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白的世界,一切都停滯,一切都靜默……

忽然,畫面開始流動,聲音變得嘈雜,世界,彷彿在瞬間活了過來。

即使是繁華的城市,清晨時分依舊顯得寂靜,颯颯冷風中,好不容易才有一輛計程車穿行而過。

計程車的後座上,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輕人安靜坐著,他沒有興趣注意街道兩旁的風景,只是痴痴地望著手裡的物件,如痴如醉,物我兩忘。

瞟了眼後視鏡,前座的司機師傅不由感到好奇,主動搭話:“小夥子,你這拿的是……玉?”

年輕人全神貫注的觀察被打斷了,卻不感到生氣,反而驚喜地抬起頭:“確實是玉,您怎麼知道的?”

說著,他還把手裡的玉高高舉起:這是一塊兒淡藍色的玉石,光澤圓潤無暇,正面的玉笛圖案與反面的月牙符號描繪得渾然天成,彷彿從這玉石誕生之際便已共同存在,此刻握在手裡,觸感亦溫亦涼,格外舒適。

他又補充說道:“這塊玉石是我好幾年前在崑崙山那片兒淘到的,材質特好,這輩子沒見過這兒完美的玉……而且您知道嗎?這種玉有一種獨有的特質!”

司機師傅很適時地捧哏:“您講講?”

年輕人很熱切地說道:“這玉能夠與人體的腦電波構成聯絡,進而發出音樂!因此,我這個發現人,將之稱為‘音玉’!”

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的表情變化,年輕人激動得嘴唇都顫抖了:“怎麼樣,您能聽到嗎?”

司機師傅神色莫名,明明掛著笑,卻偏偏透著一股無奈的味道……

“這,我沒聽到啊……”

頓時,年輕人如遭雷殛,如同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精神恍惚地呆坐住。

世界漸漸暗下來了,夜幕彷彿在瞬間籠罩了蒼穹,天邊的初升紅日也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彎新月,皎潔的月光下,清遠悠長的樂聲在年輕人的耳畔響起。

這樂聲既清亮,又柔和,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每一道旋律都完美無缺,穿透人心,將腦海中紛繁的往事回憶一點點勾起,又一點點沉澱……

一切都歸於靜止,計程車司機也消失不見,只有年輕人乘坐的這輛不知名的車子,向前,向前,穿過荒涼無人的街道,卻不知道駛向何方。

車裡,年輕人鬼使神差地發問:“天涯遠嗎?”

恍惚之間,他聽到回答:“不遠!人就在天涯,怎麼會遠?”

……

日本東京都的八月,盛夏已過,湛藍的天空一片澄淨,陽光燦爛,涼風清爽。

秋日明朗的陽光透過窗戶,素雅整潔的房間裡頓時覆上一層薄薄的碎金,在人心中泛起暖意;鋪著黑白床鋪的榻榻米上,熟睡中的男孩表情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也許是沒有睡好的緣故,男孩甦醒時,眉眼中滿是茫然。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眉睫之間搖曳生姿,如夢似幻。

他又眯起了眼睛。

當然沒有倒頭再睡。

他只是在一邊抵抗起床氣,一邊仔細辨別天花板。

在確認自己正置身於完全陌生的房間之後,原本睡眼惺忪的男孩伸手揉了揉眼睛,恢復清醒——然而,那雙黝黑明亮的大眼睛裡竟然漸漸浮現出一絲“絕望”。

“果然是夢。”

“而且是前世今生混在一塊兒的。”

“這下完了,真穿越了。”

他的名字是端木軒,已經兩世為人了,卻只有在夢裡,才能像小時候那樣,一遍遍地告訴那些不相信自己的人:我聽到“音玉”的聲音了,真的!真的!

那種義無反顧的篤定啊……後來的自己,可就不再有嘍。

現在,更是連音玉都丟了。

端木軒抿了抿嘴角,心裡略微升起一點傷懷。

但傷懷是沒有用的,夢裡不是說了嗎,自己現在可是“人就在天涯”,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搞清楚“原身”的身份、性格、經歷,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乃至這個世界是什麼模樣。

他很快整理好心情,閉上眼睛回想腦海裡的記憶,端木軒,男,今年8歲……

然後呢?父母呢?父母健全還是父母雙亡?

不對……沒有父母的記憶!

端木軒一下子睜開眼睛,雙眼中滿是愕然。

即使是小孩子,原身也已經8歲了,怎麼會沒有有關父母的記憶?

是從小就沒有父母,還是隻在難以形成記憶的嬰兒時期見過父母?又或者……是穿越造成了記憶缺失?

“不對勁……”

無奈,端木軒只好再次閉上眼睛,這回不是抓住某一個關鍵詞條去檢索了,而是想盡辦法地搜刮腦海裡的所有記憶,即使這些記憶支離破碎,甚至凌亂到根本沒辦法連成片段,也要拼命地抓住每一塊模模糊糊的記憶碎片,敲骨吸髓地追問原身的一切。

越是陷入回憶,端木軒的眉頭便皺得越緊,不知不覺之間,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在自己穿越之前,原身的精神狀態,似乎一直很不正常,常常緘口不言,答非所問,自言自語,這是人格缺失嗎?但是,原身又保持著人類生活的基本技能……

記憶問題不知是長期存在還是穿越後遺症,本就有大量的殘缺,再加上端木軒能夠會想起的一切全都凌亂模糊,甚至人物都帶上了一層朦朧的陰影,根本沒法辨識,簡直是雪上加霜……

“咚!”

端木軒一拳砸向身旁的櫃子,氣急敗壞地開罵:

“該死!”

隨著櫃子沉悶的響聲與男孩清亮的罵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房間外面傳來……很快,只聽“咔噠”一聲,門鎖開啟,木門轉動,一道青春靚麗的身影輕輕走進房間。

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清清爽爽的學生服,烏黑的直長髮隨意的披散著,透徹如藍寶石的眼睛裡滿是青春少女的靈動與大姐姐的溫柔,天使般的面容比雕塑還要精緻,此刻雙眉微顰,更是楚楚動人。

看著突然闖入的美麗少女,端木軒穿越以來頭一回感到熟悉,但是又有一種抽離感讓他很難斷定少女的身份,就像是……

“就像是二次元的人物,投射到三次元的化身一樣。”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便再難抑制,端木軒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觀察少女的模樣……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了。

少女卻沒有察覺到端木軒的異樣,只是看端木軒精神頭不錯,眼眸。中的擔憂漸漸融化,柔柔地笑道:

“阿軒醒了?快起來洗漱吧,要吃飯了。”

端木軒卻彷彿沒有聽到少女的話,只是凝視著少女的臉,突然問道:

“你是誰?”

少女一愣,雙眸中泛起悲傷。

端木軒平生第一次見到,會有人能有如此強烈的情感渲染。

沒等他反應過來,少女揉了揉眼睛,對著端木軒露出明媚的笑容:

“姐姐我啊,叫作宮野明美。”

恍惚之間,端木軒覺得,那笑容比陽光都燦爛,歲月也在這一刻染上溫暖的光暈。

初稿釋出於2023-09-15 21:02,現修改於2023-09-23 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