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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大會只開了兩節課,最後一節自習後,放學鈴聲悠揚響起。

今天輪林嶼值日,宴廷被班主任喊到辦公室去了,說是要幫他批改作業,和他約好什麼時間見面後,林嶼單手拎著一桶垃圾下樓。

“林嶼,你一個人可以嗎?”班裡的學委方玲問他。

方玲是個性格爽利的女生,林嶼在班裡和她玩的還不錯,偶爾作業沒寫完也會去借她的抄抄。

當然這種極偶爾的情況只會發生在他和宴廷生氣時。

“沒問題。”

星期一值日的四個人三個都是女生,林嶼自覺承擔起倒垃圾桶、拖地的部分,掃地和擦黑板則有女生們負責。

不過今天垃圾顯然有些多,平常有宴廷在兩人一塊去倒倒也不沉,這會兒宴廷不在,林嶼在班裡和她們說沒問題,走到樓梯口就開始犯難。

這讓他怎麼下去。

抱著垃圾桶下去嗎?

他眼神有些嫌棄,想了想,還是擼起袖子打算試一試。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有些清冽的男聲:“需要幫忙嗎?”

林嶼回頭看去,身後幾步遠處站著一個面色沉靜的少年,少年垂著眸,站得筆直,身形瘦削,穿著服帖板正的夏季校服,林嶼目光一凝,頓了下,點了點頭:“謝了啊,兄弟。”

他記得這個男生。

好像也是籃球隊的。

在籃球隊裡存在感不高,平常就當當後勤,撿撿球鬆鬆水。

林嶼去籃球隊的頻率不高,不過好像每次去,都能遇見他。

男生身上的黑白校服是貴族部的學生們從來不會穿的型別,貴族部的學生們每年有四套校服,春夏秋冬,樣式精緻,剪裁合身,全部都是西式制服,就連夏季校服也是白襯衫黑短褲。

憑藉優秀的成績考上來的家境普通的學生們往往在另一棟樓,兩棟樓之間涇渭分明。

雖然明面上學校裡不講階級不講家世背景,但大夥心裡門清,他們是兩個世界。

“我記得……你叫沈洛是吧?”下樓梯的路上,林嶼挑著眉笑問。

他之所以記得沈洛的名字,還是因為沈洛學習成績也很不錯,據說在隔壁樓有小宴廷的別稱。

每次年紀大考都是第二,但和宴廷還是有幾十分的差距。

清瘦男生一愣,驀地抬頭看向他,林嶼這才發現,沈洛有一雙狹長的眼睛,深邃黑幽:“你、你知道我?”

他說話的強調有些詭異。

很乾澀、緩慢。

是口吃症狀的體現。

林嶼心中瞭然,點點頭:“當然了,咱們可是一個球隊的,球隊的人名字我都記得。”

夕陽籠罩著校園,鋪灑下黃金色的微光。

柳樹隨著微風飄動枝條,垃圾房在教學樓後面,林嶼抬著垃圾桶,一路上和沈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他不是自來熟的性格,但是沈洛卻總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很奇怪的,那雙漆黑又狹長的眼睛,某些角度看去,和宴廷有幾分相似。

看在這幾分相似上,也看在沈洛無私幫忙的份上,林嶼對他的態度很親切,偶爾還能開兩句玩笑。

沈洛很白,是蒼白的白,可能是熱了,耳垂很紅,紅像是要滴血,他走路習慣性的低頭,嶙峋的腰背挺得筆直,不論林嶼說什麼,他都會在合適的時間給予反饋。

“你為什麼參加籃球社啊?我看你好像也不會打籃球,每次去見你都是在那撿球。”

“……喜、喜歡。”

“你喜歡籃球?”林嶼倒真是詫異了,他瞥了眼沈洛瘦長的胳膊,發現那上面還真有些肌肉,薄薄的覆著,不是花架子似的肌肉,而是真的、有力量的肌肉。

他挑挑眉:“下次去可以找我,我帶你練。”

沈洛一愣,倏地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他,黑眸深處壓抑著極度渴望的熱潮,顫抖又幹啞道:“可、可以嗎?”

“可以啊,”林嶼隨意道:“不過我不怎麼經常去籃球社,可能也教不了你多少。”

黑髮男生眼裡的光頓時黯了下來,他斂著眉,眼眸晦澀:“因、為宴廷,不讓你去嗎?”

林嶼一怔:“那倒不是。”

他反應過來了:“咦?你知道我和宴廷的關係?”

沈洛說:“全校都知道。”

“啊?”

“你和宴廷,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這一次沈洛沒有結巴,一字一頓的,順暢的將話說完。

垃圾房近在眼前,林嶼還沒想好怎麼回覆,沈洛就探手過來,率先拎起垃圾桶朝露天的垃圾場走過去,準備倒垃圾。

“哎哎哎,”林嶼眼疾手快的從他手中接過垃圾桶,單手拎著垃圾桶,眉眼灑脫,笑道:“可別,用不著啊兄弟,我自己來就行。”

他說著三下兩下擼起袖子,抬手拎著桶身,把垃圾倒了後走回來,一抬眉看見了垂著頭,嘴唇抿的很緊,好像有些不太高興的沈洛。

“怎麼了?”

沈洛回神,搖搖頭:“沒、沒事。”

回去的路上林嶼沒讓沈洛搭手,一個人輕鬆的拎著空空如也的垃圾桶。

“你剛剛說我和宴廷從小一起長大是吧?咱們不才開學一個月,這訊息全校都知道了?”

“嗯,”沈洛說:“大家都知道,你們關係很親。”

林嶼眉飛色舞的:“那可不,我和宴宴我倆好到能穿一條褲子。

其實我第一次知道你還是因為你考了和宴宴差不多的成績,那次大家都在說你,我挺好奇的,就記住了你的名字,後來才發現你居然還是籃球社的,嘿,這不緣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