金鐸正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已,淚水卻抑制不住地向外湧出。
不知為何,她的眼前突然泛出一陣白光來,耳邊轟鳴一聲,隱約聽到一道聲音:“金繁……紅玉……金鐸、林玖……黃玉……”
“林玖,恭喜你啊。宮門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一個女侍衛,還獲得了黃玉……”
“真羨慕你能被調去月宮……聽說月長老和月公子都是個性情溫和之人,往後定然不會再受委屈了……”
那時的林玖在其他人的簇擁下回到了侍衛營,夜深人靜之時,她卻有些傷感。
白日裡授玉儀式過後,金繁便被執刃帶去了前山,而金鐸因他的離開一直耿耿於懷。
再加之因自已未獲得紅玉而大為不滿,於是情緒一時失控便與林玖大吵了一架。
林玖心中本就因金繁的離開而悲傷不已,又被金鐸的話所刺痛,白日裡面對眾人的祝賀,她只能強撐笑意,如今安靜下來她卻覺得有些無助。
面對金繁的離開,她無法改變結果;面對金鐸的“不成熟”,她也只能無奈嘆息。
後來,她被調去了月宮,與在長老院任職的金鐸許久都難見一面,就算是偶遇,林玖也是下意識的躲避他的目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許久,直到幾個月的某一天,她再次見到了身為執刃的宮鴻羽,便猜到了離別終將來臨。
也是從那日以後,她與金鐸的隔閡似乎更深了些。
不過多年以後再次見到金鐸,他卻比自已想象中成熟了許多。
尤其是看到他腰間那枚紅色的玉佩後,林玖欣慰地笑了,看到昔日好友得償所願後,她也是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
不過此時並不是敘舊的時候, 遭受背叛的寒鴉陸決心無情到底,於是迅速展開攻勢,朝著林玖攻來。
而林玖則瞅準了時機揮動右臂,手裡的大刀向寒鴉陸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鋒凌厲,呼呼作響。
今日的她再也不需要藏拙隱藏實力,而寒鴉陸看著眼前與往日無鋒中那個被自已稱為“蠢貨”的林玖,顯露出真實的一面後,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
原來,最蠢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已。
宮遠徵抱著雲以抒一路跌跌撞撞趕回醫館,正巧碰見金淵帶著幾個倖存的侍衛收拾著眼前的殘局。
幾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一看便是經過了一場血戰。
金淵將最後一人就地斬殺後,轉頭看去看到如此狼狽的宮遠徵,震驚喊道:“徵公子……”
於是急忙迎了上來,想要接過宮遠徵懷中之人,將他扶進醫館療傷,卻不想竟被宮遠徵果斷拒絕了。
“我自已來……”
宮遠徵小心翼翼抱著懷中之人,踏入房內,將她置於床上,將手中的藥材上的那顆紫色果子喂進了雲以抒的口中,將情況穩定了下來。
隨後又轉而向金淵詢問起情況來。
原來將宮門女眷和小孩安頓好後的金淵因不放心宮遠徵一人便率領徵宮侍衛匆匆趕了回來,卻不想路過醫館之時發現無鋒刺客正大肆掠奪珍貴藥品並虐殺醫館之人,於是便留了下來奮勇抵抗敵人,守衛醫館。
而得知情況後,宮遠徵向他投去肯定的目光,又將自已腰間的囊袋遞到金淵手中,讓他們去處理傷口。
自已則又忙著去配製其他藥物,去醫治倒在床上仍然生死未卜的雲以抒,絲毫不顧及自已此刻的傷勢。
就連金淵都看不下去了,幾番勸他先去處理自已的傷。
可如今醫館裡已經沒有可用的大夫了,宮遠徵事事只能親力親為。
雖說雲以抒已經服下地脈雲芝的果實,內傷已再無大礙,可外傷還需要處理,更何況她始終都未甦醒,宮遠徵仍然放心不下。
從前他事事將哥哥置於首位,最後才想到自已。如今他又將同樣關心分與雲以抒,卻仍然將自已置於最後。
人人都說宮遠徵是個沒有心的人,從來都不知道難過,可只有從小跟在他身邊的金淵才知道,徵公子並非無情,而是不願將底牌亮給他人。
當初徵宮幾乎是全員戰死,只餘他一人,幾歲的孩子想撐起這偌大的徵宮來,又談何容易。
宮遠徵害怕旁人瞧不起他,瞧不起徵宮,更怕被人欺負,所以才以冷血面目示人,才渾身豎起了刺來,除了哥哥再不讓人靠近。
宮門守衛皆集中於執刃殿前,所以此時的宮門內部守衛空虛,秦艽幾乎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醫館門口。
與此同時,後山深處的惡鬥仍在持續,局勢一時之間有些膠著。
尤其是宮尚角離開後,宮子羽和云為衫兩人應對起來便更加吃力了些。
風裴玉沒有任何武器,幾乎是空手接白刃,卻讓宮子羽和云為衫難以近身,反而卻被強大的內力震飛。
風送三式為輔助招式,並沒有太大的攻擊力,唯一的優勢便是與宮子羽合力組成一套攻守兼備的招式主為防禦,而鏡花三式則為進攻。
整套招式看似沒有缺點,但實際上缺點恰恰正是他們優勢所在。
風花三式要求兩人的配合度極高,倘若有一人出了問題,整套招式則是漏洞百出。
而云為衫因為身懷有孕體質虛弱,實力早已不似從前,而她也有意無意的護住自已的腹部,這一點被風裴玉盡收眼底。
也正是抓住了這一破綻,他將攻勢盡數集中在云為衫一人身上,將二人的合力圍剿擊破。
“阿雲……”
宮子羽看到倒在地面上口吐鮮血的云為衫,心中焦急萬分,掙扎著朝她靠近。
云為衫卻突然怒吼一聲:“別過來……”
如今的云為衫精力不濟,於宮子羽來說並非是助力,而是拖累。
她深知以兩人之力,非但無法戰勝風裴玉,說不好還會命喪於此。
風裴玉因封印無法離開這裡,而他無非是心懷不滿想拉一個墊背的罷了,倘若宮子羽能順利逃出,那憑藉自已之力也可重啟封印再保宮門百年無虞。
云為衫含淚向宮子羽告別:“宮門現在需要你……快走……”
“可你也同樣需要我……”宮子羽眼眶含淚同樣不捨。
“我是你的丈夫,我一定會保護你……”
那日宮子羽在寒冰蓮池畔的深情告白猶言在耳,云為衫心中無比動情。
“今日你們誰都走不了……”
突然,風裴玉咆哮一聲,情緒洶湧得可怕,發了瘋似的朝著云為衫攻去。
宮子羽見狀頓時急了起來,他爬起身來,重新握緊手中的刀不管不顧地朝著云為衫的方向衝去。
或許是揹負著保護妻子與未出生孩子的重任,宮子羽竟感受到自身在冥冥之中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
剎那,宮子羽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揮出一片耀眼的光幕來,似繁星點點自半空墜落。隨即揮灑長刀,絢爛如銀龍劈向風裴玉,將刀鋒染的鮮紅。
被砍傷的風裴玉,眼底猩紅一片,看向宮子羽的眼神中滿是殺意。
而宮子羽朝著云為衫突然大喊一聲:“阿雲……刀!”
云為衫頓時會意,看準時機將自已手中的刀扔向宮子羽,雙刀在手,宮子羽破竹之勢,打的風裴玉節節敗退。
看著眼前的一幕,云為衫欣慰地笑了笑,耳邊彷彿響起了那日宮子羽對她說過的話。
“阿雲……你說從前是由執刃與執刃夫人分別修習鏡花三式與風送三式,如此方能迸發出強悍的力量。可即便是兩人默契到了極點,可百密一疏終有破綻。倘若面對生死之戰時,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破綻,也有可能成為催命符……”
云為衫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反問道:“執刃是想說為何不能由一人同時習得風花三式?”
“我就知道阿雲最知我心思……”宮子羽一笑,目光驟暖。
的確,一人的風花三式遠比兩人的默契要高出許多,但這卻對修煉之人身體素質的要求極高。更何況是使雙刀,而且並非是子母雙刀那般輕巧靈活的武器,古往今來宮門之中就沒幾人能做到。
還要同時將鏡花三式和風送三式的心法融為一體,這也絕非易事。
擔心宮子羽的身體吃不消,所以云為衫顧慮重重。
可耐不住宮子羽的幾番堅持,於是云為衫開始著手傳授宮子羽清風三式的功法及心法。
可宮子羽修煉許久,卻遲遲不見有什麼太大的突破,甚至還不如兩人合力威力來的大些,過去的那番努力似乎皆為徒勞。
宮子羽悶悶不樂了許久,而云為衫也因顧及他的心情未再提起。
可今日一見,宮子羽早已不似往日。
雙刀在宮子羽手中是那般輕巧,一破一力,攻守兼備的刀法被他運用自如,毫不露出半分破綻給眼前之人。
一番打鬥之後,風裴玉的身上被砍了幾處刀口,鮮血將他腳下的泥土染的鮮紅。
宮子羽卻愈戰愈勇,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而風裴玉索性也不再反抗,反倒是笑得十分猖狂。
“你們是殺不死我的……哈哈哈……”
宮子羽不明所以,可云為衫彷彿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裡露出一種很複雜的神情。
“少廢話……今日我必會剷除你這個禍患……”
宮子羽此時聽不進任何話去,再次展開了攻勢,風裴玉也凝結全身的力量與宮子羽繼續搏鬥。
而云為衫不知何時竟到了石門面前,看著那兩處缺口,猶豫片刻後猛然抽出腰間斷刃將掌心割破,然後扣於石門凸起之處。
“宮子羽!取血!”
宮子羽聞言望去,見眼前一幕後毫不猶豫將風裴玉朝著自已襲來的掌心割破,然後將那鮮血淋漓的手掌扣於另一處石門凸起處。
鮮血順著石門向下流淌,風裴玉答應過來後早已於事無補,只能絕望痛苦喊道:“不……”
緊接著一道耀眼白光突然湧現,眾人也被一陣強大力量震飛出去。
宮子羽將云為衫護在懷中,重重摔了下去,疼得他呲牙咧嘴。但在看到云為衫並無大礙後,又強忍著擠出一絲笑意。
遠處同樣摔於地面之上的風裴玉早已不似從前那般猖狂,此刻竟艱難地掙扎著,表情異常痛苦,沒過多久後便嚥了氣。
宮子羽仍在狀況之外,疑惑問道:“阿雲……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云為衫在檢視宮子羽傷勢,確定他無大礙後,這才放下心來,緩緩道:“過去遺忘的的那些記憶我都想起來了……”
宮子羽聞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當初,云為衫與母親隱居的那段時間快樂而又短暫,也同樣無比沉重。
母親告訴她,若要解除清風谷的封印又或是更換封印,必然要尋齊兩隻金鑰,將金鑰歸位後然後分別將兩隻沾染鮮血的手置於石門之上。
可倘若沒有金鑰,更換封印同樣也能完成,但上一個封印之人則會因此殞身。
剛才聽風裴玉坦白的那一切,他才明白了為何當初風無滅誤入後山深處之時,他並未藉機更換封印。
歸根到底他還是怕死,所以就連風無滅也不知事情的真相。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帶著兩隻金鑰回了這裡,那麼代替風裴玉繼續長長久久守著這處“監牢”的人便會成了他。
想到這,云為衫突然苦笑起來。
原來所有人都只不過是被當做小丑耍了這麼久,那些所謂的救贖、正道以及解脫都只不過是用來隱瞞風裴玉私心的藉口。
就連為了他不惜墮入邪道的風無滅也只不過是個被矇蔽了這麼久的可憐人罷了。
宮子羽獨自一人趕回前山之時,早已是一片狼藉,宮尚角、拙梅等人也皆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你再胡說些什麼?!”得知真相後的風無滅難以接受,情緒近乎是陷入崩潰。
宮子羽冷笑一聲,話裡話外都是嘲諷:“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憐……”
這句話也將風無滅徹底激怒。
面對風無滅的逼近,宮子羽卻顯得毫不畏懼,手中仍然握緊雙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看著眼前也已虛弱不已的宮子羽,風無滅自信一笑:“垂死掙扎……”
如今的風無滅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拿下宮門,取來地脈雲芝,如此他便再無後顧之憂。
什麼異化之人,什麼無量流火,他通通都可以不在乎,他唯一想要的就只有權利,唯有自已罷了。
另一邊,秦艽已然逼近房間。
而屋內眾人似乎也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於是金淵等人紛紛舉起刀來埋伏於門口處。
門被從外震開,金淵帶領著侍衛們瞬時衝了出去,從始至終宮遠徵都未曾回過頭去,而是專心忙著自已手中的事情。
但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已必須要珍惜金淵他們給自已爭取的時間。
門外的打鬥聲持續不久後便已消失不見,詭異的寂靜讓宮遠徵心中逐漸開始慌亂起來,
將雲以抒安頓好後,宮遠徵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個藥瓶,往手上倒了幾顆生吞了下去,然後便拿起桌上的子母雙刀想出去檢視情況。
門推開的一瞬間,兩道熟悉的背影映入宮遠徵的眼中。
月長老和雪重子在聽到聲音後緩緩側身讓開了一個距離,在兩人縫隙之間,宮遠徵看到金淵雙手扶著刀,跪坐在地面上,但雙眼卻已緊閉了起來。
“金淵?!”
任憑宮遠徵如何呼喊金淵也再沒回答,這令他一時有些慌了,於是踉蹌著朝金淵靠近。
這時宮遠徵才看清了他的真實情況,渾身上下被砍的幾乎沒有什麼完好的面板,血水不斷往外淌著將地面染的鮮紅。
宮遠徵上前去探他的脈搏,卻遲遲未鬆開手。
“我們到時他已經嚥了氣……”月長老話中也盡是惋惜與無奈。
“秦艽去了哪裡?!我要去殺了她!”
說著便要起身去追,卻被雪重子一把拉住。
“你傷的很重,再去也是白白送死……更何況這同樣也需要你……”
話畢,雪重子朝著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長老也附和著說:“對啊。你就好好守在這裡,把自已先醫好。畢竟宮門裡如今多的是傷者,日後有你忙的……”
“剩下的就交給我與月長老處理吧。”
安頓好宮遠徵後,月長老和雪重子也先後追了出去。
看著剛才秦艽逃走的方向應當是執刃殿,她恐怕是猜到如今宮遠徵定然已經將地脈雲芝給雲以抒服下,所以才會放棄轉而回去援助風無滅。
宮子羽和風無滅的打鬥異常激烈,但幾番對抗下來,已經耗費不少體力的宮子羽漸漸落入了下風,再加上秦艽的及時趕回和支援,誰勝誰負已成定局。
風無滅步步緊逼,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今日我勢在必得。”
他選擇今日大規模的進攻宮門,自然不是頭腦發熱一時衝動而已,是因為今日便是他等待了幾十年的最佳時機。
宮門內部有風裴玉的干擾勢必會動搖宮門之人的內心,更何況最大的幾個麻煩都被風裴玉引入了後山深處,並將其消耗了大部分。
而無鋒又的確打宮門一個措手不及,這才為他攻下宮門提供了極好的機會。
哪怕是如今已經得知已經得知了風裴玉的陰謀,哪怕是無鋒的確損失慘重,於他而言不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罷了。
正當他張狂得意之際,雪山劍派、永珍宗和三清門門派率領著倖存的人匆匆趕來了宮門。
進入宮門的一路上屍橫一片,血湧成河,竟他們心中也不禁一緊。
“執刃……”
幾個門派之人迅速加入戰鬥,而幾個實力高強之人也轉而來幫助宮子羽對抗風無滅與秦艽。
而此時月長老和雪重子也及時趕到,將宮子羽一把扶起。
月長老往宮子羽的手中塞了一瓶藥於是便匆忙加入了戰局,雪重子見狀也要跟上卻被宮子羽一把拉住。
“後山的情況如何了?!”
剛才回來時太過於匆忙,宮子羽未曾來得及檢視後山各宮的情況,如今反應過來才驚覺無量流火仍在花宮刀冢之中。
“放心吧。後山一切安好,我和月長老也是將無鋒刺客處理乾淨後才趕來前山的……”
“我是問花宮刀冢裡的無量流火如何了?!”
“幾把鑰匙由我們分別保管,想來無鋒也沒有如此大的能耐將無量流火奪走……”
“如此便好……”
宮子羽放下心來,也不再繼續阻攔雪重子。
不過他竟驚奇地發現服下藥物過後,自已的身體狀況已經好轉了不少,於是又趕緊將藥給宮尚角與金繁分別服下。
宮尚角第一時間內便加入了對風無滅等人的圍剿,而宮子羽隨後也跟了上去。
金繁卻偶然發現林玖跟著逃走的寒鴉陸追了出去,而金鐸見狀也緊隨其後。原本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的他,斟酌一番過後還是選擇加入了更為激烈的戰局。
任憑風無滅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抵禦眾人的合力圍攻,於是很快便落入了下風。
與此同時,佇立於屋頂之上的上官淺將箭對準了風無滅。
砰的一聲箭矢離弦朝著那人極速飛去,秦艽發覺後奮力突破了眾人的圍攻,毫不猶豫地朝風無滅奔去,先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
箭絲毫無誤的插進了秦艽的心口,隨著毒藥的滲透,她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瞪大著雙眼看向風無滅,淚水漸漸湧了出來。
其實她早就想過自已心心念唸的團聚所面臨的很有可能就是生離死別,可如今為風無滅擋箭而死的她卻無半分後悔。
畢竟從前若不是他的幫助,她很有可能也沒有勇氣再繼續活下去了。
而風無滅看到眼前倒下的人,心中閃過一絲的難過,但很快卻被憤怒和仇恨取代。
如今無鋒已然失勢,再無翻身的可能,可風無滅卻不願相信事實,瘋狂地揮動著手中的刀仍在殊死抵抗著。
宮尚角看準了時機想要將他一舉斬殺,可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宮子羽的喊聲:“我要用他去救阿雲,留活的……”
於是宮尚角猛地一轉,移向一側迅速點了風無滅的穴,讓他再不能動彈,而其他人見狀將他合力壓制於刀下。
宮尚角走向宮子羽,疑惑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云為衫怎麼了?她為什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原本剛才看到宮子羽孤身一人回來的宮尚角便心生疑惑,只不過是未顧得上詢問,如今宮子羽那莫名其妙的話更是令他一頭霧水。
此時上官淺也已來到了兩人身側,不安道:“她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明明幾日前她還在因云為衫懷有身孕而為她感到高興,想著日後兩人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說不定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宮子羽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阿雲為了殺死風裴玉,於是在沒有金鑰的情況下強行更換封印,所以如今的她便成了後山深處的守護者,再也無法出來了……”
“怎麼會……”上官淺有些震驚。
“那你剛才的意思是說,要用風裴玉將云為衫換出來?”宮尚角問他。
宮子羽則是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是。”
於是上官淺便將藏在身上的兩枚玉瑗金鑰交到了宮子羽的手中。
戰亂結束後,宮門四處飄散著硫黃的氣味和陣陣黑煙。隨著陣風,還能嗅到夾雜其中的血腥氣。
隨著黑煙散去眾人也逐漸意識到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原本被白茫茫煙霧籠罩的後山,如今竟恢復了澄澈,而空氣中微弱的難聞氣味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宮尚角驚訝道:“後山中的瘴氣……消失了……”
“阿雲……她真的做到了。”宮子羽顯然也有些驚喜。
“什麼意思?”
面對宮尚角的質疑,宮子羽只好將自已與云為衫分別之前的談話內容如實告知於他。
在得知云為衫再也無法離開後山深處這個真相時,宮子羽難以接受,甚至是懊惱自已當初為什麼會不問清楚便聽了阿雲的話,最後竟害得阿雲失去了自已。
原本就是宮門虧欠他們風家族的,可如今宮門的一切卻還要由阿雲一人承擔,宮子羽心中難過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只是緊緊地抱著云為衫,怕他一鬆手兩人便要分隔兩地,從此再也無法相見了。
可云為衫卻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安撫著他的情緒:“執刃……如今前山更需要你。所以……快些回去吧……”
“不……我走了便再也無法見到你了……有瘴氣在,我就再也進不了後山深處了……”宮子羽哽咽著,將云為衫抱的更緊了些。
面對如此無助的宮子羽,云為衫卻輕輕笑了笑,對他說:“不會的……”
聽清云為衫的話後,宮子羽將頭緩緩移開她的肩膀,抹了把眼淚,直勾勾地看著她問:“為什麼?”
“其實母親曾向我提起過,那所謂的瘴氣只不過也是利用獨特的地勢以及五行之術所創造的,其目的一方面是為了限制風裴玉及異化之人罷了,另一方面則是怕有人誤入清風谷,再產生些什麼邪心罷了。畢竟異化之人與無量流火事關重大,且威力無窮,難免不會有人心懷不軌。”
“那你的意思是有辦法破除瘴氣?!”
一想到困擾宮門這麼多年的難題如今竟有了解決之法,宮子羽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是。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抓緊趕回前山去將事情處理妥當,我就在這裡等你……”
“《地脈道》,首重龍,龍即山脈,亦為大地之氣,而氣之來需有水導之,氣之止,需有水限之,氣之聚必須無風,有風則散。”
宮子羽將云為衫對他所說之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眾人。
“以水限之……”宮尚角喃喃低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而月長老則指出:“所以這便是為何風、花、雪、月各宮皆有一處水源,而地脈則就位於其中……”
“氣之聚必須無風,有風則散……”
雪重子則重複著宮子羽剛才所說的最後那句話,突然恍然大悟道:“那如此說來瘴氣便是那所謂的氣,而只有身為風家族人的云為衫姐妹二人才有辦法將其散之……”
“這次真是多虧了阿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的確,倘若沒有云為衫的相助,宮子羽也無法這麼快解決風裴玉這個大麻煩,更無法戳穿那隱藏了那麼多年的“陰謀”。
所以,如今的宮子羽歸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回後山深處將云為衫接出。
將前山之事託付於宮尚角後,宮子羽便帶人將風無滅綁去了後山,其餘眾人也紛紛趕回自已各宮收拾著殘局。
宮門外的竹林裡,寒鴉陸一路逃竄,而林玖則緊緊追隨。
最終林玖一個輕功,奮身一躍穩穩落在寒鴉陸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早在後山之時,寒鴉陸便被山摧的威力所波及身受重傷,再加之林玖原本就是故意隱藏實力,所以此時的他早已不再是她的對手。
面對眼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寒鴉陸突然自嘲般的笑了:“這麼多年虛情假意地偽裝自已,忍辱負重……你果真不是個普通人啊……而我居然也如此輕易的信了你,真是可笑……”
如果重來一次,寒鴉陸絕不會再給她進入無鋒的機會,可如今只能懊悔不已。其實他恨得並非是林玖為宮門之人,而是一直以來都在矇騙他,包括從前的那些心意也皆是假的。
而自已在最後一秒,還在想著為她們尋找退路。
面對他的痛斥,林玖無言以對,手中的指向寒鴉陸的刀卻漸漸沉了下來,腦海中浮現去往日在無鋒中的那些過往。
寒鴉陸雖未曾給過她好臉色,嘴上常常不給她留任何情面,但林玖心中卻十分清楚他也只不過是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罷了。
一切的“無情”也只不過是想要自保的偽裝罷了,想到這裡林玖左眼有一滴淚滑落。
她猛然收刀,將路讓了出來,對她說:“寒鴉陸……你走吧……”
“你……”寒鴉陸顯然也有些難以置信。
而林玖則又大聲朝著眼前之人喊道:“我放你走……”然後背過身去,生怕自已改變了主意將他就地斬殺。
“為什麼?”寒鴉陸眼中竟有了些淚水。
“謝謝你選擇放了我們一馬……”
林玖的話說完後,寒鴉陸眼中的淚水驟然滑落,心中喃喃,原來自已所做之事她皆已知曉了。
半個月前寒鴉陸曾秘密出過一趟遠門,而林玖則一路尾隨跟著他來到了千里之外的一處荒涼的村莊。
而在那裡林玖竟見到那本該已化為灰燼的蘇尋雪,也是那時她才得知了真相。
原來那日大火燃盡後,寒鴉陸並未離開,而是走近了那片狼藉想要將蘇尋雪的骨灰及殘存的碎骨帶回無鋒葬下,卻意外的發現了其中並無人骨的痕跡,所以便大膽猜測蘇尋雪其實並未死。
原本想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可誰料點竹突然找到他,告訴他火燒屍體當夜,深夜從宮門內駛出一輛馬車,形跡可疑。
於是便派人去查,結果發現了蘇尋雪並未死的真相,所以將寒鴉陸派去想要斬草除根。
可寒鴉陸最終卻終歸是沒能痛下殺手,在向鄰居老婦詢問了一些近況後,給了她一筆錢便離開了。
老婦曾藉機問他是否姓雪,而寒鴉陸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些什麼。
也正是由於林玖親眼所見,寒鴉陸並非毫無人性之人,所以今日才敢做下忤逆宮門的決定放他離開。
寒鴉陸不再糾結,決意離開之時,一把利刃卻突然將他的身體穿透,砰的一聲轟然倒地。
林玖在聽到巨大聲響後猛然轉身,被眼前一幕震驚。
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她的眼簾,而那人手中則握著一把帶血的刀,血水順著刀刃滴答滴答的流著,而在金鐸前面的寒鴉陸已經癱倒在地,眼瞪得極大。
林玖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攫住,悶悶的疼痛感傳來。
她憤怒喊了一聲:“金鐸!”
隨後便衝了過去繞過他將地上的人抱在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懷中之人看著林玖沒有再說一句話,最後只是將帶血的手貼上了她的臉,未做多久的停留便嚥了氣。
只剩林玖無助地痛哭著,將未來的及對他說的話告訴了他:“寒鴉陸……從前的那些話都不是假的……”
她曾經真的情難自控地愛上了他。
隨後林玖抬頭質問金鐸:“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而金鐸看著眼前之人如此大的反應,有些氣憤問道:“你難不成真的對一個無鋒之人動了心?!”
林玖情緒失控,朝著眼前人怒吼:“是又如何?!”
“可他活著卻對宮門來說始終是個禍患!倘若今日你不殺他,回到宮門你同樣無法交代……”
林玖再未回答,就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而金鐸幾乎要被林玖眼裡的悲傷吞沒,心臟傳來了悶悶的鈍痛,如今的他也是同樣絕望。
不願相信自已等了那麼久的人竟會愛上別人,甚至為了他不惜違背宮門,甘願以命換命。
可他仍不死心,想要親口聽到答案。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從小便心悅於你?!”
林玖長久的沉默便是對他最終的回答。
宮門裡劫後餘生的侍衛們在清掃著戰後的殘局,而傷員便皆被聚集到了執刃殿中,由月長老還有從徵宮調來的那些倖存大夫來為他們處理傷口。
遲遲不見宮遠徵前來的宮尚角有些擔心於是拉住了為自已包紮好傷口的大夫,問道:“遠徵為何沒隨你們同來?”
大夫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低頭如實答道:“雲姑娘如今尚未甦醒,所以徵公子還在守著……”
聽到這話的宮尚角一時之間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有種莫名的傷感。
上官淺見狀,趁機調侃他:“怎麼了?是因為遠徵弟弟有了媳婦忘了哥哥,心裡失落了?”
“沒有……只是突然有些感慨,遠徵弟弟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只追在我身後的那個小孩子了……”
上官淺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將臉貼上宮尚角的臉蹭了蹭,似乎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醫館裡,宮遠徵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鬱悶地將手中的草藥撕的稀碎,嘴中還不斷抱怨:“不是說地脈雲芝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嗎?那為何還是遲遲沒有效果?!”
就在他想要起身再配製些別的藥物時,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宮遠徵!”
宮遠徵猛然回頭,還沒來及反應,唇上一股溫熱傳來。
剛才心中的憂慮一時間卻都變得模糊,唯有唇上的柔軟格外清晰。
宮子羽匆匆趕回後山深處,看到的卻是一個渾身已經徹底溼透的云為衫。
為了找到最後一處地脈,她不得不親身潛入水底,尋找到那一切的源頭,雖然過程兇險異常,但好在最終結果不負所望。
宮子羽有些心疼,趕緊將侍衛手中的大氅接過為云為衫披上。
不過看到眼前的風無滅,云為衫卻突然怔愣住了。
那日在無鋒之中,將神秘典籍交於她手中的正是眼前之人,可風無滅被封了穴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事不宜遲,宮子羽匆匆帶著幾人來到密門之前將金鑰放入凹槽之中,將風無滅的手掌劃破貼於石門之上,而云為衫則將手置於另一處。
封印再次更換,云為衫也恢復了自由。
最終將風無滅留在了清風谷中,他們便匆匆趕回了前山。
兩人到達執刃殿時,所有人幾乎都已聚集在此,再次見到妹妹的云為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了,最後還是雲以抒走上前來主動將她抱入了懷中。
清點人數過後,宮子羽突然發現花清影不見了蹤跡,於是到處詢問。
但負責將女眷和小孩帶出密道的金復也只是說明明剛才還見過花小姐,可一不留神的工夫人卻消失不見了,他也正納著悶。
“是不是她先回了花宮?”宮遠徵猜測道。
“有可能。”
“那正好我們便一同前往花宮尋找花清影,檢視無量流火的情況……”
於是宮子羽、宮尚角、宮遠徵、月長老和雪重子便一同前往了後山花宮,看到那已經被炸塌的刀冢洞穴後,幾人面面相覷,神色有些凝重。
宮遠徵:“什麼情況……刀冢被炸了?!”
“那無量流火豈不是……”雪重子欲言又止道。
宮子羽和宮尚角心中也是一團亂麻,畢竟當初他們都未曾想到還會有如此“變動”,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咬著牙命令下去,趕緊派人來挖,勢必要將無量流火挖出。
可就當幾人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時,花清影卻突然抱著無量流火出現在了眾人身後。
“你們在找這個嗎?”花清影說著將手中的錦盒舉到了眾人的眼前。
宮子羽有些意外:“無量流火怎麼會在你手裡?!”
花清影卻反問道:“這本來就是由我花家族人世代守護的,為何不能在我的手中?”
“可開啟密籠的鑰匙分別存放於我們幾人身上,你是如何開啟的?”宮尚角輕輕皺了皺眉頭,表示疑惑道。
“就一個破籠子而已,開啟它還不容易嗎?”
眾人聽到花清影的“狂言”後,紛紛遞了遞眼神,每人臉上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月長老指了指身後的廢墟,然後問她:“那這也是你乾的?!”
花清影乖巧地點了點頭,似乎是並未將其當成是一回事。
緊接著一道道感慨聲接踵而來。
“確定了,這果然是花長老親生的……”
“沒想到花長老老來得女,竟為陰差陽錯為花宮續上了脈……”
“這天賦……怪不得從前小黑天天被花長老訓呢……”
“吵死了!”
花清影習慣了清靜,面對眼前一群人的嘰嘰喳喳,她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於是將手中的無量流火塞進了宮子羽的手中,便捂住耳朵離開了。
其餘幾人商議過後最終還是決定將無量流火暫時藏於寒冰蓮池水底,等到花宮刀冢重建以後再將其移回原處。
山水相依,雲霧繚繞,宛若一幅仙境畫卷。
有人策馬掠過群山之間,宛若一陣旋風呼嘯著疾馳而去,逐漸化為了畫卷當中的一點餘墨。
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讓蘇尋雪逐漸融入了鄉野間的生活,日子雖然充實,但卻仍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彷彿丟了什麼東西。
可每當她問起隔壁的老嫗,她卻總會打著哈哈敷衍過去,然後絕口不提有關她的一切。
只是偶爾在農閒之時,老嫗提起自已可能已經嫁為人婦,夫家的身份也非比尋常。
不過再往下老嫗卻不說了,只是看了看她,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蘇尋雪也隱隱約約能猜到,費盡千辛萬苦卻只將她一人送到這荒蕪之地來,那隻能說明先前她家裡遭受到了極大變動,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吧。
或許不會再有人來接她了。
每當想到這時蘇尋雪心中總會有些失落。
她曾想過開啟新的生活,但在面對同村少年郎的殷勤示好時,卻總會下意識的逃避。
原本日子便會如此平淡下去,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將她的門敲響,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她的面前時,那空虛落寞的內心瞬間被填滿。
她問那人是誰?
而那人告訴自已,他叫雪重子。
雪重子,這個名字很特別。
特別到原本還在一旁看熱鬧的老婦,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就激動地湊上前來,問他:“你就是那個寫信的人吧?”
雪重子沒有回答,而是看著老嫗笑了笑,隨後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蘇尋雪,笑容加深了些。
面對眼前之人如此怪異的舉動,蘇尋雪迷茫地將目光投向老嫗,想要從她那裡知道些什麼。
老嫗激動地上前拉上蘇尋雪的手,告訴她:“這個人就是你的丈夫,他是來接你回去過好日子的……”
在得知那人的“真實身份”後,蘇尋雪心中那原本的警惕便皆消失不見了。
雖然自已已記不得他,但他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雪重子將從前雪長老未離世前為她們二人寫下的婚書和當初在宮門之時為蘇尋雪描摹的畫像交到了她的手中。
蘇尋雪輕輕撫摸著婚書上的那兩個名字,心中有些莫名的觸動,從那時起她便打心底裡接受了他們二人原本就是夫妻的真相。
後來,雪重子陪著蘇尋雪在這裡又住了幾個月的時間,過起了尋常小夫妻的生活,就像村莊裡的其他人那般。
可日子過的越久,蘇尋雪心中對於那已消失不見的從前的記憶就越加渴望。
她曾無數次問起雪重子自已是誰?
而他呢,又是誰?
雪重子從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說是過去的她受過很多很多的苦,就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讓她忘記。
而雪重子也不願讓她再回憶起從前的那些痛苦,他想日日都能看到她無憂無慮的笑容。
平淡的日子過久了,蘇尋雪心中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她對雪重子說:“我想離開這裡了……”
雪重子問她想去哪裡?
可蘇尋雪卻只是搖了搖頭,對他說:“不知道……但是隻要能與你在一起,去哪裡都可以……”
後來,他們離開了那個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去尋找心中那曾經迷失的自已。
他們隨風走了千萬裡,並未因一處的風景而長久駐足,卻在朦朧煙雨的水鄉被牽絆了許久。
蘇尋雪對雪重子說她很熟悉這裡,彷彿是回到了家。
但當雪重子問她是否要留在這裡時,蘇尋雪卻果斷拒絕了。她說走過千千萬萬的土地,那麼每一處便都曾是他們的家。
更重要的是蘇尋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哪怕是旅途艱辛,但每到一處時雪重子的心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雪重子隨身攜帶的那截松枝,雖然蘇尋雪不明白它到底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但還是願意陪他一起守護。
轉眼隆冬,而宮門也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一夜過去,大雪傾蓋。整個宮門都披上了一層白紗,唯有徵宮紅綢遍佈,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所有人都聚齊在了徵宮,就連遠在千里之外的雪重子在收收到訊息後也帶著妻子匆匆趕了回來,為的便是祝賀這宮門中的老么新婚快樂。
從前那冷冷清清的徵宮早已一去不復返,而宮遠徵也不再是那個可憐的孤家寡人了,也不再只是哥哥的遠徵弟弟了。
他也成了別人的丈夫,甚至未來也會成為別人的父親。
自從風宮重建,云為衫和宮子羽搬了去後,宮尚角與宮子羽真是好久不見了。
兩兄弟好不容易湊在了一起,情不自禁多飲了幾杯,宮子羽再次向宮尚角提起:“說真的……這執刃之位還是由你來當吧。”
這次不再是第一次提起時的那般嬉皮笑臉,宮子羽從未如此認真。
其實,自從他決定與阿雲搬去風宮,去過阿雲心中所向往的三餐煙火,四季安然的生活時,他就已經想將執刃之位重新交還於宮尚角的手中了。
畢竟如今無鋒已被徹底剿滅,而宮門乃至江湖便不會再受桎梏了,將一切全部處理妥當後,宮子羽才在自已認為最好的時機向宮尚角坦白這件事情。
可第一次詢問過後,宮尚角卻對他說:“他從來都無心執刃之位,心中在乎的便只有宮門、只有親人而已。”
今日,他的答案仍然如此。
看著宮尚角那同樣堅定而認真的眼神,宮子羽卻突然笑了。
“原本還想當個甩手掌櫃,與阿雲好好去當一對隱世夫妻,沒想到你竟不願成全我們……”
宮子羽故作傷心,可宮尚角卻仍不為所動:“從前都是我在勞心傷神,好不容易太平了下來,真正該解脫的人恐怕是我吧……”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默契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再多言。
婚宴結束後,宮子羽小心翼翼地扶著已經孕晚期的云為衫往羽宮走,雪天路滑他們也只好就近回羽宮休息一晚。
原本就是怕出現什麼意外,可結果剛一到羽宮不久,云為衫便喊著肚子有些不舒服,於是匆匆喊來了大夫。
經過一夜的折騰,云為衫產下一子,名喚宮祁羽。
所有人便又在第二日一早便匆忙趕來了羽宮,而已經會走路說話的宮穆角和上官枂也非要吵著來看看弟弟。
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可唯有宮紫商一人悶悶不樂。
金繁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小情緒,於是將頭貼了過去,詢問宮紫商究竟為何不開心。
可宮紫商卻只是看一眼云為衫懷中的孩子,便默默嘆息一聲。
宮紫商眼神中的羨慕可瞞不過別人,於是金繁湊近了悄悄對她說:“既然那麼羨慕,那咱晚上回去也去生一個?”
宮紫商一聽則一臉嬌羞地推開了金繁,耳朵瞬間變得滾燙。
雖說兩人已經完了婚,結為夫妻已有月餘,可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番虎狼之詞,宮紫商到底也是招架不住的。
回到月宮後,月長老和雲雀相互依偎著坐在廊橋旁,抬頭仰望那滿天的朗月繁星。
原本是該開心的日子,月長老卻突然感慨:“你知道嗎?宮門面臨第一次危機過後的某一天也是在這個位置,我看到了你……”
雲雀有些疑惑:“我?”
“是幻覺……”月長老自嘲般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那時我真的以為人死後是會回來再看親人或者愛人一眼的,但是見到你我卻並不開心……”
因為他打心底裡便不願相信,雲雀真的已經徹底離開自已,甚至是離開這個世界了。
不過,幸好這一切都只是假的。
現在他的雲雀,就平平安安地待在他的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雲雀突然側過頭來看著月長老,而感受到她的熾熱目光後,月長老也將頭偏轉了過來。
雲雀注視著月長老的眼睛,笑著問他:“那我有沒有變做蝴蝶或者昆蟲?!”
月長老整愣了一會,同樣臉帶笑意答她:“變成了我最害怕的蜘蛛……”
“那你會討厭變成蜘蛛的我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是隻雲雀……”
雲雀聽後撇了撇嘴,將頭扭到一邊,抱怨道:“一點都不好笑……”
但在看到湊過來的月長老那委屈的小表情時,雲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最後月長老也徹底裝不下去了,於是便與雲雀一起放聲大笑了起來。
二樓的窗子上,林玖看著下面的人如此歡聲笑語,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最終卻莫名其妙落下一滴眼淚來,她面無表情地將眼淚擦去,然後將窗子放下,索性不再去窺探屬於別人的幸福。
她回到宮門以後,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開心。
哪怕是宮子羽親自為她舉辦授玉儀式,而自已也終於成為了那夢寐以求的紅玉侍衛,她卻仍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金鐸被重新調回了長老院任職,而林玖也因此拒絕了宮子羽將她派入長老院的安排,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到她從前待過的月宮。
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金鐸,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不願再想起那日金鐸所做之事,便只能選擇了逃避。
回眸一眼,往昔流轉間,已是數年。
花樹掩映的蒼簷之下,花清影正獨坐在臺階上,她捧起地上的落花,靠近鼻尖輕嗅,懷念著從前那段並不算太開心日子。
在花清影被藏在石室養病的那幾年,日日面對的便是冷冰冰的石壁,甚至連一點陽光都不曾見過。
花長老因公務繁忙,也只有花公子常常想著她,每到花開之時便採滿一大捧,然後滿心歡喜地送到他這裡來。
陪她聊聊天,解解悶,告訴她外面發生的好玩的事情,偶爾還會吐槽一下花長老對他的嚴厲。
花清影憶起,哥哥不止一次向自已提起,倘若自已真的是父親的兒子那便好了,如此一來自已或許也會像她這般天資聰穎,招人喜愛吧。
花公子不知道的是,花清影早已打心底裡認定他為至親了。
過去,後山深處的女人因受瘴氣的影響,在生產後的不久便會因體質虛弱而亡,所以花清影從小便未曾見過她的母親,更不知道何為母愛。
但她卻從來都未曾埋怨過,因為她的哥哥已經將那份愛雙倍給予自已,且從未因父親的偏心而對她心生過任何抱怨。
在花清影的眼中,他就是最好的哥哥,可是這樣好的哥哥卻再也不能陪她長大了,這偌大的花宮也只有她一人了。
花清影起身沉默地看著高高的鳳凰花樹,一朵緋紅的落花凋零在風中,就如一幕幕逝去的往事。
花開花謝,日月盈虧,但凡世間美好的東西莫不如此。
握不住的那才是現實,而那握得住的卻只有眼前的這滿地落花。
正當她無限感慨,黯然神傷之時,有人喊了一聲:“花姐姐。”
花清影抬頭望去,是月長老和雲雀的女兒。
“昭昭。”看到眼前的女孩,花清影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看她,花清影似乎又看到了從前的自已,而自已亦成為了當初對她萬般寵愛的哥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