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被光線一照,變成了一團團裹著青山的白,原本平靜的初晨卻被後山突然傳出的一聲巨響打破,緊接著一股白煙迅速升空逐漸蔓延。
前山各宮之人被巨響驚擾,紛紛出門檢視,卻見眼前一番驚人景象。
眼見白煙方向是來自於後山深處,宮子羽立馬發覺此事的非同尋常之處,於是迅速召集眾人前往長老院商討。
從後山而來的雪重子和月長老兩人對於眾人的詢問也是十分茫然,畢竟異動之地乃是後山深處,就雪宮和月宮所處的位置來看也不過是比前山感受更清晰了些罷了,關於其具體情況卻不得而知。
月長老卻有些擔心:“倘若那聲異響與異化之人有關,萬一他們衝破禁錮湧出後山,那宮門……不,是整個江湖都要就此蒙受滅頂之災吧。”
“難不成屆時真的要啟用無量流火了嗎?”雪重子心中同樣是顧慮重重。
無論是哪種結果,宮門都將難逃一劫。
宮子羽臉上露出焦慮神色:“後山深處如此異動,看來我們不得不提前計劃了……”
這一點與宮尚角不謀而合,他也是如此打算的:“既然無鋒暫時還算安穩那我們便要抓緊時間解決宮門內亂。”
可宮遠徵心中卻仍有顧慮,他尚未找出有關後山異人的解決之法,自然不願讓他們再度涉險。
“再給我些時間,我定然會……”
宮遠徵忍不住開口勸阻,宮子羽卻突然沉聲打斷了他:“遠徵弟弟!”
原本思緒紛飛的眾人這才又紛紛將視線重新集中於宮子羽的身上,這次宮紫商首先上前一步將自已根據眾人從前對異化之人的描述所改制的武器又重新交到了宮子羽的手中。
宮紫商沒有出聲,可她的眼神卻彷彿說了千言萬語。
宮子羽沉吟片刻後,轉而又面向宮遠徵,十分鄭重地問他:“倘若將宮門前山交給你來守,可能守住?”
面對宮子羽莫名其妙的發問,宮遠徵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而是又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哥哥,眼見他也是如此一副鄭重嚴肅的模樣,便隨即下定了決心。
“當然。”
“那我們前往後山深處的這段時間前山便交由你來守。”說罷宮子羽拍了拍宮遠徵的肩膀。
除了他們幾人外,上官淺和云為衫也同樣在場。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上官淺,下意識摸了摸自已佩戴的玉瑗也堅定發聲:“既然此事與我孤山派脫不了關係,那我便也有義務與大家一同前往……”
宮尚角看了一眼上官淺,雖沒出言說些什麼,但眼中的情愫已表達了一切。
唯獨云為衫卻始終沉默,未曾出言說過一句話,她只是將手撫在小腹上,眉頭低垂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宮子羽察覺後主動上前一步,握上她的手,對她說:“阿雲,你且安心待在前山,後山的一切有我……”
宮子羽態度已然十分明顯,他自從得知云為衫有孕後便從未打算將她一同帶去後山深處,更不願讓她輕易涉險。
“不……”
可云為衫卻搖了搖頭,表情異常嚴肅:“能破此絕境的唯有風家族人……”
眾人聞言紛紛震驚,皆一臉不可思議地將目光轉向云為衫。
花宮研究房外,已經守了一夜的金鐸今日一早也被那聲巨響驚醒,他下意識地便跑進屋內檢視花清影的情況,見她一切如常便也安心了下來。
就當他正要轉身離開時,花清影的一聲“金鐸”將他喊住,他迷茫轉身望去,卻見花清影一臉驚喜的模樣。
“我成功了。”
歷時幾個月的時間,翻遍了花宮收錄的所有資料以及對宮門曾經那些有關無量流火的研究,讓她終於找出瞭如何徹底解決這一威脅的方法。
但無量流火具體要如何處置,她卻無法決斷,只能同執刃與長老們商議過方可知曉。
花清影慌忙地將散落在地上的圖紙收拾起來,衝出門去趕往前山,將自已的研究成果交於眾人決斷。
卻不曾想中途竟遇上了正欲前往後山深處一探究竟的幾人。
“執刃哥哥、尚角哥哥……你們怎麼會?”
“如今我們有要事要辦,等回來了再同你說……”
說著宮子羽便拉起云為衫準備離開,花清影卻搶先一步上前又將眾人攔了下來。
還以為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原本並不在意的幾人在聽到花清影接下來的話時卻徹底震驚了。
“我已經找到徹底消滅無量流火的方法了!”
宮尚角追問:“你說什麼?”
花清影回答道:“既然無量流火於宮門、於江湖來說皆是威脅,那為何不毀了它?”
“無量流火原本是用來對付後山異化之人的,所以這也是宮門為何這麼多年來只是將它封印,而不是毀掉的原因……”宮尚角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
“可是……”
“此事等我們從後山深處回來後再議……”
花清影還想辯解,可在聽到宮尚角的話後一時驚住了。
“你們要去後山深處?”花清影眸子微動,隱隱有些遲疑。
云為衫抓住了這一細微的情緒變化,轉而問她:“你是不是一直在隱藏著些什麼事情?”
花清影卻突然垂下頭去,並未否認。
無鋒水牢常年不見天日,就連空氣都是渾濁的,幾縷殘陽照在那裡卻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堅實的石壁上泛不起一絲波瀾,唯有窄道兩側幾隻殘燭散發著幽幽的光亮。
風一吹,又吹滅了兩隻。
一雙黑色繡紋的靴子沿著昏暗的走廊走著,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鐵籠,走到最後那間單獨被分隔出來的鐵籠面前。
籠中之人神情恍惚,縮在角落裡將自已緊緊抱住,這樣黑暗的環境在雲以抒的記憶裡是那樣的熟悉。
那雙鞋子出現在眼前時,雲以抒微微愣了一下。
抬頭看去,與那人對上視線後,有些驚訝:“怎麼會是你?”
“少主受苦了……”一道清冽的女聲傳來,讓雲以抒這麼多日以來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的生機。
“你是寒鴉陸的手下林……玖?!”雲以抒掙扎著起身,走到牢門前。
“是。”
“你為何會來這裡?”
“因為我替人給少主帶了句話來……”林玖唇角微揚,緩緩說道。
與她並未有過什麼接觸的雲以抒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什麼話?”
“那人想問雲姑娘在親眼目睹點竹的真實面目後,心中可曾有了決斷?”
“你說什麼?!”雲以抒聽到這話後竟格外激動,她雙手緊握鐵欄,湊近問她。
林玖再次重複了一遍:“角公子想問你當初的決定可曾後悔了?”
“你果然是宮門的人……”
原本林玖的第一句話雲以抒尚在猶豫,可如今聽到她親口承認自已口中那人正是當初她離開宮門之際問過她這個問題的宮尚角。
林玖卻反駁道:“不……你才應該是名正言順的宮門人……”
失蹤幾十年的風家後人又怎麼算不得宮門人呢?
林玖也能看出眼前之人本心不壞,這麼多年卻只是受點竹矇騙罷了。
聽了林玖的話後,雲以抒卻突然放聲大笑:“如今看我這樣一副狼狽模樣,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原本她是受人尊敬的無鋒少主,旁人忌憚她、畏懼她,如今她卻只是一個人人都可以踩兩腳的階下囚,就算她真的有心想幫助宮門如今也只是力不從心了。
“宮門如今面臨滅頂之災,你難道真的不願去助宮門一把?”林玖話裡滿是無奈。
“你什麼意思?!”
“就在昨夜無鋒調走了全部的人手出去,就連點竹都不見蹤影,所以我懷疑無鋒的目標必然是宮門。我已經傳了訊息回去,但恐怕也是無濟於事,所以便想到找你一同商議……”
林玖說著便拿出自已偷來的鑰匙,將牢門開啟,將雲以抒放了出來。
而這時雲以抒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潛藏在無鋒如此之深的林玖又為何今日自爆身份,前來解救她。
潛藏在宮門裡最深的無鋒刺客是那實力莫測的魎,倘若無鋒真的是動用了全部的人手攻打宮門,再加上與宮門內的秦艽裡應外合,那宮門確實是危在旦夕。
想到這的雲以抒毫不猶豫地便匆忙朝外趕去,而林玖見此也只能默默跟在後面。
其實她原本也該隨著無鋒的隊伍一同行動的,可不知為何寒鴉陸卻將她留了下來,命她守好無鋒,這也是為何她有機會解救雲以抒。
宮子羽等人離開已半日有餘,而在這段時間裡宮遠徵卻絲毫不敢懈怠。就因為宮子羽和宮尚角臨走之前曾囑咐他說,無鋒很有可能借此機會攻上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堅守住前山直到他們回來。
金繁和金覆被留了下來用以協助宮遠徵,而宮紫商也派人將自已夜以繼日趕工研製出來的具有吸附鐵刃之力的遁甲紛紛分發給了守衛在前山的侍衛們,同時改良過後的山摧也盡數被安置妥當。
宮門裡的佈防由宮子羽親自著手皆已全部重新換過,除了有限幾人無人能徹底掌握守衛、埋伏動向。
就算是宮門內尚有內敵,短時間內也全然無法將訊息傳出,如此雙重保障加身,宮遠徵心中的把握便又多了幾分。
執刃殿前,宮遠徵背手而立,目光炯炯望向遠方。
突然一聲響箭破風聲驚亂了他的思緒,緊接著宮門大門方向無數只響箭齊發,從山谷小鎮到宮門大門,然後到宮門內部的崗哨,乃至後山的花、雪、月三宮皆已知曉大戰一觸即發。
金繁、金復、金淵紛紛從四處趕來向宮遠徵彙報何處情況。
金復:“大門崗哨發現大批無鋒人馬正往宮門方向逼近,估計過不了多久便會攻上來。”
金淵:“徵公子,我已按您的命令去搜尋秦艽的下落,可卻……”
這一點雖然宮尚角早就料到,但是臨走之前他還是囑咐過宮遠徵,一定不能讓她破壞宮門的計劃,所以金淵的話令他頭疼不已。
原本是戒備,可如今無鋒的人真正攻上來了,而整個前山又皆被託付於宮遠徵之手,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不過,金繁總歸是帶來了個好訊息:“花宮和商宮送來的武器已經盡數分發下去,大門處的崗哨和弓箭手也皆已準備就緒。”
宮遠徵緩了一口氣,隨即回道:“我知道了。”
擺了擺手,想讓他們繼續迴歸自已原本的崗位之時卻突然猶豫了一下。
“等一下。”宮遠徵又叫住了眾人。
“金繁,你去商宮將大小姐護送進密道里了。”
金繁遲疑了一下,隨後答道:“是。”說完後便離開了。
“金復你去角宮將穆兒和枂兒送進密道,就守在那裡不用回來了,記得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保證他們倆的安危。”
“徵公子……”金復猶豫著不肯動身。
因為他明白,徵公子同樣是角公子心中最最在意之人,可如今的徵公子又想起了當初朗公子和泠夫人遇害時的情景,所以他此刻的他真的怕了。
“執刃有令,在他們未回來之前,宮門裡的一切都要聽我的……”
見宮遠徵態度堅決,金復只能無奈領命。
最後就連宮遠徵自已身邊的近侍都被他派了出去去護送宮門內其他的女眷和小孩,而他自已卻毅然決然前往了宮門大門。
他答應過哥哥,便一定會誓死守住宮門。
有了從前的經驗,再加上宮遠徵當初配製的抑制瘴毒的藥丸,幾人未耗費多少時間便到達了當初那間竹屋。
推門而入宮子羽卻並未發現當初那人的蹤影,於是便又帶領幾人前往了當初風裴玉帶他們去過的封印異化之人的山谷。
果不其然,那道熟悉的背影正佇立於密門之前,似乎也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風裴玉微微側過頭來,睜開了雙眼:“你們終於來了。”
宮子羽沒工夫與他敘舊,而是滿臉擔憂問他:“今晨的那聲巨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風裴玉又轉頭看了看前方那座石門,隨後嘆氣道:“看來那樣的結局終究是躲不過的……”
“什麼意思?”一直在旁側觀望的宮尚角終於開了口。
“當初我們族人合力將他們封印時便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天,他們會衝破封印,重現人間……”
“你這麼費力尋我們而來怎麼可能沒有解決之法?”上官淺輕嗤一聲,不知為何她自從見那人第一眼便覺得莫名反感。
風裴玉循聲望去,在看到上官淺胸前佩戴的玉瑗後,眼神突然明亮了不少。
她朝著上官淺的方向徑直走去,而宮尚角見此一把將上官淺拉到身後,用身體將他護在身後。
有了宮尚角的阻擋,風裴玉便只好頓下了腳步,他輕輕抿起嘴角,笑道:“看樣子你便是當初離開後山深處的另外一族人的後代……”
聽到他提起自已先祖的過往,上官淺突然來了興致,追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那人卻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又道:“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開啟密門,將異化之人盡數消滅,如此方可保天下蒼生。”
可他們畢竟是風家族人,云為衫心中自然存有顧慮,但她卻只是默默觀察那人,不曾發聲。
見眾人沒了反應,風裴玉提到:“如今已經有了一把金鑰,那麼另一把也該重見天日了……”
聞言,宮尚角和宮子羽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神色未明。
當初宮子羽便向宮尚角提起過,若要解開另一把金鑰的封印則需要至陽與至陰之體同時輸送內力,所以這便是為什麼宮尚角也非來不可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勞煩前輩帶路吧。”宮尚角雖禮制得體,但表情卻仍舊冷淡,始終未曾從上官淺面前挪開過半步。
風裴玉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帶著眾人離開。
雪宮裡,雪重子孑然一身,毫無牽掛,奉命守衛後山,防止異化之人衝破禁錮,再現於人間。
而月宮裡,月長老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雲雀勸往密道,拗不過她,便只能將他留下,同待在自已一起。
用雲雀的話來說,只要兩人能待在一起,無論有何危險她都不會懼怕。
可如今前山、後山幾乎是腹背受敵,雖說原本已然做好準備,可月長老此時卻仍覺得內心惶恐。
他並非是俱死,而是怕以自已的能力護不住雲雀,自已曾經答應過她的還未曾兌現,不想讓兩人皆是充滿遺憾的。
花宮裡,花清影在將存放無量流火的花宮刀冢里布滿暗器和火藥後,才在金鐸的幾番催促下前往了密道之中。
原本已經出了花宮大門,但她還是重新折返了回去,再次出來時懷中卻緊緊抱著那個裝有無量流火玄鐵片和那作為原料的特殊隕鐵的匣子。
金鐸遲疑道:“這……”
花清影卻態度十分堅決:“當初執刃哥哥說過不能讓無量流火落入無鋒的手中,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將它帶在身邊才最為放心,畢竟密道還是安全的對吧?”
金鐸沉默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道:“我送你去密道……”
路上花清影卻閃過一絲思緒。
如今只有她才知道如何徹底摧毀無量流火,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刻,她寧願親手將它摧毀,也絕不會讓它落入旁人之手。
此刻,守在宮門大門之處的所有人全都緘默不語,他們面臨的是無鋒傾巢而動的壓迫感。
就連天上那原本輕盈可見的雲朵也倏忽間變得陰沉,空氣裡像是悶絕窒息了般,一絲風也沒有,鼻尖嗅到的就只有晦澀的腥土氣息。
宮遠徵登上高處懸崖,將宮門大門處的現狀一覽無餘。
帶頭的那人渾身皆被黑布籠罩,就連面上都覆以黑紗,給人一種神秘卻又陰森的感覺,而那人的身旁站著的男子更不像是個等閒之輩。
總之,如今宮遠徵能做到的便只有拖著。直到宮門的盟友前來支援,直到執刃和哥哥他們平安歸來。
很快,無鋒便開始發動攻勢,隕鐵重弩紛紛指向宮門之上駐守的侍衛,隨著那人的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紛紛落入了宮門之中。
那些始料未及的侍衛來不及躲閃,但卻在宮紫商所鑄的盾甲的幫助下,順利躲過了這一波的攻勢。
原本宮門便就易守難攻,就在宮遠徵以為計劃天衣無縫之際,女客院落附近的那處河流的水面上卻漸漸冒出氣泡來。
而那原本已消失許久的秦艽再次現身,卻是為了接應從水道而來的無鋒之人。
宮門內的水域與外部相通,這似乎並不是秘密,但卻從來未有人擔心過有人會從水道而來,因為眾所周知的是同樣宮門內部的那片水域水勢湍急,且深不見底,幾乎無人能活著遊過那裡,到達宮門。
可令宮門始料未及的是無鋒竟真的抓住了宮門的這一漏洞,籌謀了許久,才訓練出這樣一批擅水的刺客來。
而那些人上岸後,目標十分明確,一部分直奔後山而去,而另一部分卻在秦艽的帶領下前往了大門方向。
原本仍在觀望的宮遠徵在得到宮門內部出現無鋒的蹤跡,且那批人已經朝著後山而去後便提刀匆忙趕了回去。
而躲在角落親眼目睹宮遠徵離去後的秦艽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邪笑來。
從前一直隱藏實力的她如今終於可以大開殺戒,痛快一場她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調虎離山之計效果甚佳,很快守在大門處的侍衛便被秦艽連同其他幾個無鋒之人屠殺殆盡,而那些身處城門之上的侍衛竟也未曾發現下面有何異常,仍然在奮力阻擊那些試圖攀爬上來的敵人。
而此時已經趕到後山入口處的宮遠徵,在看著滿地的屍體以及幾個收拾著殘局的侍衛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幾個無鋒刺客的意圖本就不是宮門後山,而是費盡心思將他誘騙而來,以此來尋找機會突破宮門。
突然驚覺事情真相的宮遠徵,猛然一拍額頭,嘆道:“糟了……”
於是便又轉身準備折回宮門大門,身後的侍衛見此有些茫然不解,但還是紛紛跟上了宮遠徵的腳步。
待到宮遠徵到了執刃大殿前,宮門侍衛已經與無鋒刺客廝殺成一片,事態焦灼,地上也是狼藉一片。
眼見情況十分危急,宮遠徵只好拔刀加入戰局,而就在此時兩人已平安送至密道的金繁和金鐸兩人也趕來助他。
宮門的其他地方,侍衛們也在拼死抵抗無鋒的進攻,所幸宮門地勢複雜,而無鋒雖然佔據人數優勢,卻也並未討得什麼好處。
寒鴉陸與寒鴉貳兩人兵分兩路,分別前往雪宮與月宮,而點竹卻只是在默默地觀戰,眼見宮遠徵等人殊死抵抗,她卻毫無反應。
點竹身邊的那個魎直奔後山花宮而去,他的目標十分明確,這次勢必要取得無量流火。
而此時的秦艽仍然候在宮門,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雪宮庭院裡,原本平整的積雪面上多了幾處腳印,寒池內的雪蓮也盡數被毀壞,而寒鴉陸帶領著幾個侍衛如今正漸漸往房間逼近,面對如此陌生的雪宮後人,寒鴉陸竟也顯得十分謹慎。
無鋒對雪宮掌握的情況有限,原本只知道上次那一戰中雪宮後人已死,自然就未曾將其放在眼裡。
可自從得知蘇尋雪成功留在宮門靠的竟是雪宮女主人的身份,這令無鋒內部不得不重新斟酌,最終決定派實力遠高於其他寒鴉的寒鴉陸前來。
可就當他推開房門時,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
寒鴉陸縱身一躍,躲過那對準自已的山摧,可下一秒一聲巨大的爆炸卻將整個雪山籠罩。
一陣黑色硝煙過後,那幾名侍衛紛紛化作一片腥火,而寒鴉陸也看清了眼前的態勢,屋內衝出幾個手執山摧的侍衛,卻未見其他人的蹤影。
寒鴉陸心中明瞭,看來無鋒的行動早已被人送進了宮門,可令他想不通的是明明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究竟是被誰洩露給宮門的。
月宮外的竹林裡,一道高大的背影映入寒鴉貳等人的眼簾,月長老早已在此等候他們多時了。
“終於來了……”月長老聽到身後腳步聲後,縱身一躍,穩穩落於地面面對著眾人。
“怎麼回事?你是早就知道我會來?!”
寒鴉貳有些震驚,但很快又恢復了笑意:“無所謂了,反正很快你便會成了一個死人。”
他似乎毫不忌憚眼前這個實力高強之人,畢竟如今無鋒已經徹底滲入宮門內部各個角落,無論如何宮門已然成為了無鋒的囊中之物。
說罷,寒鴉貳將手摸向腰間,將佩劍緩緩抽了出來,對準面前之人。
月長老卻突然揮了揮手,隱藏在竹林各處的宮門侍衛紛紛出現在眾人面前,很快眾人廝殺成一片,唯獨月長老和寒鴉貳卻遲遲不肯動手。
“當初在我內力盡失之際寒鴉柒都不曾是我的對手,如今你覺得你配嗎?”
面對月長老的嘲諷,寒鴉貳一時之間怒氣上頭,開始失去理智,他舉劍朝著面前之人攻去。
一招一式皆是下了死手,可在月長老那裡卻皆未當成一回事,很輕易便破解了他的招式。
可就在兩人兩人刀劍相抵,直面相對之時,寒鴉貳嘴角卻突然勾起一抹邪笑來,他指間輕輕一動,一根根銀針便迅速從他的袖口處飛出。
月長老雖是急忙躲閃,卻也免不了身中幾隻毒針,他精通醫術,自然也知銀針上所淬之毒與以往不盡相同。
毒效之快,讓他幾乎是片刻便喪失了氣力。
月長老掙扎著取出腰間的百草萃來,一口服下,耳邊卻響起寒鴉貳的一陣嘲諷:“沒用的……百草萃的藥效早就被無鋒破解,更何況我們少主所制之毒,天下無解……”
“月長老……”
就在月長老心灰意冷之際,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的一聲聲呼喚,他轉頭望去,眼見雲雀朝著自已奔來,將倒在地上的他抱住。
“不是叫你在月宮裡乖乖等著我嘛……”
月長老舉起手來撫上雲雀的臉龐,嘴角卻突然湧出一片黑血來,雲雀更加慌亂,急忙用衣袖將他嘴角的血擦去,哭著對他說:“你騙我,明明說好了與我一起同生共死……”
眼見面前之人哭的梨花帶雨,月長老雖是心疼不已,卻也再無餘力前去安撫。
而一旁的寒鴉貳見兩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卻忍不住嘲諷:“為了一個男人竟不惜背叛無鋒,真是可笑……”
雲雀抬頭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盯向那人,卻眼見他手持利劍朝著二人逼近。
另一邊,已經取得另一把金鑰大門口,的幾人也迅速返回了石門前,宮尚角和上官淺兩人手中各執一塊玉瑗。
面對抉擇宮子羽心中仍有顧慮,他抬頭問面前之人:“如今就算是將石門開啟,我們又如何能敵的過兇猛異常的異化之人呢?”
“放心,既然我尋你們來助我,那必然心中有半成以上的把握。把金鑰交給我,讓我來開啟密門吧……”
風裴玉朝著宮尚角與上官淺的方向伸手,示意他們將鑰匙交於他的手中,上官淺卻輕握上宮尚角的手,將自已手中的金鑰悄悄送到了宮尚角的手中。
風裴玉見兩人沒有反應,於是又催促道:“你們還在顧慮些什麼?”
宮尚角聞言,凝眸蹙眉,嘴角卻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來。
“前輩這出戏演的當真是逼真的很啊……”
宮尚角的話說完,所有人臉上的笑容一時間全都消失不見,轉而變得複雜起來。
風裴玉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是如此走向,他先是震驚了一瞬,隨即又變得坦然自若。
“你們是何時發現的?”
被戳穿後,他索性不再偽裝,眼神也逐漸變得銳利起來。
這時宮子羽突然上前一步,緩緩道:“從遇見你的那一刻,所有的真相似乎都已漸漸浮現於表面了……但對你真正的懷疑卻是源於有關你身體的秘密……”
“哦?”風裴玉輕笑一聲。
“你曾說過自已能夠維持如今容貌且長生不老是由於修煉了一門獨特的功法,所說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但卻從未有過一種功法能有如此功效,所以很顯然你再說謊……”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宮子羽接上了剛才的話:“很幸運的是宮遠徵和雲以抒曾誤打誤撞撞破了你的秘密……”
提及此,宮尚角和宮子羽的腦海中皆浮現出臨行之際宮遠徵曾對他們說的話。
“當初我與雲以抒誤入的那處山洞發現的奇珍異寶就是典籍中所記載的地脈雲芝,所以風裴玉當初很有可能是服用了地脈雲芝,這才得以維持原貌,長生不老的……據我目測,山洞裡的那株應該也快要長成了……”
風裴玉沉默著不出聲,顯然是已經預設了他們的猜測。
云為衫找準時機,插話道:“我只想知道當初我們族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為何又落得今日這番下場?”問出這個問題後眼見她的眼睛紅了。
風裴玉卻不由得閉上眼睛,將過往的一切娓娓道來:“當初我們原本也只是想安安穩穩地生活在這片山谷裡,世世代代的守護著這五處地脈。可自從有一日幾塊隕鐵從天而降以後,一切都皆變了……”
他思緒飄忽,恍惚回到了當初族人還在的那時候。
原本是平常的一天,可谷中之人皆被一陣巨響驚擾,循著聲響傳來方向找去,他們發現了一塊形狀的隕鐵片,於是便將其帶了回去研究了起來。
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初從天而降的隕鐵並非只有一塊,而另一塊也墜入了河水當中,將河水侵染,山谷之人飲下後便逐漸出現了癲狂、暴力、神志不清的情況。
最終查明一切的起源皆是源於那片水域後清風谷谷主便下令禁止飲用那片水域,並著手尋找解決之法。
本以為是中了毒,所以便以族人之血相救,可最後發現卻是徒勞。
沒了其他辦法,谷主便只好下令開啟五支地脈將異化的族人封印,但動用秘法必然會有所犧牲,必須用人血獻祭方可完成封印。
當初的風裴玉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偷食地脈雲芝犯下大錯,於是便順理成章的成了那獻祭之人。
自從那日異化族人得以封印,舊塵山谷裡也開始逐漸被瘴氣所籠罩,將其與外面的世界相隔開來,而風裴玉的兄長也率領了一部分的族人帶著隕鐵出了山谷,後來又與宮家以及花、雪、月三個家族建立宮門發誓必定誓死守衛這片山谷,守護山谷深處的秘密。
自封印完成的那日起,山谷內瘴氣叢生變得不再宜居,作為普通人的孤山派一族的先祖便只好舉族外遷,離開了這裡。
一切似乎都回歸了正常,可換來這一切的唯一代價便是作為獻祭之人的風裴玉終生不得離開山谷,可已服下地脈雲芝的他這一生卻是沒有盡頭的,這便也算是對他違反禁令的懲罰。
有封印在,他無法踏出這裡半步,卻又不甘心於此。於是便開始修習邪術,屠戮族中之人,開始著手尋找解除封印之法。
可就算是風裴玉找到了解決之法,可僅憑出不了山谷的他一人根本就無法辦到,直到有一天少年時期風無滅誤闖入了這裡,與他相遇。
兩人相談甚歡,他將自已過往的悲慘經歷告訴了風無滅,而風無滅也將從小到大所受的不公向他吐露,於是兩人便默契的達成了交易。
風裴玉傳他邪術,為他培育地脈雲芝助他長生,而風無滅則要助他找回金鑰解除封印,還他自由。
念及此處,風裴玉猛然睜開了眼睛,面容逐漸變得猙獰恐怖,他大聲朝著眼前幾人質問道:“我不過是做錯了一事,憑什麼要拿餘生來換?!我只是想離開這裡罷了,又有何錯……”
說到最後,他的眸光逐漸黯淡下來,眼中似乎閃了些淚花。
宮子羽嘴角抿起,目光變的幽深:“所以當初花清影誤入這裡,你只是將他送至竹林卻未曾將她徹底送出,是因為封印令你根本無法離開?”
風裴玉抬起眸子看向宮子羽,顯然是預設了他的說法。
而這一切似乎也可以解釋的清了,因為當初他們在進入後山深處之前花清影也曾坦白了當初後山深處所發生的一切。
她告訴他們,當初後山深處之中有一個神秘之人將他救出,且再三叮囑過不要向其他人透露過他的存在。
如今宮子羽才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風裴玉不是不願讓旁人知道他的存在,而是時機未到,他要為風無滅拖延時間,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這個秘密繼續隱瞞下去。
而那時年幼的花清影在聽到,倘若自已將這個秘密洩露,可能會給宮門帶來滅頂之災時她害怕了,再加上當初風裴玉的確是救了她的性命,所以才選擇閉口不談當初發生之事。
云為衫聽後眼角發紅,瞳孔閃過一片血光,彷彿族人被屠之時的場景就在眼前,她咬牙質問他:“那也是你的親族,你怎麼忍心……”
而風裴玉則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他們又怎得忍心,將我世代囚禁於此……”
云為衫還欲爭辯,卻被前山那陸續升空的響箭聲打斷,幾人抬頭望天,不約而同地皺緊了眉頭。
果然,他們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無鋒利用他們進入後山深處的空檔,趁機攻上宮門,意圖前後合圍,將宮門之人屠殺於此。
宮子羽和宮尚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說道:“遭了……”
“你趕緊回去助宮遠徵,面對無鋒的傾巢而動,他一人守不住的……”宮子羽臉色一正,命令他道。
“可是……”
“你還猶豫什麼,不要忘了我是執刃,是宮門唯一一個掌握全部花宮刀法的人,更何況有阿雲的風送三式輔助,你難道還不信任我?”
宮子羽說完後瞟了一眼風裴玉,眼神中滿是不屑:“不過是一個苟活這麼多年的老骨頭罷了,我還未將他放在眼裡……”
風裴玉輕蔑一笑道:“黃口小兒,簡直是狂妄至極……”
話畢,鋪天蓋地的招式便朝著宮子羽等人襲來,宮子羽和云為衫兩人舉刀準備迎擊,而宮尚角則只好遵從宮子羽的命令,帶著上官淺趕回前山去支援宮遠徵。
眼見宮尚角帶著金鑰準備離開,風裴玉迅速轉了方向,掌風朝著宮尚角奔襲而去。
而宮尚角在察覺到身後那股強大內力之時,一把將上官淺推開,自已也連忙躲閃,卻還是被內力波及狠狠摔在了地上,腰間的兩隻金鑰也隨即飄落在地。
風裴玉與宮尚角見此急忙上前搶奪,兩人你爭我奪毫不相讓,而宮子羽很快便也加入了戰局,幾人一時之間扭打成一片。
云為衫找準時機將地上的兩枚玉瑗撿起,交到了上官淺的手中,湊到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而後上官淺便頭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風裴玉實力高深莫測,就連宮子羽和宮尚角兩人合力才能與之打個平手,且他招招致命,兩人只能放棄強攻,轉而防守。
而一旁的云為衫在看到上官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之時,她才又重新舉起刀來,加入混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