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常

執法堂內安靜得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所有人都豎著耳朵等著聽王熙的故事。

對上滿屋子幾十雙眼睛，王熙嚥了口唾沫，頭皮一陣陣發麻，但只能大著膽子繼續往下說。

“我說到哪兒了？哦，去求了城主大人，城主說這種邪術名為‘無常’，他也無法可解。唯一有一種辦法，能夠讓我哥哥活下來，就是讓我頂替他的命數，頂替他的軀殼……”

“那不是相當於以命換命嗎？還有這種術法？你答應了？”那個拉過王熙一把的青年弟子驚訝地問。

王熙點頭：“我哥哥都是因為我才這樣的，他天資絕然，年輕有為，而我只是中人之姿，生性愚鈍，用我這條賤命，換哥哥，一點也不虧。”

那青年弟子繼續問：“城主的條件就是讓你用這個陣法困在……”他瞥了一眼上首的歲慕，小心翼翼地補全，“公子他們？”

“是的……”王熙焉眉拉眼地也瞥了歲慕一眼，沒什麼底氣地表忠心，“我不知道他給的是這種可怕的陣法，若是知道……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讓公子和夫人犯這種險境！夫人，求你看在我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要怪就怪我一人，所以罪責王熙願一力承擔，不要再追究我哥哥，行嗎？”

歲慕捏著手指，沒有立刻答話。

他又求助地轉向林與鉦，奈何林與鉦是個瞎子，看不到他的眼神有多可憐，於是只能眼巴巴地望向他身後的銀翎，盼望這位能有一顆正常的心臟。

結果銀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得他整個人都懵了。

焦躁的沉默逼得王熙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他猶豫了再猶豫，斟酌了再斟酌，終於又從嘴裡漏出來一個大瓜：“夫人，如果你們能答應不再追究我哥哥，我有個關於城主的大秘密！”

銀翎看向歲慕，她冷著臉沒什麼表情，他跟這位夫人接觸時間短，實在摸不準她心裡是怎麼想的，不敢隨便答話。

難言的沉默壓在每個人的心頭，直到王熙忍無可忍，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歲慕終於開口了。

“可以。”

如果從她自己的角度考慮，她一個嗜殺成性，生性涼薄的魔頭，根本不會考慮什麼被兄弟情打動，他們兄弟情深，他們可歌可嘆，關她什麼事？

可是，她想到了林與忱和林與鉦。

當年林家被屠，林與鉦該有多難過。若是這些年沒有林與忱陪著他，那個清冷至極的小仙君能長成現在這個沒心沒肺萬事無憂的樣子嗎？

短短的幾次接觸，歲慕就已經感覺到林與忱有多愛他的弟弟。

這種愛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也永遠無法感受到的，無私的、赤誠的、炙熱的，親情之愛。

“多謝夫人！夫人金口玉言，屬下、我我無以為報……”王熙鄭重地磕了一個頭，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下，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眉目間也恢復了些許神采。

“不必，你現在是頂替著王銳的命數？過來我看看。”歲慕招了招手，她想看看那個惜月種下的“無常”，和她這個開山祖師的有什麼區別。

至於他口中的城主的大秘密，說實話，她實在沒什麼興趣。

“好的！”王熙立刻就跪著膝行兩步，剛邁開忽然想起尚還身處陣中，一不小心就得粉身碎骨，連忙收住步子，惶然無措地望向歲慕，“夫人，這陣……”

“沒事，你過來吧。”

王熙試探著膝行兩步，發現自己還是完好的，可見歲慕說的沒錯，這位夫人實力深不可測，連這鬼陣都絲毫不懼，簡直可怕，還好自己沒想著投機取巧糊弄她，不然肯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他走到歲慕身邊，歲慕伸手隔空點在他眉間，靈力傾瀉而出，轉瞬覆蓋他周身。

王熙身上的“無常”和林與鉦的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簡單點說，就是他身上這個遠遠沒有林與鉦體內的霸道毒辣。

也許是因為惜月的實力遠遠比不上歲慕當初，再加上沒有她拼死一搏只想拉著敵人一起下地獄的狠心，總之王熙所中的咒術比林與鉦輕得多。

要說拔除，也容易得多。

“王熙是吧？”歲慕指尖輕點，聲音裡不自覺帶上久居上位的威壓，“我封住了你周身各大穴，暫時壓制住邪氣入侵，三個月內你不會有事。”

王熙果然覺得體內一輕，周身滯澀的靈氣緩緩流通起來，那些絲絲縷縷難言的疼痛都大有緩解，渾身舒暢無比，大喜過望：“謝夫人大恩！夫人慈悲心腸，王熙何德何能能夠遇到夫人你們……夫人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那位城主，就讓你把我們困在這裡？沒說別的？”歲慕依舊皺著眉。

對於這個城主的身份她心頭已經有數了，只是不知道這小子把林家人困在這裡是想搞什麼事情。

仙魔兩方對峙已久，當年她還活著的時候，兩方就交過不止一次火，各有勝負。仙門有新起之秀林與鉦，魔族有她這種生性瘋魔的魔頭，那時除了他們，就沒有什麼大能，兩方也算是能夠互相牽制，短暫達到平衡。

這麼多年過去，林與忱比她全盛時期修為都高上不少，不知道魔族有沒有什麼新起之秀能和他抗衡的。

當年那一批小魔頭不知道混成什麼樣兒了。

“沒有……”王熙擰著眉想了想，那城主確確實實只讓他把陣法開啟就是了，他連是什麼陣法都不知道，只知道注入靈力就行了，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

眼看歲慕眉頭皺得更深，王熙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想要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沒用：“對了！城主在大公子手下吃過幾次虧，他肯定是想劫持小公子以威脅大公子！對，他肯定是想這樣！”

他顯然被自己想出的這個理由說服了，越發肯定：“見雪草出世的訊息一出來，城主就封了翡翠城，尤其不讓林家人進城，他拿著見雪草明明什麼用也沒有，就是為了不讓見雪草落入林家、我們手裡！”

“對！我還知道見雪草在哪裡！夫人，等陣法一解除，我就帶您去！”

“夫人，有人靠近。”銀翎耳朵輕輕一動，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輕微的靈力波動。