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揹著受傷的白虎母子回到了山下的住處——
草堂內。
“師父啊,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驚險,我吃了那果子,就失了內力,然後被白虎追,還差點被群狼吃掉……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不過,就在這危機時刻,有一個帶著面具的大俠從天而降,用暗器擊敗惡狼,救了我,那人輕功比我還要好。幸虧有他。呲溜。”千羽捧著師父給做的湯麵,呲溜呲溜幾口吃完,連最後一口湯也喝了乾淨,吃飽喝足,放下碗,一臉享受的樣子。
此時,在桌子對坐的蘇青山,身著灰白粗布長衫,捋著花白的鬍鬚,搖著扇子,寵溺地看著他眼前這個愛徒。
然後不禁詢問道“你誤吃的那果子可有帶回來?”
“啊,師父,你也想吃啊?”季千羽歪頭故作頑皮“沒了,全讓我吃了,呵呵”
蘇青山佯裝生氣地揮扇拍了她的頭,“吃吃,饞嘴,那你的毒就別想解了”。還沒說完,一串綴滿紅色果實的枝條就被遞到面前,“吶,師父你看就是這個,有點甜還有點澀,吃完舌頭麻,然後全身就沒勁了”那趴在桌子上委屈的樣子頓時讓人不忍。
蘇青山立即接過紅果,看了看,然後徑直走開,取了一個小瓶,從瓶中拿出一顆黑色溜圓的小藥丸遞到千羽手裡 ,“你快把這顆藥吃下去。”
千羽接過,扔進嘴裡,一仰脖吞了下去。看她吞下藥丸,蘇青山又無奈地訓斥道“以後看你還敢亂吃,這果子乃血見紅,尋常人誤食,早就丟掉性命了。”
千羽從小體質特異,受了輕微的皮外傷,第二日就能恢復,即使嚴重些的骨傷,用了藥,休息幾日便能痊癒。而尋常的毒,對於她來說,根本沒有作用。
千羽捱了師父的訓斥並未上心,仍舊無所謂,一臉嬉笑著“這不是有您在嗎?不怕不怕。”
隨後她蹦蹦跳跳的去看了看白虎的傷情,把小虎崽抱到了床上,摟著小虎崽,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地趴在床上打起了瞌睡。
牆角,那隻白虎經過蘇青山的上藥包紮,也已脫離了危險,此時伏在地上,舔著自己的爪子,樣子十分溫順。
蘇青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吹熄了燭火,關上門退了出去。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唉,我也不能護你一世。你也該去尋你的父母去了。
今晚的月亮甚是明亮,滿滿的鋪散下來,如同白晝,蘇青山站在院中不經意的又回憶起十幾年前的那晚,也是這樣的月色——
那時候的蘇青山身世顯赫,其父是宮中太醫院總管,而他自己從小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就已經身懷絕技,醫術高超,是人人稱道的神醫了,皇上有心招納他為太醫,為朝廷受命,可他無心功名利祿,只是醉心於研究醫術,四處雲遊,結交摯友。
他那時在外遊歷,認識了一些喜好下毒和養蠱之人,而他就會針對那些毒再研製出相對的解藥,以此來切磋誰的醫術更厲害,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極為擅長解毒,這一點,連他父親都要甘拜下風。
有一日,他接到了父親的書信,讓他速速回京,信中並未說什麼事情,他趕回來後才知道,是皇上中了毒,此乃宮中機密,萬萬不可洩露。
他隨父親秘密進了宮,那時皇上已無力上朝,整日無精打采,偶爾還會咳出血。太醫院用盡了渾身解數,卻沒有半點起色,多數太醫被革了職,降了朝奉。其他同僚對蘇青山的父親說,要不讓令公子來試一試,聽說他在解毒這一領域相當有造詣。
蘇青山父親本不想讓他去趟這渾水,主要是怕治不好,皇上折罪,還有就是年輕時候的蘇青山雖出身世家,卻極看不起那些繁文縟節,這皇室的錯綜複雜,怕他來了惹了禍事。
奈何,皇上下了最後通牒,這毒再解不了,所有太醫都要革職查辦。
無奈之下,蘇青山跟著父親進了宮。皇上的病情,他一連研究了數日,終於得出結論是中了南方的蠱毒。
宮內震驚,這可不是小事,皇上的飲食,素日都是層層把關,相當嚴苛。怎麼會中了毒呢?這一來,牽連甚廣,很多宮女,太監,妃子都被抓起來了。當然這些,蘇青山並不知道,他也不關心。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給皇上解蠱毒。這毒是南方養蠱之人最喜歡養的一種小蟲,叫嗜血蟲,它隨著飲食到了人的胃裡,起初,那蟲子就是吃些胃裡的食物,可慢慢的,它長大了,不再滿足吃這些了,就開始吸血,人總是處於失血的狀況,當然痠軟無力,它再長大學,就會鑽入五臟六腑,時間再久一些,人的器髒衰竭,沒了氣血,最終死掉,那蟲子就會從口鼻,某一處爬山來。
皇上身體裡這隻蠱蟲,顯然已經在吃血了。要不是每日太醫們拿人參給皇上調養著身體,想必皇上現在情況更糟糕。
蘇青山說出那是一隻蠱蟲的時候,眾人皆鬆了一口氣,畢竟查出了癥結所在。下一步,就看怎麼解了,大家又把所有的期望都寄予他。宮裡什麼珍稀草藥都有,可蘇青山卻讓宮女準備了一碗蒜水。
“把這碗蒜水給皇上喝下去”
蘇青山的父親,拉住他,“青山,這可不是兒戲啊!”
蘇青山拍了拍他父親的手,“放心吧,爹。”
皇上,喝了蒜水。不一會兒,就上吐下瀉。這樣子,鬧騰了半宿。蘇青山又命人宰了一隻大公雞,接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血,放在皇上床前,後半夜,皇上胃裡翻江倒海,疼的直冒冷汗。留守的太醫見狀,嚇的不知所措,忙看向蘇青山,而蘇青山卻淡定的捧著一本醫書在看。
又過了些許時間,皇上趴在床頭就吐了起來,一開始是前幾日的食物殘渣,然後是一些黑血,突然,一隻鞋底大小帶著八爪的黑蟲子從口裡爬出來,跑向雞血。
蘇青山一把將它抓起來塞到預先準備好的木盒子裡。
“好了,恭喜皇上痊癒了。”
皇上躺在床上,雖然有些虛脫,但卻感覺到了這些日子從未有過的輕鬆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蘇青山還沒等皇上次日封賞,當天晚上就預備離開,因為他和江湖上的老毒物約了棋局。
蘇青山是坐著轎子出的宮,畢竟這皇宮曲折蜿蜒,層層把守,有轎子是方便的。看病這幾日,蘇青山也未曾好好休息過,上了轎子,就感覺到睏乏,迷迷瞪瞪的聽到哼哼唧唧的聲音,似嬰兒的聲音。
蘇青山趕緊睜開眼睛,果真在轎子裡看見一個木盒,他開啟木盒,雖然猜到裡面是什麼,但也著實被驚到了,只見木盒中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娃正呼呼的睡著,上面一張字條, 他拿起來讀道“蘇神醫,小女季千羽,留在宮中恐有性命之憂,望您能夠救她出宮,收留她”。
不知什麼原因,他竟然抱起了這個女娃娃,決定帶走她,許是看這個娃娃長得實在是可愛。
他不想理會這宮中的紛擾,卻也十分清楚這帶來的兇險。
帶著小千羽,蘇青山並沒有回到蘇府,只是去了自己的住處。接連幾天,已經遭到了幾輪的暗殺,看來都是衝著這個娃娃來的。
於是蘇青山帶著小千羽亡命天涯,最後躲在這人跡罕至的麒麟山,和千羽相依為命。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他曾回過一次家,連他父親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這也是他心中的遺憾。蘇府因此日漸衰老,搬回了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