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倉父子兩個,被解決了,但莊子的賬務還得有人打理,除了周家的一些老夥計,周子謙又讓人帶來一個人。
此人,周燕華,原先在周家賬房做幫工,不願意和高大倉同流合汙,得罪了他,便被轟出了莊子,現在靠賣些字畫為生。
周燕華本就熟悉莊上的賬務,這一來,二話沒說,就開始悶頭整理起來,恐怕辜負周子謙對他的賞識和信任。
院內的佃戶們還沒有散開,都知道高大倉父子倆被轟走了,來的人更多了。
其中一個大娘全程瞧見霍海嬌是如何打混混,替他們伸張正義的,此刻對她十分信賴,隨即拿著一張借條,來到霍海嬌面前。
“姑娘,你看我這張借條,我——我去年春天向他借了一斗玉米種子,這收成後要還十鬥,我就差了一斗,可今年一斗就變成了二十鬥,我——我們也還不上啊——”大娘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紛紛掏出了借條,
“我給我娘看病,借了十錢,半年後就漲了五十錢。”
“我們養一年蠶,賣了蠶蛹,不但不賺錢,還要倒欠周家錢。”
大家越說越激動。
這些人都很信賴霍海嬌,她握著手裡厚厚一摞欠條,這一張張的欠條就是高大倉父子二人犯下的罪孽。
也是理不清的賬。
霍海嬌叫人拿來火把,當著大家的面,一把火點燃了。
火苗蹭的一下子,著了,只是一瞬間,這些壓得佃戶們喘不過來氣的欠條就化為灰燼了。
起初大家不敢置信,那些令人寢食難安的欠款就這樣輕而易舉的一筆勾銷了嗎?
霍海嬌見人群沒什麼反應,都赤赤愣愣的呆望著地上的灰燼。
“這些糊塗賬,從此以後,一筆勾銷,周家不會再向你們追究,你們以後可以踏實做工了,但不可懈怠啊。”
“啊!太好了,謝謝閨女!”
“謝謝女菩薩!”
“謝謝周夫人”
叫什麼的都有,總之,那個激動啊,沒有了債務,佃戶們可以重新生活了。
霍海嬌心想要是周子謙怪罪我自作主張,我就賠錢給他,此刻就享受一下被擁戴的感覺,這感覺真不錯。有我爹當年的影子。想起爹還有點惆悵。
“霍小姐!”這時候,從莊外走過來兩人。
霍海嬌忙迎過去,“伯伯怎麼沒來?”
“師父說他還有事就不便過來了,這是他讓我們交給你的。”
霍海嬌伸手接過來,一個木頭箱子,裡面竟然都是周家的各種地契。
原來這二人就是霍海嬌找來的,給高大倉設套的,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早年間得過她爹霍嘯天的恩情,對霍海嬌的求助,自當奮力而為。
拿著這些地契,霍海嬌卻猶豫不敢去給周子謙,發愁,會不會又挨一頓數落,說她這些都是不入流,不合法,雞鳴狗盜之術……
“周夫人,你怎麼不進去?”端著茶水的小廝看見霍海嬌在門外走來走去。
“啊,這就進去。”她發誓她沒聽見小廝叫她什麼。
但是屋裡的周子謙聽見了,清清楚楚的“周夫人”三個字,而且霍海嬌並沒有否認,還應下了。
霍海嬌進去,就見周子謙一直盯著她看,那眼神——那眼神,反正不是責備,不是生氣,是感激!
旁邊莊裡的人突然插嘴說道“莊裡的人現在都在說霍姑娘的好,都說是霍姑娘讓他們以後可以過好日子了。”
霍海嬌乾笑兩聲,繼續檢視周子謙的反應,周子謙竟端過一杯茶遞給她,“喝點水,辛苦了!”
呵!霍海嬌此刻敢斷定周子謙是感激他的,沒有怪她多管閒事。
於是,放下心來,她又拿出了高大倉輸出去的地契,把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專撿對自己有利的說,周子謙還未開口,其他人都是豎起大拇指,直誇霍海嬌英明神武,足智多謀。
霍海嬌偷偷檢視周子謙的反應,此時那人又坐回去,低著頭檢視賬目,並未抬頭,神情依然淡淡的。
可誰知道,周子謙內心驚濤駭浪,他好想走過去抱一抱霍海嬌,對她說,你太棒了,這得為周家挽回多少損失啊,你真的我的福星啊!
賬目大多核對完,屋內只剩下了周子謙和霍海嬌。
周子謙在矮桌前做些重要的登記入庫,矮桌這裡在窗戶旁,光線好,鋪著厚厚的軟席,看來是平時休息喝茶的地方。
霍海嬌見沒人了,大著膽子坐在周子謙旁邊,歪頭問他,
“你不生氣嗎?是不是準備回去發脾氣罵我?”
“為什麼要罵你?”周子謙發誓,他真的沒有這個想法,一下子把他問懵了,難道還有什麼事隱瞞他。
“罵我多管閒事,沒和你商量就燒燬欠條,還有給高大倉下套,讓他賭博,還有讓友禮受傷……”霍海嬌低著頭,一五一十的交代著自己認為的這些罪狀。
“謝謝。”
“什麼?”
“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謝謝你燒了那些欠條,要是我也會那樣做,謝謝你不用兵戎相見的為周家挽回這麼多損失,至於友禮?他也沒死,沒事。”
周子謙一臉真誠,語氣溫柔,感動的霍海嬌要給他鼓掌了。
“真的嗎?”
霍海嬌兩眼彎彎的,笑的燦爛,宛若這黑夜裡閃爍的星星,明亮耀眼,映在他的眼底,暖暖的,酥酥的,心中怦然一動,慌忙別開目光,不敢再直視。
“我幫你。”被誇讚後的心情就是好,霍海嬌又得寸進尺的往周子謙那裡湊了湊,幫周子謙研磨。
落日的餘暉從屋子移出去,屋內有些暗,擔心了一晚上,沒睡的二人,此刻都睡著了。
先是霍海嬌一隻手託著腮,一隻手研磨,研著研著,就一頭倒下去了,正好睡在周子謙的盤起來的腿上,周子謙輕輕拿走了他手中的墨條,好讓他睡的更安穩些。
一直盯著霍海嬌看,看著看著,睡衣襲捲,也睡過去了。
進來送晚膳的小廝,看見這一幕,悄悄的放下飯菜,又悄悄的出去了。
然後和莊裡的人說悄悄話,“我就說那是周夫人,你還說不是,我叫她周夫人,她都答應了,而且啊,這都睡在一起了,還說不是,哼,讓你不相信我。”
於是,他的悄悄話,第二日就傳遍了整個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